寒门贵子(校对)第5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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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归腾的站起,道:“司主如果不信,请随我来,亲眼一观。”
  寺庙后方有习武场,旁边圈着铁笼子,里面放着五只恶狼,眼睛猩红,目光狠厉,显然是吃过人的。
  法归摸出两张法符烧了,撒入装满清水的碗里,道:“弥勒降世,除尽妖魔!”又掏出两颗黑黝黝的药丸,同样放入水里融化。
  两名弟子仰头喝掉符水,毫不迟疑的冲进了笼子,他们手里拿着短刀,只穿短襟僧袍,没有盔甲和盾牌,和恶狼面对面的肉搏。
  恶狼分开站立,进退有度,很快瞅到间隙,一只狼猛的扑上,咬住了一名弟子的胳膊,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可那弟子竟一声不吭,挥刀捅进了狼的脖子,反手一搅,立刻毙命。又一头狼趁势突进,咬住了他的小腿,头左右摇摆,撕咬掉一大片肉,那弟子还是不喊不叫,拔出刀砍向狼的脖子。
  恶狼松口闪开,再次前扑,双足踏中弟子的胸口,把他扑到,纵身而上,一口咬住了喉管。
  那弟子临死前还疯狂的挥舞着短刀,直到没了气,右手才无力的垂下,可是刀柄还紧紧握在手里。
  另一名弟子也在另外三头狼的围攻下浑身浴血,可冬至发现他由始至终没有后退半步,脸上散发着难以形容的狂热,眸子闪烁着异芒,口里和那始终不言不语的弟子不同,似乎在喃喃喊着“弥勒护体,所向无敌”的咒语,然后战斗到最后一刻。
  还活着的三头狼分吃两名弟子的尸体,场面惨不忍睹,法归却洋洋自得的道:“司主,如何?我的僧兵比起百保鲜卑,可有胜算么?”
  冬至心知劝不得法归,这样的狂人其实已经坠入魔道,根本听不得任何人的劝说,她笑了笑,道:“方丈神通广大,非我辈凡俗所能尽知,之前得罪了,方丈莫怪!”
  法归大笑,道:“不知者不怪!只要司主在我起兵后两个月内,把钱粮送到,我敢保证,元氏的天下,即将走到尽头!”
  “好,钱粮稍后送到,我静候佳音!”冬至眼珠子一转,道:“我看刚才方丈化的秘药相当厉害,可否见赠数枚,拿回去给我家主人开开眼界?”
  “好说!”
  法归大方的赠送一包,有三十枚,冬至收了,辞别金地寺,却并没有离开阜城,而是藏身暗处。
  又过五日,法归果然在金地寺竖起大乘佛旗,自称弥勒佛降世真身,号大乘,封法彦为平魔军司,封法惧为万柱菩萨,大力提倡杀人成佛的教义,凡杀一人为一柱菩萨,十人为十柱菩萨,以此类推,杀越多的人,就能得到越多的赏赐,这赏赐里不仅有钱粮田宅,还有女人。
  当夜,大乘教攻破阜城县衙,杀县令和一干胥吏,开仓放粮,聚五千众,声势浩大。
  冀州震动。
  法归以身作则,娶了阜城尼姑庵的美貌尼姑为妾,又将所有尼姑和掳掠来的士族和富商的妻女分赏给麾下兵卒,士气大振,于第二天挥师北上,进攻武邑郡的郡治武邑县。
  郡太守领千五百郡兵出城迎战,结果发现敌人仿佛鬼怪附体,冒着箭矢,从不后退,只一个冲锋就打垮了郡兵,攻占了武邑县,杀了太守,并戮尸后悬挂城头示众。
  武邑郡失陷!
  大乘教发展到了两万人,又乘胜追击,继续北上攻打渤海郡,不日克郡城,然后再接再厉又攻占了长乐郡和武垣郡,掌握了四郡之地,兵力也滚雪球似的膨胀到了八万人!
  这八万人里不仅有被压迫的佛门僧众,也有活不下去的老百姓,更有很多对朝廷不满的大家世族想要趁乱谋取利益,于是大乘教纵横四郡,几乎无人可挡。
  刚刚从青州前线撤回来的冀州镇主陆必那闻讯后匆忙整兵讨伐,在河间遭遇大乘教主力。平魔军司法彦以运粮车为诱饵,欺骗缺粮的冀州军前来拦截,却事先安排好伏兵把冀州军堵在了山谷里,又放火烧毁装满了干草和胡麻油的运粮车,一时火光照亮了天际,浓烟遮蔽了百里,冀州军损失惨重,陆必那紧急后撤,又被万柱菩萨法惧率军从后追击。
  是役,被誉为天下强兵的冀州军就这样全军覆没,连镇主陆必那都被法惧捉了去,随后开膛破肚,人头做成夜壶,送往了平城,以供元瑜使用。
  据称,元瑜怒而砸碎了人头夜壶,挥刀砍伤了多名宫人,差点气吐了血。
  和陆必那对线多年的楚国青州刺史卜天则在城里盖起了遥思台,烧纸焚香祭奠陆必那,以寄托哀思,然后偷偷的卖了大量的刀箭盔甲给大乘教。
  战争财,不发白不发!
  当然,鉴于魏楚两国友好现状,这些东西都没有楚国的标记,也不是军队的制式,都是些无良的白乌商见钱眼开,偷运出境的劣质品,应该对英勇善战的魏军形不成太大的威胁。
  正月初九,冬至赶回金陵,向徐佑和詹文君汇报了大乘教起义的始末,道:“大乘教的信众之狂热,甚至远胜都明玉时期的白贼。我认为,魏国这次要受到很大的冲击,不过,大乘教没有站得住脚的纲领,也没有靠得住的将才,只是仗着信徒们舍生忘死,敢打干冲,才暂时取得了胜利。只等平城反应过来,调集精兵强将进行围堵,要不了多久,大乘教必败无疑!”
  “法归呢,可否成大事?”
  “法归虽有雄心大志,可他残暴之极,不讲伦理,没有道德,只爱杀人,又贪财好色,御下以威,而赏罚不均,我看他早晚要死在自己人手里,难成大事!
  詹文君略觉失望,道:“原想着埋下大乘教这颗棋子,在适当的时候给魏军添乱,现在看来,大乘教不受控制,法归不是合适的领袖,任由他们作乱就好,我们最好不要干预。”
  徐佑表示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答应法归的钱粮就不要送了,他们既然占了冀州,大肆搜刮门阀士族的家当,估计也敛够了财物,多我们不多,少我们不少,还免得最后都让魏军缴获了当军饷。”
  詹文君笑道:“正好,北魏忙于平定大乘教,没空干涉我们进攻益州,这笔买卖总算没有亏本。”
  “不错!鸾鸟如今行踪不定,肯定是在背后策划阴谋诡计,北魏的精力被大乘教拖住,她一人搞不出来大乱子。”
  “啊?”冬至猛然想起一事,道:“我途径青州的时候,好像听说卜天卖了好多军械给大乘教,暗中从中渔利……”
  徐佑无奈的道:“他倒是会发财的……冬至,用秘府的途径给他提个醒,不要再干这种事,若是被北魏发现,到时候遣使质问,朝廷不好交代。”
  “诺!”
第十八章
酒宴与雅韵
  “这种药丸是法归用来控制部曲的,吞服之后神志不清,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知道听从号令冲锋陷阵,宁死不退半步,大乘教之所以连战皆胜,全是此药的功劳。”
  冬至交出那包药丸,徐佑摸出一粒,放到鼻端闻了闻,略带点奇怪的臭味,可又似乎弥漫着清香,道:“清明了解天下各种奇毒,给他研究研究,不需要仿制,尽量查明药理,找出破解的法子。如果清明一个人不行,就叫上凤东山,他能造出山鬼,也是毒术的大行家。还有温如泉,神医嘛,对毒药也颇有造诣。集合了清明、凤东山和温如泉三人之力,要是还不能破解法归的秘药,那这世间应该没有其他人可以破解了。”
  詹文君道:“我即刻寻个僻静又安全的所在,让三位郎君专心研制解药。”
  谈完了正事,冬至突然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詹文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我……我想向小郎和夫人告个假?”
  “嗯?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詹文君忙过来拉住冬至的手,关心的问道。
  冬至垂着头,小脸微红,道:“没有啦,只是……只是想抽空回一趟钱塘,取几件以前过冬的衣物。”
  詹文君瞧着冬至,好好的姑娘家,万里奔波,满面尘灰,衣服也都皱巴巴的,回来后急着汇报,连洗漱都没来得及,歉疚的道:“这都怪我,需要什么东西,在金陵买新的就是,钱不够使的话,我再给你支取……”
  “够的,够的!”
  秘府每年的经费没有上限,分拨给罗生司的也是个天文数字,冬至怎么可能会缺钱,她红着脸不知该怎么解释,还是徐佑帮她解围,道:“好,给你八天休沐,回钱塘见见朋友,正月十八赶回金陵,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秘府离不开你的。”
  楚国实行旬休,十日休沐一日,全年旬假共36天,另外节假47天,其中元日和冬日各给七天假,再加上田假和授衣假30天,总数多达113天。
  大将军府同样实行这样的休沐条例,只是这两年军务繁忙,上上下下很少休沐,冬至负责秘府,更是没有假期,徐佑肯给她八天假,已经属于格外的优待。
  詹文君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冬至退出去,笑道:“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冬至也到该成亲的时候了,这些年她跟着我四处征讨,终身大事还没着落,你当主母的,是不是要检讨检讨?”徐佑轻舒猿臂,把詹文君抱入怀里,低声调笑道。
  “啊?”詹文君微微扬起头,双手推着徐佑的胸口,强忍着那浓烈的男子气息勾起的心神荡漾,道:“冬至有意中人了?”
  “嗯,在长安时,我发现她会和沈孟私下通信,估计两人互有情愫,只是不知点明了没有……”
  “沈孟?”
  詹文君担心的道:“沈孟虽然家道中落,可好歹也是士族出身,现在又是玄机书院的监办,来往的皆是当世鸿儒,若和冬至成亲,恐怕会招来很多士子们的非议!”
  “这个好解决!”徐佑显然早就考虑过,道:“由你认了冬至做义妹,并随你姓詹,从此她也是士族的身份,想嫁谁就嫁谁,再不必让外人指指点点。”
  门第之别,到如今还是如鸿沟一般,等闲人迈不过去,迈过去的也得当心铺天盖地的舆论谩骂。尤其律法明文规定,凡是士族和非士族杂婚,就会自动丧失士族资格,单此一项,就让多少人望而却步。
  幸好,沈孟也不是什么高门望族,要不是玄机书院监办的位置被太多人瞩目,其实也不用这么的小心翼翼。
  “嗯,等冬至从钱塘回来,我就为她改名换籍……啊,别,夫君……”
  接下来几日,徐佑参加了多次宴请,大都是属于他这边的阵营,还有庾柳等曾随军西征的门阀子弟,反而谢希文那帮子旧党没有发出任何邀请。
  这就展现出不同的处世风格,门阀着眼百年,一时的对手,可能也是以后的朋友,朝堂的纷争再你死我活,私底下的联络并不彻底中断,四下落子,斗而不破。但旧党就没有这么长远的考虑,非我同党,即是敌人,对敌人不仅要搞臭打倒,还要踩得永世不能翻身。
  这天夜里,柳权宴客,地点在燕雀湖旁边的柳氏别院,院内筑台凿池,溪水萦回,楼榭亭阁,高下错落,最恢宏的建筑当属极天楼,高十余丈,楼内装饰着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等,可谓穷奢极丽。
  宽敞无比的竹厅坐落在湖边,没有帷帐,而是用数百美貌歌姬围着四面,加上燃烧的火盘,将厅堂间弄的温暖如春。
  这是崇尚奢靡的门阀子最爱的“妓围取暖”之法,与之对应的还有“香肌取暖”,就是把手脚放入美女的怀中,借体温驱寒。
  分席坐着三十几人,有徐佑相熟的檀孝祖、袁灿、朱义、张籍、顾允、曹擎、山宗等文臣武将,也有不相熟的三省六部的高官贵戚,还有一些擅诗能画、通晓五经的名士。
  柳权现在是从三品的门下侍郎,没多少实权,原本请不到这些大人物,只是他设宴代表的是中书令柳宁以及柳氏门阀,所以都给他这个面子,前来赴宴。
  按品阶和军功,应该是檀孝祖坐客人的首位,但他坚决辞让,道:“大将军在,哪有节下僭越的道理?”
  徐佑笑道:“我不是大将军了。”
  言外之意,不在其位,就不要出这个风头。
  曹擎在旁边也道:“我看要不了多久,大将军还要起复。朝廷除了大将军,旁人来掌武事,我第一个不服。”
  周围人同时起哄,徐佑苦笑着拱手,道:“三司还在仓垣调查天使遇刺一案,你们就别再给我添乱了。去吧,各归各位,今夜饮酒赏乐,不谈公事。”
  见檀孝祖和曹擎还是不从,徐佑无奈道:“这是命令!”
  檀孝祖和曹擎对视一笑,收腹抬手行军礼,道:“诺!”
  这时,突然一人大摇大摆的走到首位,解开袍襟,脱掉布靴,半坐半卧,怡然自得,道:“既然你们谦让,我就却之不恭。”
  曹擎大怒,道:“你!”
  檀孝祖笑了笑,拉着曹擎到了这人下首坐着,又扭头对徐佑说道:“这是荆州狂客裴植,素来蔑视礼法,但才学很高,尤其善饮,据说千杯不醉,有酒仙的雅号,没想到竟来了金陵,还成了柳氏的座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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