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志(校对)第39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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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头热气升腾的军官同样是坐卧不安,宝应一失,维扬西部已无半点可以遮掩之处,可恨这个家伙贪生怕死,一味想要守府据城,现在可好,宝应一个联队连半刻时间都未抵挡住便告丢失,只可惜一个好端端的水陆要塞,若是自己一个师团全部驻守与此,也许能够坚持一段时间,但转念一想,坚持又有什么用?秦王殿下主要兵力都已经抽到了北方,还组建了什么十五军团,可这江南就摆了这几个独立师团,济得了什么事?难道燕王殿下一开始就打算放弃江南?
  心中悚然一惊,军官越想越可能,为什么连东海都摆放了这个新成立的十五军团,连一些整合起来的水军也都纷纷调往扇江上,唯独这江南七府燕王殿下却似乎除了一个劲儿的抽税抽厘,要不就是抄家灭族,折腾得天翻地覆,似乎就再也没有干过其他事儿,难道燕王殿下知道这江南不保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军官阴晴不定的神色也吸引了本已绝望的中年文士,担任这维扬府城守没几天却扛上了这种事情,也难怪他心灰意冷,如何向燕王殿下交待已经成为头等大事,眼见得这位驻军首领似乎却没有多少惊慌失色的表情,这守土之责本来就该是他,看他这副不太紧张的模样,难道他还有什么回天之力不成?
  看见对方的目光也转了过来,军官知道这件事情自己还只是一个猜测,但要想把自己责任洗掉,还得眼前这个家伙配合,眼下这维扬已经是保不住了,据城死守也就落得一个为燕王殿下尽忠的名声,不如行险一搏,也许还能碰个正着。
  “大人,我看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从宝应东来的道路桥梁我已经派人毁坏殆尽,西疆军要杀到城下至少还得一天以上,也就是说咱们的时间只有一天了,江南估计都没戏了,往哪儿逃估计都是一个结果,咱们家小都还在东海,现在要想回去向殿下有个交待,恐怕只有一条路。”
  添了一下嘴唇,军官脸上阴冷的神色让本来懵懂不知的中年文士似乎一下子有些明白过来,“你是说……”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咱们要想向燕王殿下有个交待,就顾不得许多了,维扬府城中多的是盐商巨贾,虽说前些日子找了不少人开刀,但现在这帮家伙躲得都像缩头乌龟一般让咱们找不着岔子下手,兵荒马乱的,谁也管不了谁了,我看咱们也就只有当一回草头大王,拿得出前来的就拿钱,拿不出钱来的咱们就收命,估计咱们这一去也回不了这江南了,当恶人也就当一回吧,不然咱们也没有东西向燕王殿下交差啊,您说是不是,大人?”阴恻恻的笑容让中年文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这维扬之地遍地黄金,若是真要按对方所说去做,只怕真要掀起滔天血雨,但若是不按对方行事,只怕这责任都得推到自己头上,现在燕王殿下可是憋红了眼孤注一掷,这个家伙的阴损建议还不就是冲着燕王殿下所需去的?
  转念良久,中年文士最终还是长叹一声道:“也罢,也只得如此了,名单就让税检司的人提供吧,抓紧时间办,船只我来准备!”
第八十三节
一日之灾
  如果说用一日之灾来形容维扬府城发生了这一切显得太过了笼统了一些,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几乎改变了整个江南的态势,使得整个江南局势以一种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发生剧变。后世的历史学家都想找出这一场几乎是让维扬府的工商巨贾们伤透元气的灾祸究竟是因何而起,其间究竟有没有当时名义上还控制着整个江南的司徒泰暗中指使,但却无能为力。
  因为为了撇清这一切,司徒泰采取了相当果断的措施,当时发动这场“维扬惨案”的始作俑者维扬府城守荣升明以及当时驻守维扬府的江南独立第二师团师团长沈秋尘在很短时间内就遭到了他们没有想象到的灭顶之灾,先行逃至金陵的维扬府城守荣升明很快就被枭首示众,而沈秋尘在得知了同伙的下场之后立即在余杭发动了叛乱,但他的叛乱显得那么无力,几名下属随即背叛了他,整个江南独立第二师团师团立即在余杭府码头陷入了一场混战之中,混战中罪魁祸首沈秋尘下落不明,有人称他在战乱中坠落运河而死,有人说沈秋尘与其心腹驾船携带一批最贵重的珠宝逃入大东洋不知所踪,也有人说沈秋尘是在司徒泰的指使下故意制造混乱,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众说纷纭,难分真伪,但有一点却是明确无误的,沈秋尘押运的金银财货古玩珠宝却在余杭那一场叛乱中有一小部分神秘失踪。
  根据后来历史学家们掌握的情况,真正送到司徒泰手中的这批财货至少少了一成,尤其是一批贵重的古玩离奇消失,这使得这件无头公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荣升明和沈秋尘在一日之间便将整个维扬府一百二十余名巨商豪贾羁连同其家眷羁押到狱,随即就掀起了史无前例的抄家狂潮,所有巨商豪贾的宅邸都被清洗一空,而多达十余家钱庄被洗劫,士兵们按照军官的指令只要金银古玩,对于汇票字据等东西却是一概烧毁,维扬府立即成了人间地狱,而被羁押到狱的商人们则被勒令三个时辰之内每人交出五十万帝国金币的赎身银,而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家中财产又被洗劫一空的情况下又有多少人拿得出来,最终仅有七十余人通过各种典押、借贷手段从亲友中凑齐了赎身银,而剩余四十多人中也有大半没有凑齐者勉强获得了生命,而有十多人则在杀鸡儆猴的示范中丧失了生命。
  据后来调查的材料显示,荣升明和沈秋尘在这一血腥的屠杀和抢劫中一共掠夺和榨取了多达五千万帝国金币的财富,这还不包括大批的古玩字画珠宝器物,而十多家钱庄的被毁直接导致了整个维扬地区的金融陷入了瘫痪,尤其是大批字据挡案被毁直接到了整个维扬地区在随后的一年中只能以极其原始的手段运行,使得维扬从江南七府中的地位一下子跌落到了最后,三年后才逐渐恢复元气。
  这一场堪称帝国历史最黑暗最恶劣最血腥的一幕中司徒泰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后人争议不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必需要承担主要责任,两个领头者皆是他任命的官员,而沈秋尘更是他一直追随他的老人,刚刚从第二军团中提拔升任这罪名昭著的江南独立第二师团师团长不足半年。
  维扬血案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传遍了整个江南,一周时间内,整个江南如同沸腾油锅中泼入一瓢冷水轰然炸响,一直在司徒泰铁血统治下的保持克制态度的江南工商阶层和地主士绅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他们终于开始站起来表达自己的立场。维扬血案后两天,大陆公历699年9月13日,松江士绅商贾宣布联合驱除燕王司徒泰的所有官员进行自治,随即又宣布愿意遵守秦王李无锋的西疆大都护府政令,并请求西疆尽快派遣官员组建松江地方政府实施管理,西疆势力第一次正式抵达大东洋。9月14日,一直处于半独立状态的泉州府宣布自治,并成为米兰王国保护地,但这遭到了泉州之外的江南士绅一致谴责,随即米兰王国立即表示无意让泉州成为米兰王国的保护地。9月15日,泉州商会成员联名发布声明,宣布泉州愿意接受秦王李无锋的管理,并督促西疆派遣官员组建地方政府。
  9月14日,姑苏府城内发动了大规模的市民起义,起义民众攻占了城守府,驱逐了地方官员,驻扎在姑苏府的江南独立第三师团采取了中立立场,并与当夜宣布反正,请求接受西疆的管理,一时间风起云涌,整个江南一下子成为闹闹哄哄的政治表演场。
  9月17日,当西疆第一军团两个师团从维扬向北挺进进入余杭境内时,驻扎在余杭府城内的江南第一独立师团沿大运河乘船撤离余杭返回金陵,而与此同时原帝国江南郡守廖其长宣布江南郡脱离帝国和燕王统治,隶属于秦王府管辖,并建议取消西疆大都护府这个已经不合时宜的称谓,组建临时性的秦王执政府。
  维扬血案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甚至波及到了新王朝建立之后,以江南工商阶层为首的工商界一致要求对司徒家族采取严厉手段,并且坚决反对拥有司徒家族血统的女性成为已经登基为帝的无锋后宫成员,这一群体的态度也几乎让当时本已经相当复杂的宫廷争斗变得更加白热化。
  司徒泰对于江南采取的放弃态度以及江南局势因为维扬血案一下子变得如此有利于西疆,使得梁崇信和成大猷二人都觉得有必要改变原来的作战计划,事实上江南已经不需要再用任何军事手段来征服了,原来计划的东征北伐都在一夜之间失去意义,民众的归心,士绅商贾的热切企盼,这一切都在司徒泰军事力量出现真空后一下子爆发出来了,包括泉州在内的江南七府除了金华还在司徒彪的武力控制下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统治外,其余六府都是以一种相对和平的态势投入了西疆怀抱。
  在对待司徒泰放弃江南的态度上,梁崇信和成大猷也曾探讨几度探讨,最终还是认为这是司徒泰一个较为明智的策略,如果在江南投入太多兵力不但会让他的北方军陷在这片本来就难以适应的水乡泽国中,而且地方敌视的情绪只会让他投入兵力越多损失越惨重,他在江南的经济政策已经让他在任何情况下也无法获得江南的民心,与其在江南这片已经成为死地的土地上消耗,还不如紧缩兵力确保扇江以北的安全,至少这样一来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在北方战区发动攻势,只要能够在北方彻底击败西疆,他仍然拥有和秦王殿下一争天下的实力。
  而原本希望放到最后来解决的司徒彪问题似乎就一下子提上了议事日程。
  “大猷,看过松江和泉州方面送来的信报没有?呵呵,这帮商人们被司徒泰折腾得如此狼狈,可是愣是不愿表明态度,非要沈秋尘在维扬给他们展现一下刀锋的锐利程度才肯出头,唉,人实在是一种最能忍耐的动物,你如果不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下,很多情况下他都愿意忍气吞声的过下去,有时候甚至刀砍下去,他还是麻木不仁的承受着,这也许是人们的一种惰性吧。”梁崇信掂量着手中一叠纸张颇有感悟般的慨叹着,“这沈秋尘还真是帮了咱们俩一个大忙,如果不是他这一招,只怕江南诸府的各阶层们还会在那里畏首畏尾,刺刀见血,难怪他们忍不住了,十来个大好头颅,也算换来了江南商人们的醒悟。”
  “未必啊,崇信兄。我看这些商人们恐怕不会是仅仅因为沈秋尘砍下几个脑袋就爆发了吧,如果不是咱们大军进入维扬,你说他们会这样高调的大吹大擂?嘿嘿,人都是现实的,只要不砍到自己头上,能忍则忍,这是人的通病,商人更是如此。现在闹腾得这般起劲,还不是看到江南纳入咱们西疆范围已成定局,司徒泰再无控制江南的可能,所以才会想在这个时候呐喊几句,露露脸,为以后自己谋得更多的利益打基础?这些商人,那可是比什么都精于打算的。”成大猷耸耸肩与对方并行,原本二人打定主意各取一路,梁崇信南下取姑苏泉州,而他自己取余杭松江,没想到局势变化如此之快,军队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呵呵,有些道理,不过人家好歹也算是阵前起义,临时反水,咱们今后许多还得依靠这些家伙,表面上还不得虚以委蛇一番,礼尚往来嘛,人家把咱们抽和得那么高,咱们也总得表示几句安慰关怀,对不对?”梁崇信此时的语气中充满了调侃之味。
第八十四节
强者
  “嘿嘿,崇信兄,这江南大好河山,素来是我们唐族膏腴之地,被这司徒泰折腾得半死不活,眼下只要咱们西疆一入主,明政策,修内政,只怕要不了两年就能让一个繁华似锦的烟雨江南再现,不过这似乎是萧大人他们事情了,咱们眼下怕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成大猷微微一笑,江南局势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没有太大的悬念了,连泉州向米兰人投怀送抱,米兰人都不敢接受,由此可见西疆霸气,南方周边势力中能够一捋西疆锋芒的怕也只有马其汗人,不过半岛战局尚未了断,马其汗人现在也是有心无力,能够确保自己领土安全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大猷兄,江南之地对于殿下的重要性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你也清楚殿下心中宏图霸业绝非只停留于这帝国固有领土,殿下在中大陆和南方之所以不断布局就是在为一统帝国之后打下基础,人生短短几十年,若是一味依靠常规积累力量,只怕未等时机成熟,你我已经垂垂老矣,所以这江南恢复一事是半点不能耽搁,眼下维扬、湖州已在你我掌控之下,松江、泉州也已经发布了接受西疆政令的通告,姑苏守军已经反正,情报显示余杭司徒泰守军也有北撤迹象,估计两三天内余杭亦能归附,江南之地已尽在你我之手中,而西疆政务暑官员估计没有一个月恐怕无法就任,大猷你在湖州为政颇有心得,连秦王殿下也对你在九湖两地的政策大加赞赏,依我之见,不如由你暂行拟出几条暂行规则,让几府之地先按照西疆模式运作,能让江南元气早日恢复一天算得一天。至于这司徒彪这边,我想正如你所说,恐怕我们也该好生斟酌一下,如何能够以最快速度最简便可行的方法解决,尽可能的节约时间节省人力物力。”
  粱崇信的这番话让成大猷再一次感受到对方的远见,不愧是第一军团的首领,虽然言语间半点未提及政务,还把自己推崇备至,但成大猷却知道眼前此人若是要论政务处理只怕丝毫不必自己逊色,尤其是那早日出台政策让江南恢复正常之提议更是足以证明此人的目光和胸怀早已经超越了普通军事将领的水准,完全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默默点点头,成大猷也在咀嚼对方最后两句话,斟酌一下,斟酌什么?政治解决还是军事行动,看来对方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现在需要征求自己的意见了,只不过用一种较为委婉的方式来提出罢了。
  “崇信兄可是想劝降司徒彪?”
  “起初我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我后来仔细想了一想,估计现在不太容易,司徒彪在先前还摆出欲在安庆与我们决一死战的大模样,无外乎就是希望北边战局能够出现变化,而且是逆转性的变化,只有这样他才能把自己这一局死棋盘活,眼下司徒泰在北方战局上的确占据着优势,形势看上去对我们一方有些不利,不过云中有老卡,这边河朔一线有文秀,无论是谁要想占到便宜怕都不容易。殿下现在似乎打定主意要让北方局势拖下去,把司徒泰的主力牢牢拖死在北方,利用咱们西疆充足的物资准备和对方打消耗战,司徒泰不过是临时凑起来一些军费物资,若是拖下去时间稍微长一些,只怕他和他的那些盟友们都吃不消,所以他们肯定会急于求成,这也会给我们西疆带来一些机会。”
  粱崇信深深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缓缓道:“殿下这一次在北方有些冒险,我不知道殿下是想尽快结束帝国内战之局还是过分看重半岛对我们今后的重要性,把第二军团投向半岛地区使得北方战区缺乏战略预备队,而腾格里草原上赤狄人和安欧人的摇摆不定又延缓了四个游骑兵团返回的时间,加上尤素夫和普尔人的意外行动,一下子把一直处于优势的局面给扭转了过来,如果不是卡曼人上一次因为战败国内陷入乱局,只怕我们这一次的麻烦会更大。”
  虽然不好对其他地区的战局指手画脚,但在粱崇信的坦诚面前,成大猷也不想过分做作:“崇信兄的话有些道理,不过亲王殿下要通盘考虑全局,整个西疆地域辽阔,所需要牵扯的力量太过分散,哪一处哪一点都要考虑周全,在选择利益的取舍上就难免会有些侧重。尤其是我看殿下似乎对发展水军不遗余力,听说在大南洋上的海军基地建设投入了巨资,而且大量购买和制造舰船,我看殿下有意要在海军力量上有一个实质性的突破和飞跃,针对的目标是谁?不外乎倭人或者南洋联盟,抑或是半岛同盟的西半部分,正如崇信兄所说,殿下的胃口决不仅仅只停留于咱们东大陆,也许在一统帝国之后陆地上有些不太合适采取军事行动,但海洋上却能够寻找一些机会,尤其是南海自治领以西那一片,那可是控制着东大陆通往中大陆的要冲,无论从海上还是陆上,我想殿下都不会放任这样的咽喉之地掌握在其他人手中太久的。”
  深深的望了对方一眼,粱崇信发觉自己越来越欣赏这个家伙了,应该说这个家伙从一开始就表露出来了他的不凡,不过这个家伙很善于隐藏自己,只有在他觉得需要自己展示自己的时候他才会偶尔一露锋芒,和文秀那个家伙的锋芒毕露却又有些不同,更像是一种绵里藏针或者说刀尚未完全出鞘的味道,也许是还未在西疆阵营中完全站稳脚有些顾忌的原因吧。
  殿下在半岛地区这个看上去并非主战场的地方投入了三个军团兵力,这在军方高层也引起了一些不满和疑惑,虽然在当时北方战区还未显露出危机先兆,但保留一些预备队这是最起码的要求,但殿下却悍然将这只生力军投入半岛,而当时半岛局势虽然艰苦,但也还未到崩溃的情况,在很多人眼中为了帝国内地战局的平稳解决,即便是舍弃半岛地区也是值得的,虽然这一观点不一定准确,但在军队中的确有着很大的市场,甚至连粱崇信自己也一度认为殿下过分看重看上去并没有给西疆带来的多少利益的半岛地区有些不符合目前的大局,但眼前这个家伙却能够敏锐的察觉到殿下的意图,这不能不说这个家伙的政治嗅觉和对上者的心理揣摩有着相当造诣,这是一个自己的有力挑战者,也是一个相当强悍的战友。
  “看来大猷兄对于西疆目前的局势也是颇有研究啊,北方战局本来不该我们过多关注,但大伙儿都清楚现在北方战局事实上有着风向标的作用,全帝国乃至整个东大陆的目光现在都汇聚到了北方战区,殿下和崔文秀还有卡马波夫都承担了相当大的压力,你看到从军务署转下来的一则消息没有,司徒泰也没有闲着啊,铁蒺藜索栏也已经开发了出来,并开始运用于战场,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这玩艺儿对重装骑兵应该作用不大,茅进在清河战役中的表现不太好,也许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东西还未适应,如果强行突破的话完全可以牺牲一点有限力量达到目的。但是如果这东西如果能够迅速运用于步兵防守中,的确能够对游骑兵的作用有相当限制,尤其是在斥候兵对游骑兵的预警能够准确及时的话,至少可以为步兵的防御减少不少压力。当然骑兵的优势还不是这一个铁蒺藜索栏能够动摇的,尤其是游骑兵的机动优势,但这已经是一个预兆,敌人也没有停留于原地,也在开始思索着如何针对咱们的优势采取反制手段了。”
  顿了一顿粱崇信才又道:“北方战区现在如此紧张,我想我们是不是该想些办法为北方减减压,至少不能让司徒泰和司徒玉霜这些家伙太过嚣张?”
  成大猷一听来了兴趣,竖起耳朵瞅着对方,“崇信兄有何良策不妨说出来让小弟听听,这江南之战太过无趣,小弟手早已经发痒,如有驱策,小弟愿为马前卒。”
  “呵呵,大猷看来也是有些闷得发慌啊,不过我们首先要解决司徒彪这一难关,我仔细琢磨不能再给司徒彪太多机会,但如果通过武力解决的话肯定又会耽搁不少时间,不利于我们尽快帮北方减压。那位胡庭芝先生已经从回来了,我想让他出面和兄弟一起去一趟安庆。”粱崇信脸色平淡,似乎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什么?崇信兄,你说什么?”饶是成大猷自负骄狂目无余子,但还是被对方这两句话一下子惊得跳了起来。
第八十五节
穷途末路
  从逃离巴陵返回安庆之后司徒彪就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中,三府之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手中还有十多万军队,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司徒彪却发现自己他们根本无法带给自己一点安全感,低落的士气,涣散的纪律,四处都弥漫着失败的情绪,这样的军队你还能指望他们为自己一战么?表面上西疆军似乎给了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但司徒彪却知道这样一来情况更加糟糕,原本一直绷紧的神经在得知西疆军矛头转向之后一下子松弛下来,而这一松弛下来似乎便再也无法振作起来了。
  安庆虽然是自己的大本营,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局势也变得不那么明朗,虽然那些地主士绅们表面上都还是十分坚决的支持自己,但司徒彪知道他们是在听了自己那一番鼓动后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此时的司徒彪早已丧失了争天下的欲望,几番争斗下来,自己落得个这种地步,有时候真的想一想,还不如早一点投靠李无锋也许还能混一个逍遥王公当一当,但现在,势成骑虎,也由不得自己了。
  深深的长叹一口气,司徒彪呆呆的注视着窗外,初秋的五湖原本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在往常自己似乎早已经轻车良马四处出游了,而现在却不得不一个枯守与此等待那冥冥中命运的裁决,大哥他能在北方取得成功么?司徒彪不知道,从表面上大哥的力量应该远远超出了李无锋一方,但司徒彪已经对李无锋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这个家伙似乎无所不能,总能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你致命一击,让你在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轰然倒下来,那一种从狂喜到绝望的味道简直足以让人一辈子刻骨铭心,而自己感受尤其深刻。
  但这一次呢?大哥他能成功么?司徒家族的唯一希望似乎也寄托在了大哥身上,自己早已经退出了这场角逐,现在不过是在这里苟延残喘,等待着两个角斗士决出胜负,而自己只能去向胜利者摇尾乞怜。想到这儿,司徒彪心中不由得发酸,曾几何时风光无限的自己也会沉沦如此,沦落到只有向别人乞求宽恕的份儿上了,但现实就是如此,自己又能如何呢?
  天色有些暗淡,似乎象征着司徒彪此时的心情,周围显得那么安静,似乎没有任何人敢来打扰这位心情烦躁的湘王殿下,连司徒彪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该干什么,第六军团虽然还和集结起来的水军驻扎在安庆北面,但姑苏已经向李无锋输诚,听说连驻守在那里的江南独立第三师团都已经反水投诚,这也直接威胁到了金华的安全,温宁府不断有各种警报传出,当地的那些工商士绅似乎在蠢蠢欲动,该死的马其汗人,活生生把巴陵送给他们却又拱手让出,这帮家伙似乎除了瞄准自己外,似乎对西疆人是毫无办法,现在又在温宁边境鬼鬼祟祟,难道还想让自己把温宁让给他们不成?
  越想心中也是烦闷,司徒彪解开胸前的衣襟,想让自己呼吸更顺畅一些,但愁苦的心境似乎并不是解开衣襟就能安宁下来那么简单,四面楚歌,这个时候司徒彪才体会到当初老七困居泉州的悲惨境地,而现在似乎自己的下场甚至还不如对方,如果西疆军真的从金华方向突破,自己在安庆北面的苦心布置就完全成了摆设,而自己似乎也根本就等不到所谓转机出现,这一切似乎都预兆着自己是不是命不长久呢?如果自己落到西疆军手中,李无锋该如此处置自己?会不会拿自己当作第一个开刀的对象来杀一儆百呢?
  这个时候司徒彪甚至有些羡慕起自己那位三哥来了,从黄冈事变之后就宣布下野,安安稳稳的在帝都当起安乐寓公来,积攒的财富也够他吃喝玩乐几辈子了,现在作观这一帮人拼死拼活,何等消遥自在,哪像自己这种愁肠寸断寝食不安的生活简直就快要让人发疯了,司徒彪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惊弓之鸟用来形容自己在合适不过了,随便哪里有一点异动也会让自己紧张半天,也许要不了多久,自己就真的会精神崩溃变成疯子也不一定。
  纷乱庞杂的思绪缠绕着独居书房的司徒彪,神游四海,不知天时,直到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才将他从茫然中惊醒过来。
  “什么事?”有些意兴阑珊的随口问道,司徒彪颓然的从地图上收回目光。
  “殿下,胡先生回来了,他说他还为您带来了一位客人。”外面仆役的声音显得小心翼翼,殿下情绪不佳,谁知道会不会又触怒了他呢?
  “庭芝回来了?”先是一喜,又是一惊,司徒彪重复反问了一句:“还带来一位客人?是什么人?”
  “回殿下,小的没有见过,一身长衫,但看那气势倒像是一个军官模样。”下人在门外期期艾艾的回答道。
  “军官?”司徒彪站起身来在房中转悠了两圈,脑海中却在急速的思索,胡庭芝在岳阳失守时就已经被俘,现在却带人来安庆见自己,莫不是……?那自己却是见还是不见呢?
  摸着下颌琢磨了好一阵,司徒彪依然拿不定主意,他几乎可以肯定随胡庭芝前来的客人是西疆官员,来的目的也是显而易见,无外乎就是劝降,让自己投降西疆,司徒彪有些不甘,但内心深处却知道这似乎是自己目前的最好出路,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如果能够……,不管怎么样,见一见对方,摸摸对方的底也是划算的。
  “好,你去请庭芝和客人到书房里来见我。”司徒彪最终还是打定主意。
  “湘王殿下,别来无恙?”当走进书房的客人在胡庭芝的引导下笑着摘下斗篷时,司徒彪全身几乎都震了一震,方面阔嘴,那股神情依然那么眼熟。
  “你是……?”司徒彪咋一想却有些回忆不起来,自己肯定见过,但时间久远似乎有些模糊了。
  “呵呵,当年梁某随秦王殿下曾经在西北迎接殿下,殿下可曾还有记忆?”方面汉子笑盈盈的提醒道。
  一句梁某,再加上对方言语的提醒,司徒彪记忆一下子被打开了,梁崇信!是梁崇信,西疆第一军团军团长梁崇信,这个李无锋的头号臂助!
  “梁崇信?!果真是你!”司徒彪惊得几乎要跳起来,这个家伙居然如此大胆,竟然敢单身一人来自己府第,难道就不怕……,司徒彪死死瞪住对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对方既然敢于来自己这里,只怕内心早已料定自己不敢把他奈何,自己再要摆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似乎就太装腔作势了。
  颓然坐下,司徒彪把目光从梁崇信脸上转到胡庭芝这个曾经是自己第一号智囊脸上,“庭芝,你是和梁崇信来劝降么?”
  “殿下,胡庭芝不是忘本之人,但眼下局势已经如此,庭芝此次来不过是最后一次尽尽本分而已,殿下若是不愿听,庭芝闭口不言便是。”有些伤感的胡庭芝眼中似乎也有泪光闪动,自己曾经效力的主君走到今日之地步,人是物非,一切就像昨天,却又这般残酷。
  摆摆手,司徒彪有些疲倦的吐了一口气道:“庭芝,我不怪你,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司徒彪走到今日之地步怨不得别人,何况正如庭芝所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我们司徒家已经不能成为帝国的主人,那改朝换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一点上我早已有思想准备。梁将军今日来怕也是为这三府之地而来,我想问一句,如果我司徒彪决心抵抗到底,梁将军预备如何呢?”
  “殿下,眼下局势梁某不说其实您也该明白,您所抱的希望无外乎就是北面燕王殿下能够在北方战局取得胜利吧,北方战局结果究竟如何我不想多说,但我只想说一句,就算燕王殿下能够在北面打败我们西疆军,或者秦王殿下索性把整个云中、清河甚至晋中龙泉送给燕王殿下,燕王殿下能够吃得下来么?”梁崇信的话像一把尖刀深深的插入司徒彪心间。
  “梁某不说殿下恐怕也清楚现在燕王殿下能够维持不垮的财政来源是什么地方,北原几府荒废已久,拿在手中莫非就能变出金币粮食?倭人和南洋联盟的财政支持只怕也是有限,眼下我军已经拿下江南,米兰王国已经应允封锁倭人海上航道,我不相信燕王殿下的士兵们不要粮草不要薪水都还能坚持下去,没有倭人帮助他们从南方运送粮草,我看他们还能坚持多久!何况我家秦王殿下的手段殿下也应该清楚,待腾格里草原上三十万铁骑东返,我倒要看看普尔人也好,多顿人也好,他们的下场究竟会是什么!至于殿下这三府地,我们先不说金华那边,就是现在不取又如何?”
第八十六节
势不可挡
  粱崇信的一番话如同巨锤一般连番敲打在司徒彪心坎上,司徒泰的财政来源以及粮食支持司徒彪自然清楚,否则这联手之势他也不会轻易入彀,若不是帝都的金融贵族以及倭人和南洋联盟在背后推动,司徒泰除了几十万军队还有什么?只怕连当初的自己还不如,普尔人那边什么原因出兵司徒彪并不清楚,但也脱不了利诱二字,如果真如对方所说米兰海军截断从南洋联盟运粮的通道,江南又落入了西疆手中,再想想对方提及的三十万游牧铁骑,司徒彪不敢再想下去了,难怪李无锋敢放心大胆的让他的第二军团南下迎击马其汗人,丝毫不把北方紧张的局势放在眼里,看来对方是早就稳操胜算了。
  至于自己手中这三府真如对方所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取又如何,不取又如何?对方话语中流露出来的霸气丝毫没有把自己手中这三府之地放在眼里,似乎这三府之地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掌中玩偶,任凭摆弄,一阵怒火从司徒彪心中窜起,他很想拂袖而去,也很想怒斥对方,但他不敢,因为他得承认对方所说的是事实,摆在自己面前的路似乎已经没有选择,自己能有选择么?
  看见司徒彪阴晴不定的脸色,粱崇信轻轻的抿了一口茶,他内心虽然很希望对方能够看清形势表明态度,但他同样清楚这种事情欲速则不达,只有在充分表现出自己力量将对方牢牢压定,让对方感觉到没有任何出路的情况下,对方才会认真考虑后果,否则有一丝希望,他都可能会负隅顽抗。
  “粱将军,也许你说得很有道理,但就像你所说的,西疆在北方局势并不佳,如果这一仗你们败了,你们还能够说这种话么?”司徒彪内心其实已经被对方说服了,但此时他不能就此露出真实想法,必须要敲打一下对方,看看对方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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