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志(校对)第29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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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令狐大人。”黝黑青年抱拳一礼,却被对方摇手制止,“来坐,阿杰,准备好没有?情报署的古全古大人还有顾登云马上就到,一会儿李大人要亲自过来听咱们的局势分析,咱们可不能弱了咱们军情局的威风和名头啊。”
  “大人放心,这些情况我们都已经核对和分析过几次了,绝对没有什么问题。李大人也要过来,不是说是李大人有事来不了,让他的情报秘书过来么?”温杰有些紧张,他只见过李无锋一面,温和的笑容下似乎看不出什么出奇之处,但他知道这绝对只是表面现象,能把郎永泉半个月打得烟消云散,这绝对不是运气或者侥幸,只能说这个人的善于将自己真是一面隐藏在和蔼可亲的外表下。
  “嗯,当初是,但后来李大人临时改变了决定,决定亲自过来听咱们的汇报,所以咱们得把汇报内容改一下,把所有需要直接向李大人报告的都说出来,无须隐瞒什么了。”令狐翼也是无锋手下的老人了,他自然知道在情报秘书面前那些需要汇报,哪些绝密情报需要隐瞒,在无锋没有撤销一切禁令之前,军事情报局和情报署都不得不遵循这个规矩,这让令狐翼也很是觉得麻烦,但既然已经成了上司的枕边人,而且又有无孔不入的安全局反复核查,难道还会相信不过?既然相信不过又怎么会让她们来担任情报秘书?
  走进会客厅的顾登云下意识的把目光落在了军情局长令狐翼下首那个年轻人身上,虽然对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出彩之处,但顾登云却知道这才是真正玩情报的高手,自己的缺陷就是外表生得太过出色,反而成为自己搞情报工作的一个障碍,很多时候,自己不得不隐身暗处,除了精心策划外,自己很难体会到真正一个出色间谍身临危境探囊取物的那种快感,这不能不说是自己的一个遗憾。不过听说科技开发部门研究出来的化妆技术已经日益成熟,听说能够随意改变一个人的外貌特征,而不像江湖中所有的那般普通易容术容易被人察觉和识破,而且维持也相当困难,如果能够在这方面有所突破,也许能圆自己一个不舍的梦。
  当顾登云的目光落在温杰身上时,温杰同样在打量着这个被上司称赞为情报天才的家伙,翩翩的公子风度,一袭府绸唐衫宝蓝腰带紧系,腰间的兽形玉佩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一把湘妃竹扇握在手中随意开阖,斜飞入鬂的双眉下一双顾盼神飞的眸子,雍容华贵的气度,除非认识他面目的人,否则外人很难相信这就是情报署的头号干将。
  温杰心中在暗自叹息,果然不愧为情报署的高手,从表面上看来对方似乎违背了情报部门需要遵循的不能显山露水的隐秘宗旨,但俗话说蛇有蛇道,鼠有鼠踪,自己这副形象虽然在哪里都能够很容易的潜入,但要想打入某些特定阶层圈子却就不容易了,尤其是富贵官宦阶层,而对方很明显在这方面就要容易适应得多。虽然面貌是一个难题,但也可以通过化妆术来弥补。温特虽然不认为对方就要强于自己,但也要承认在这方面自己不如对方更具有优势,当然决定一个情报官员并不只是从外表就能确定,更重要的是渊博的知识、敏捷的反应、慎密的思维以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直觉。
第六十节
态势
  情报分析会开得很成功,顾登云和温杰二人分别代表情报署和军事情报局作了专题汇报,在兼顾整个大陆局势变化的话题下重点讨论了帝国内地局势、马其汗和三江局势、中南半岛同盟情况等几个方面。
  情报署的汇报侧重于综合情报整理分析,而军事情报局则重点放在了军事攻略方面,无锋对两个后起之秀的表现都十分满意,尤其是温杰,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能融入军情局这个圈子中,并赢得上司的认可,这相当不容易,令狐翼不会轻易认同一个人,但无锋已经几次听到了自己军情局长的赞许的话语了。
  帝国内部的局势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司徒泰的厚势通过军事实力已经隐隐约约表现出来了,一口气拿下了整个东海郡,将司徒元的第十军团打得溃不成军狼狈逃窜,金陵如此险固的要地也仅仅只坚持了两个月,虽然有多种原因,但这样一座极具象征意义的城市落入了司徒泰手中,让帝国内部很多本来已经认同了司徒朗正统皇帝身份的保守士族们心中又开始活泛起来。
  尤其是司徒朗在面对卡曼人和太平军的弱势表现更让许多帝都的世家豪族们大感失望,而从北原、燕云和河朔等沦陷区逃出来的士绅地主们更是群情涌动,要求帝国拿出收复各地沦陷区时间表,尽早还我河山,但屡战屡败的帝国大军能够维持目前现状已经是竭尽所能了,这样的结果根本无法让那些逃到帝都城里的地方显贵士族们满意,他们联合起来四处游说京城中的豪门望族,企图迫使皇帝陛下下令让禁卫军团也开出帝都城加入对卡曼人和太平军战场,但这遭到了司徒朗的坚决拒绝,因为一旦禁卫军团失利,只怕自己这一任皇帝只怕就真的到了尽头,他不能冒这个险。
  这也使得许多贵族逐渐对尚未建立起足够权威的新任皇帝产生了失望,这些贵族抱成一团,整日诽朝谤政,并利用手中控制的新闻媒体不断批评帝国中央腐化堕落软弱无能,虽然不敢直接针对皇帝陛下,但朝中各部重臣却成了他们集中攻击对象。而倾向于支持司徒泰登位的说法也悄悄在帝都和北方各地蔓延开来,这种苗头在以金陵城为代表的东海全郡都落入司徒泰手中后显得更为明显。加之第一军团在北平城下连续击败普尔人的进犯,迫使普尔人完全退出了北平府,而沧州府境内的卡曼军队也主动撤出了沧州,使得司徒泰的声望一下子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作为一种预兆,要求加封司徒泰为齐王的呼声迅速高涨起来,这使得司徒朗更陷入了严重的危机当中。
  而五湖地区形势则更显诡秘,司徒彪的潜势力量已经初显端倪,以索氏一族为首的大土地贵族公开支持司徒彪,而部分商业贵族也随之附和,使得司徒彪的力量在五湖完全压过了司徒峻,温宁的收复让他声威大张,有了安庆和岳阳两大粮仓作后盾,即使在面临旱灾的情况下,他的后勤保障依然要比其他人好得多。司徒峻的力量已经全面萎缩,第五军团和两个独立师团十多万大军龟缩在一个小小的黄冈府,巨大财政和后勤压力压得司徒峻几乎喘不过气来。巴陵府的马其汗人似乎抱定了死守的决心,驻扎在巴陵境内的驻军由两个兵团上升到三个,接近十万人,让原本希望一鼓作气收复巴陵的司徒彪不得不压下了这种念头,面对十万马其汗大军,他没有魄力也没有这个实力与对方硬碰硬的大战一场,即便是在水军上他占有优势一样不敢。
  帝国外部的局势一样扑朔迷离,倭人在多次击溃了多顿大军的反扑后,已经成功的在新月半岛站稳脚跟,并开始稳步推行殖民统治,不但将属于多顿征服和平民的所有财产收归己有,而且还将新月半岛为数不多的多顿人尽数卖往南洋各地甚至中大陆为奴,而大量的倭人开始迁往新月半岛定局。
  这种手段激起了多顿人的滔天怒火,但没有帝国水军的支持,多顿水军几次展开的海上大战都以多顿人惨败告终,而发起的两次登陆战役,企图从新月半岛中部登陆包抄要塞后路,也因为倭人严密的防守和警戒使得多顿人全军覆没,而一批接一批如同蝗虫般涌来的倭人很快就占领了新月半岛的各处,在新月半岛上的倭人平民数量很快就达到了十五万人左右,这已经是原来的主人多顿人在新月半岛上居民数量的两倍。
  古全还补充介绍了倭人近几年来的发展情况。立原山川已经就统一了整个倭人,除了天求部和生比部还在苦苦挣扎外,其余各部皆归附到了立原部下,立原部控制倭人总人口和地域已经占到了倭人的七成左右,人口接近了三百万,由于岛内人多地少,又缺乏各种资源,虽然立原部完成了大部统一,但倭人普通民众的生活依然十分困苦,阶级矛盾仍然十分突出,许多中上层豪族对岛内内战也并不太支持,所以立原山川才会在尚未完成统一的情况下悍然发动北征新月半岛战役,以博取内部豪族们的支持。
  而新月半岛战役的成功不但缓解了倭人内部的矛盾,使得大量无地贫民有了安身之处,而且也极大的刺激了倭人中上层豪族的扩张欲望,他们的目标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多顿人的新月半岛和库克群岛,更把目光转移到了东面的堪察加岛和琉求群岛。只是鉴于唐河帝国水军力量依然强大,倭人自身陆军在新月半岛上损失也极为惨重,而新月半岛仍然需要司徒泰控制的水军支持,所以才迟迟不敢发动。
  不过倭人新一轮扩军狂潮已经开始,新月半岛和库克群岛成为了立原山川用来吸引豪族和普通民众狂热情绪的最佳看点,常备军和预备军都大幅度的提升,而将几万多顿平民卖为奴隶也为立原山川提供了坚实的资金基础。
  从大东洋上源源不断开往新月半岛和倭地的运输船队就可以看出倭人对各种战略物资需要的渴求,而处于大东洋上的倭地小春粮食丰收也使得立原山川有了进行贸易的基础,大陆上高昂的粮价使得立原山川不顾一切收刮倭地民间所有多余粮食运往大陆,换取诸如生熟铁、武器、布匹、漆、桐油、坚木、铜等战略物资,走私船队猖獗一时,帝国颁布的禁运令已成废纸一张,只要有钱,任何物资都敢输入倭地,甚至连帝国军队中都十分紧缺的战马一样悄悄流入倭地,而且数量不小。
  倭人的疯狂举动让在座的众人都有些担心,倭人将成为唐河帝国将来一个空前的敌人这个意见得到了众人一致认可,对土地财富等各种利益的极度渴求将会使他们对外战争脚步跨得越来越快大,频率也会越快,而他们民族中狂热的崇拜强者欺压弱者本性很有可能会使他们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把目标对准日趋没落的唐河帝国,这不能不让无锋感到一丝担心,尤其是在自己水军力量还不够强大的情况下。
  相比之下,马其汗人的行动则要温柔和缓得多,但这并不代表马其汗人比倭人更好对付,有雷觉天这种既对帝国内部现状了如指掌而本人又才华横溢的政治家,在自己领地一旁虎视眈眈的马其汗人在无锋心中才是最现实的威胁。尤其是三江林家的衰落更是一个契机,如果马其汗人夺下三江,那无锋的南部领地将不可避免的面临被截断的危险,而无锋拿下三江,包括越京和巴陵在内的马其汗人征服未久的领地都有可能成为无锋的下一步美食,三江已经成了事关马其汗人和西疆都护府势力涨落的关键点。
  在座四人中除了温杰不清楚这位上司和林家三小姐之间的暧昧关系,连顾登云也隐隐约约知晓一些,唯有温杰并不知情,急切的提出现在应该全力进攻三江,一举拿下三江,确保南部领地的安全,但发现自己的提议并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响应,他有些奇怪,但看到三位同僚脸上都露出奇怪的尴尬神色,他才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某方面触犯了无锋的忌讳。
  无锋同样感到有些尴尬,这也是缠绕着他的最大麻烦,当然与林月心的关系是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原因就是自己军队布防范围太宽,能够集中的机动军队数量并不多,天南和缅地刚刚收复,他也有些担心自己贪多嚼不烂,西疆都护府批复始终未下,而天南和缅地收复同样没有获得帝国中央的正式认可,虽然无锋并不惧怕什么,但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太畅快。
第六十一节
家丑
  午睡小寐后漫步在森森古柏间,汗水一出来就变成了涔涔凉意,微风掠过,说不出的舒适惬意。无锋是越发喜欢上这雷音寺了,喜欢这里的幽静,喜欢这里的禅韵,还有这里的素斋饭食。两碟自制素菜,一碗米饭,吃下去既饱又香,再泡上一杯庙里自制的松子茶,略带苦味儿的茶水在舌间荡漾着清新,让无锋似乎进入了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意境。
  每天午休后在这林间独自漫步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什么也不想,无忧无虑的在其间行走,呼吸清新的空气,让自己的大脑也得到一种释放后的放松。不过今天漫步在林间小道的却不止无锋一人,军事情报局局长令狐翼充当了并不受欢迎的陪客角色。
  炎炎夏日被头顶密实的树枝完全隔离在外,林间感受不到一点热意,两人都是一身便袍,谈话间也显得十分随便。
  “大人,三江问题您也听到了温杰的建议,这可是个局外人的清醒分析,我想古大人他们那边可能一样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真要被马其汗人抢占了先机,恐怕会对我们相当不利。既然林小姐已经遭到了林国雄父子仨的放逐,那大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不如就娶了林小姐,一了百了,林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难道还能比得过大人?预期让三江落入马其汗人手中,不如大大方方把它当成陪嫁品送与大人,岂不两全其美?”也许是只有两人的原因,令狐翼显得十分随便,言语间也没有那么多拘束。
  “荒唐!你当林国雄有这般大方豪爽?林云飞林云翔可是他心目中继承他三江事业的理想接班人,为了锻炼二人,林国雄甚至不惜拿自己的精锐给二人练兵,林月心虽然在林家很受重视,但那不过是表面现象,真要与林国雄的策略不相符,立即就束之高阁,弃之不用。三江衰败如斯,与林国雄用人选人机制有很大关系,任人唯亲,裙带关系浓厚,苟且钻营之风盛行,这样能够让一地兴盛起来么?”无锋同样十分随意,在令狐翼面前,他并不忌讳谈及自己和林月心之间的关系。
  “唉,林国雄有眼无珠,空负银狐盛名,一味强调血统传承,也不看看他那两个儿子是成大事的人么?”令狐翼不屑一顾的道:“我倒不是可惜三江,我是怕落入马其汗人手中,我们的处境就困难了。”
  “嗯,现在我们天南缅地初定,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稳固,月心那边她还有些心结,我希望我们的情报部门能够准确的掌握马其汗人动手时刻表,一来我们可以为我们赢得一些时间准备,另外可以提供给林家,让他们能够在先期作出正确反应,这样一来,三江真要抵挡不住,再由我们出面收拾残局,我也好说得过去。”李无锋拍了拍令狐翼肩膀笑着道。
  “大人,您这不是为难我们情报部门么?谁敢保证能够获取对方行动的准确时间?”令狐翼苦笑着叫屈:“万一判断失误,那责任岂不是全部落到我们军情局头上?”
  “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才会交给你们军情局。好了,我们不谈这个问题了,温杰表现怎么样?”无锋岔开话题。
  “大人不是都看到了么?顾登云和他各有千秋,是棵搞情报工作的好苗子。他在半岛同盟那边的打下的底子很不错,我初步了解了一下,靠近缅地的几个城邦和公国都有他安排的人手,基本情况我们都已经掌握了,只是还需要进一步加强。”令狐翼有些得意的道。
  “嗯,你要好生培养锻炼他一下,另外不要把目标紧紧局限于半岛同盟诸国,虽然我们定下了南下的策略,但这只是目前的一种选择,正如你所说的那样,马其汗人是个大变数,南下战略时间难以确定,我们的主要战场应该还是东方。今天听了你们的介绍,我断定倭人的威胁将会越来越大,也许有一天我们也要和他们正面交锋。你们应该把力量扩展到各个方面,不要吝惜人力和资金,现在崔文秀刚从印德安人手中赚了一笔,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该花钱的地方咱们绝不吝惜。”无锋沉吟着道:“五湖地区和江南咱们也要加紧渗透,我已经嘱咐了情报署,你们军情局一样不能后人,未雨绸缪,工作先开展在前面总会有好处。”
  “大人放心,我们军情局不会落在后面的。”令狐翼傲然道:“情报署有他们的优势,但咱们军情局也有咱们军情局的长处,要看谁的本事高手段强,那就要等到效果出来才能证明了。”
  “希望你们军情局能够后来居上,令狐翼作为第一届军情情报局局长,你的威名也能够替军情局增光添彩。对了,令狐,你这个姓似乎有些特别,帝国姓令狐的好像并不太多啊,不知道和江南七大家的令狐家有无渊源呢?”无锋浅笑着顺口问道。
  无锋着随意一问却让令狐翼背上生出一身冷汗,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千种念头,百种抉择,在令狐翼心中纠缠盘结,素来机敏果捷的他此时面对上司的问话却呆呆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其他他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和底细不可能瞒过无孔不入的安全局,以刁肃的为人,不可能在自己坐上和对方平起平坐的军事情报局局长一职时还没有掌握自己的确切来历,但是他内心种又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对方能够疏忽大意,忽略自己伪造的身世来历这一点。
  看见自己的心腹爱将一下子变得目光呆滞,神色阴晴变幻不定,时而痛苦,时而懊悔,时而解脱,无锋也有些不忍,温言开导对方道:“令狐,你究竟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大丈夫敢作敢为,纵然一时错了,也不过是以前之事,我早就说过在我西北,以往一切事情皆可忽略不计,天大的事情有我李无锋扛着,莫非你还信不过我说过的话?!”
  令狐翼长身跪下,有些哽咽的道:“大人,令狐翼罪该万死,不该欺瞒大人,但令狐翼对大人忠心,天日可表,自加入大人麾下以来,令狐翼从未有过对不起大人对不起西北之事,之所以瞒过大人身世一事,实在是因为此等羞人之事,委实难以启口提及,而事情早已为外人所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令狐翼纵然解释,也无人相信,且令狐翼有错在先,也怨不得别人,唯有远离弃世以求心安。”
  看见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形容扭曲,脸色苍白,早无复有平时的潇洒俊逸,如此这般痛苦不堪,无锋也知道对方这么多年来肯定也一直受着心灵上的煎熬,被家族所摒弃,有家归不得,还需隐姓埋名,纵然成为了威震一方的朝廷大员,心中这道枷锁依然无法解开。
  无锋其实早就知道了自己这位爱将的身世,当令狐翼走上师团幕僚长一职时,他的身世问题便成为了安全局的重点查究对象,根据他自己提供的身世,安全局虽然查到了有这个人,但早已外出经商,并在一次海外运货途中死亡,且与现在这个令狐翼容貌也不像。
  这就引起了安全局的高度重视,刁肃曾建议无锋将令狐翼拿下审查,但被无锋拒绝了,只要求刁肃继续侦察,同时密切监控。在无锋心目中令狐翼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将领,如果外来势力真要派人潜入自己内部,他完全可以寻找一个身家清白身世清楚的人来担任这一角色,怎么可能会寻找一个身世不清不楚明显会被自己查出问题的人来完成这个任务,所以无锋更倾向于令狐翼本人自身大概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安全局对于这方面显然和有研究,根据令狐翼口音、生活习惯、文化水平、爱好以及一些日常生活中的小节,很快就推断出了令狐翼出身的大致方向,然后按图索骥,在根据某个地区中失踪人口或者下落不明与此相符者逐一比对,很快就确定了几个可疑身份,然后通过手段分别排除,最后锁定在江南七大家排名第四的令狐家族中的次子令狐楚。
  令狐家族对外宣称的是此人因暴病突然身故,但根据情况显示令狐楚不但文才风流,而且习练过武技,身体强健,从无暗疾,而在宣称令狐楚暴病身亡前段时间,令狐家族旁支的一个长辈小妾也莫明其妙的患病身亡,接连又有几个丫鬟也得瘟疫死亡,令狐家族自称是冲撞了太岁,遭遇瘟神降临,所以遭此不幸。这类事情虽然对外瞒得十分干净,但在安全局得全力探究下很快就弄清楚了一个大概,令狐楚与其长辈小妾私通,珠胎暗结,令狐家族为了防止家丑外扬,将小妾处死,而因令狐楚系嫡子,所以法外施恩,将其秘密逐出家门。
第六十二节
七大家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版本的传闻就是这位令狐家的嫡子因为与长辈小妾私通被发现,所以情急之下,杀人灭口,最后家族为了保存颜面,不得不将其逐出家门。总之,缠绕在这位令狐家的嫡子头上的都是败坏门风的光环。
  而无锋也知道其实像这一类私通苟且乱伦荒淫的事情在世家大族中数不胜数,根本算不上什么新闻,各家人知道各家事,这一类事情也不值得大惊小怪,这件事情之所以弄得这么大,唯一的原因大概就是见了光,而且可能还是被外人所知,所以家族彩迫不得已作出这样严厉的处理。
  “令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我不想就个人私生活问题探究什么,但作为我西北的高级官员,尤其还是要害部门的高级官员,你的来历在安全局却必须要备档留存,现在都护府即将成立,你身为军事情报局局长,但在出身履历这一栏中在安全局档案内始终是空白,这也不符合规矩,所以我必须告知你。”看见自己心腹脸色青白,神志恍惚,无锋也有些担心,自己还从未见到过自己这个部下有这种状况,大概这件事情对于当时还十分年轻的令狐翼刺激很大,所以才会有如此反应,看来自己有必要给他当头棒喝,让他警醒警醒了。
  “够了!令狐翼,你看看你这副模样,哪有一点我军情局局长的样子?!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这句话你没有听过么?为了一个女人就变得如此失魂落魄,我真没想到我怎么会选了你这样一个废物当我的军事情报局长!”口气陡然一变,无锋厉声怒喝道:“我不管你以前有什么经历,到我西北,只要你忠心不二,只要你有能力,其他我一概不管,更不用说那些多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有本事作出一番大事业,衣锦还乡,让你们令狐家的人只能用崇拜景仰的目光仰视你,那才真正是男儿汉!你给我记住一点,历史是为成功者书写的,只要你成功了,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都可以一笔勾销!”
  见令狐翼在自己的怒骂下脸色由惶恐逐渐变得若有所悟,无锋心中一宽,继续开导:“只要你成功了,一切舆论都会围绕你的指挥棒而转!贪花好色可以称作风流多情,凶残暴戾可以认为是雄才霸气,专横刚愎可以看作果毅刚决,见风使舵可以看作会审时度势,这世界上的是非正确不能说完全由成功者决定,但像你那些狗屁倒灶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令狐,我很看好你,我希望你的心思不要被这些无足挂齿的小事所缠绕,江南迟早是我的囊中物,到时候,那些世家望族都会乖乖俯首帖耳的匍匐在我们面前听候我们发号施令,没有人会记得十年前的事情,我敢保证,他们将会比谁都更健忘!”
  无锋的一番开导让令狐翼从内心深处感激涕零,狂放霸气的言语将令狐翼心中所有心结一扫而空,他只能跪伏在地,连连顿首哽咽。
  “好了,给我站起来,我李无锋手下不需要只会叩头的人,其他我不想多说,把以前一切都给我抛开,现在你是一个崭新的令狐翼,西疆都护府军事情报局局长!没有人能够左右你,改变你!”看到站起身来逐渐恢复成平素冷静形象的令狐翼,无锋心中大定:“给我盯牢马其汗人在三江的行动,我估计他们不会蛰伏太久!另外司徒彪和成大猷这个家伙之间关系走到哪一步了,也需要给我摸清楚!去吧,还有更多的大事等着你去做,不要被已经过去的事情所影响!”
  目送令狐翼重新屹立起来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无锋这才把目光收回。解决掉令狐翼这块心病,无锋心中也轻松了许多,该死的刁肃,也该让他放手了,死死揪住这个把柄不放,难道还真为生活小节问题让自己放弃一个难得的将才?!女人算什么,管他是玩了长辈还是什么人,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无锋长吁了一口气,独自漫步。三江问题始终像一个针插在他心间,但现在自己似乎却无能为力,天南虽然被王宗奚用选拔官员制度革新一事为自己赢得了不少民心,但这并不代表天南就完全可以放心了,如果三江真的被马其汗人占领了,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虽然是盛夏,山外炎阳似火,雁荡深处却是凉意盎然,洗砚潭碧绿如墨,湖天寥廓,云影波光,即便烈日高悬,湖面荡漾的清风却使人丝毫感受不到烈日的威力,身体虚弱者甚至还需添上一件外衣方才能够驱走背心那点凉意。
  环湖皆翠,碧意盈目,波平如镜,画舫如定,静静的伫留在湖中央,轻拂的湖风悄悄掀起画舫中舱的湖绸帘幕,可以隐约看见舱中众人的身影。如此良辰美景,本应佳人相伴,美酒助兴,但除了几壶清茶,诺大一个中舱里竟然只有一个女性,而且看那架势,这徐娘半老的冷艳女人似乎也不像风尘中人。
  一支如箭一般飞射而至的小舟划破平静的湖面,当小舟靠近画舫,立即有人放下木梯让舟上二客上舫,小舟旋即离开,而在送二人入舱后,舱门也立即被紧紧关闭,接人者也都按剑握刀,站在船头警惕的注视画舫四周湖面。远处几条小船呈环状将画舫包围在中间,很显然,画舫上似乎在进行某个重要的聚会。
  “来了,来了,二位苏兄,又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啊?姗姗来迟,本当罚酒,只是这是茶会,只能以茶代酒了。”帘卷一掀,两名面容相仿的中年男子进了中舱,抱拳一礼表示歉意:“诸位兄长,实在是因为琐事繁多,加之需要避开耳目,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舱中众人与二人相见都是一阵寒暄问候,好一阵后才算絮叨完毕,舱内也渐渐平静下来。
  “好了,大家都来齐了,今天只怕是几年来咱们江南七大家第一次聚得这么齐吧,这里除了咱们七大家的主事者外,就只有廖大人了,廖大人也不是外人,与咱们七大家也无分彼此,这么些年来,咱们七大家也全仰仗廖大人才能维持现在的状况,废话我就不多说,今天聚会大家大概也是通过种种手段掩人耳目才走到这里,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家来谈论一下咱们现状,以及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说话的人白面无须,一双小眼睛灵动闪烁,一袭青衫,湖丝缎面折扇轻摇,缎面上绣的一幅精致的春雀戏枝图一看就知道本朝江南画派大家赵孟的真迹。
  “文二兄,现状大家都差不多,该缴的我们都缴了,不该给的我们还是给了,我看我们就不必多说了,哼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咱们大伙儿都一样,还不都只有逆来顺受,还能怎么着?总不成咱们起来造反吧?”阴阳怪气的话语来自坐在最南头的一个矮小男子,一边轻手轻脚剥着荔枝,大概是很少自己亲手剥,显得有些笨拙。
  “慕容兄,恐怕各自的情形还是有些不一样吧?你不过就是多给了几个钱么?反正你那生意一本万利,也承受得起,咱们可不一样,都是一分一文的赚来的,除了正常的税赋加了不少,今天防务税,明天战备厘金,后天又是兵役税,这样变着法儿来收钱,咱们家里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支撑不起啊。”和矮小男子对上话的是缩在角落里的一名敦实汉子,一身土布衣服,腰间扎着一根粗大的麻布腰带,由于光线原因,面容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只是穿着打扮在舱中一干锦衣华服的士绅中显得有些刺眼。
  “周老大,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做奴隶买卖怎么了,那也是帝国法律容许的,你的盐买卖莫非就干净得很?真是笑话!”那个被称作慕容兄的男子显然有些冒火,说起话来也就有些冲。
  “二位,今天咱们是来干什么的?莫非是听二位口舌之争的?如果二位争论一阵能够解决问题,那咱们听听倒也无妨。只是这无休止的捐赋税厘一层层一条条的抽下来,生意却日益萧条,只怕咱们做什么生意也经不起这般折腾。”低沉的声音来自背北而坐的一个佝偻老者,一阵接一阵的青烟从鼻腔喷出,目光却似放在了窗外碧波荡漾的湖面上,“这一仗如果真要打起来,咱们几代积累起来的基业就算是全毁了。”
  “钱老,那您的意思是……?”身旁一个中年绅士赶紧接上话问道。
  “我若是能够拿定主意,也不用诸位坐在这儿苦想了,只是情况逼人,咱们如果不早作准备,江南七大家到时候究竟还能剩下几家呢?”幽幽的叹息道,老者放下手中烟袋,在一旁的特制木架上敲击了两下,收了回来。
第六十三节
狡兔三窟
  画舫内陷入一片沉寂,唯有湖风掠过卷起幕帘的声音浮荡在舱中。良久,一声清脆的盏盖碰碗声惊破沉默,当众人瞩目望去,面南背北当中而坐的肥胖男子却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细细的抿了一口,“好茶,武夷大红袍果然妙极,谢老大,啥时候也在送我几两,如何?”
  “廖大人,这都啥光景了,您还有兴趣谈论茶道?等咱们过了这一难关,别说几两,待我将那几棵悬崖上的茶树包了全数送给您又如何?”这等时候听得肥胖男子还有兴致谈论茶道,一旁的中年绅士啼笑皆非,却又不好不答话,只有苦笑着应承,“就只怕正如钱老所说,咱们这几家到那时候还能剩下几家呢?”
  淡淡的摇摇头,肥胖男子放下茶盏,咂着嘴道:“也别那么悲观,现在大伙儿来不就是想商量一个解决之道么?时局变化虽快,不过万变不离其宗,江南这片土地始终还是要有人来扛起大旗,总不成打仗就不吃饭不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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