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不咳嗽(校对)第10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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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看啦,你带不走它,那家伙露出水面的只是百分之一,再说你要那么多冰块也没用,回不到家里就都化了。”和所有刚刚见到冰雪的南方人一样,弗雷德里希二世对冰山非常感兴趣,每天都抽出时间到甲板上用望远镜四处踅摸,每看到一块浮冰之后就大呼小叫,有时候还会要求水手划着小艇带他过去看看,顺便再敲点冰块回来,像宝贝一样放进木桶藏到底舱的解剖室去。他玩的开心,洪涛却很难受,现在是夏季,顺着洋流很多浮冰都向南漂,稍微不小心金河号就得变成泰坦尼克。
  “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有这么大的冰块!你肯定来过,要不你怎么知道的?”弗雷德里希二世缩在水手的毛皮衣裤里,鼻子尖冻得和胡萝卜似的,鼻涕流了一胡子都不知道,手里捧着一块冰,时不时的还舔上一口。
  “我老师告诉我的,在我出生的地方有很多老师,他们把整个世界都走遍了,可惜我的家乡被海水淹没了,我也只是学到了一点点东西。”又来了,洪涛把这套瞎话一直编到了欧洲,应该算是史上最高档的谎言了吧?东西方的皇帝都被他骗了,而且还不知道要骗多少年呢。
  “太可惜了,你没把他们的书带出来?”皇帝好像没质疑洪涛的谎言,其实这么说才是最符合逻辑的,要不无法解释和他差不多大的洪涛为什么懂这么多东西。现实中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往往谎言听起来才最合理,说真话倒显得很不真实。
  “当时我正在船上,那艘船随后也遇到了大风暴沉了,是我现在国家的人把我从海里救了上来,为了报答他们,我当了他们的领袖。”洪涛还说上瘾了,说到悲惨的地方还得把语气变得苍凉一些,就差没落鳄鱼泪了。
  “上帝会保佑他们的……”弗雷德里希二世还真被洪涛的描述打动了,本来兴致勃勃的劲儿没有了,把手里的冰块往船舷外面一扔,搓着手向舱门走去。不知道洪涛这番话是不是让他想起了从小没有父母照顾的感觉,反正看背影很落寞。
  金河号在挪威西部海域直接掉头,借着东北风一路高速驶回了英吉利海峡,顺路把英格兰东边的海域也简单测绘了一下。至于英伦三岛的全貌,光靠金河号一艘船是无法完成测绘工作的,那要等更多金河湾系统的船只来了之后,一边做买卖一边就把这个工作干了,不用特意去安排。建立海洋水文资料是每个领航员和二副的工作,不管他们在战舰还是商船上,都会把每次航行的数据记录下来,然后统一送到金河湾图书馆,那里有专门的人员负责统计这些数据,最终汇总到洪涛这里。洪涛的任务就是在航行的时候把这些数据变成海图,越来越详细、精确的海图。
  六月底,金河号重新回到了热那亚港,送走了皇帝,接上罗有德和洪鲵,还有弗雷德里希二世送给洪涛的一堆礼物,做好补给之后开始返航了。第一站就是卡尔堡,可惜卡尔不在,他带着一艘改装完的捕鲸船出海了,只有黄崖和他的马六甲号还在海湾里转悠。在马六甲号去休达港补给时,洪涛又把卡尔堡上上下下巡视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隐患,这才安排好留守的50名随船工匠,又给卡尔留下一封信,无非是提醒他出海别太远、平时别乱跑、耐心等着明年自己再带着新战舰回来之类的废话。
  七月初,金河号和马六甲号结伴离开了卡尔堡,钻出直布罗陀海峡,向南一拐,消失在茫茫的大西洋上。其实卡尔的捕鲸船就在金河号东边三十多海里的地方拖着一头鲸鱼往北行驶呢,可惜在大海上这就是相望两茫茫的距离,谁也没发现谁,就这么错身而过了。这一错过,有可能是一两年、也有可能是一辈子,这就是船员的生活。
  经过四十天的航行,金河号和马六甲号重新回到了开普敦港,只停留了两天时间用于补给,然后洪涛就带着船队匆匆离开了麦提尼总督的小王国,真正踏上了回家的旅途。在这两天时间里,洪涛把麦提尼今后半年多的工作重新安排了一下。首先就是开采金矿,不管是挖还是从河里筛,反正黄金大大滴要,多多益善。其次就是扩建码头和造船厂,还要在信号山上修建两座炮台和一座灯塔,明年五月份之前必须完工,到时候会有大舰队在此停靠。最后就是农业项目,大力发展甘蔗种植,粮食够吃就成,然后开始生产白糖和朗姆酒,能弄多少弄多少,欧洲人对于甜食的偏爱那不是一星半点,对酒类的需求也是不可想像的旺盛,光这两样就够洪涛狠捞一笔的了。至于说丝绸、瓷器、茶叶、香料、化妆品之类的商品都属于高档货,不能一次性贩运太多,必须体现出高档商品的稀缺性来,否则价格就会大幅跳水,得不偿失。
  开发这些项目的人手问题洪涛就交给麦提尼全权负责了,不管是抓也好、抢也好、买也好、换也好,在不影响开普敦统治稳定的前提下,玩命招呼吧。干出什么人怨天怒的事情来,洪涛都答应给麦提尼兜着,只要自己活一天,绝不因为这个事情让别人找麦提尼麻烦。
  从开普敦到金河湾的航程总体上说比较顺利,没遇到什么极端天气和海况,不过有一件事儿让洪涛出了一身冷汗,传染病!有可能是痢疾,也有可能是霍乱,反正就是上吐下泻。这种情况最先是从黄崖船上发生的,这个家伙胆大包天,居然没第一时间向洪涛汇报,结果连续出现了十多个病患时,他才慌了神,不得不通知了旗舰。
  传染病最终还是控制住了,但洪涛使用的手段非常残忍。他把所有病患全关进了马六甲号的底舱,严格消毒和隔离,除了派专人给他们送饭之外,所有人都不许和他们接触。而且马六甲号上的所有淡水、食品全都被扔进了海里,两艘船上四百多人就靠金河号的给养过日子,连海鲜都不许捕捞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疫情和质问
  在付出了二十三名水手的生命之后,疫情慢慢的减少并消失,然后马六甲号的底舱五间舱房就成了禁地,任何人不许进出,全封闭!病情好转的三十多名水手全被隔离到了另外的舱室,还是不许和别人接触。
  当马六甲号彻底没有新的病号出现时,船队已经驶过了巽他海峡。洪涛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第一次允许马六甲号上的人登上金河号甲板,两艘船就停泊在爪洼岛西边的浅海区,以黄崖为首的所有马六甲号指挥管理层,包括水手长、领航员、大副、二副、书记官全都被绑在了金河号的船舷上,扒光了衣服执行鞭刑。
  舰长黄崖知情不报是主犯,十五鞭!水手长和大副属于胁从,没尽到监督义务,每人十鞭!领航员和二副属于立场不坚定,没和错误做坚决斗争,每人五鞭!书记官和三名负责补给食物的一级水手每人三鞭,他们的罪名是没有严格检查上舰食物,造成疾病流行。这是重罪,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东西都被扔进了海里,查无实据,他们几个这辈子恐怕就得去矿山上凿石头了。
  “给我抽,一鞭子都不许少!死了我负责!”鞭子是用鲸鱼皮条编的,比大拇指还粗,两米多长,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子皮肉没了。自从发明这个刑罚之后,接受鞭刑的人没几个,不是犯了特别严重的错误,洪涛一般不会用这种处罚方式,就算慈禧兄弟倆对待奴隶也不经常使用,因为皮肉破裂之后容易感染,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里,搞不好就会出人命的。但这次他真是急眼了,什么事情他都能忍、能自己开导自己大事化小,唯独疾病这件事儿他绝对忍不了。这玩意要是来了,它才不管你是不是穿越者、也不问你会多少知识、更不理睬你是不是首领,谁染上谁倒霉,绝对是大杀器!
  洪涛觉得自己对这些船员和军官有点太仁慈了,让他们已经有点飘飘然,总觉得大不了就是灌两桶水,忍一忍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这种思想要不得,海军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要求纪律最严格的部队,因为任何一个人的小错误,就有可能让整船人全部完蛋,比什么军种都要命。
  所以不光要抽满鞭数、还得当着两艘船全体船员抽,让这些平时得意洋洋的年轻军官扯着嗓子哭喊,看他们以后还有什么脸摇头晃脑。抽完了还不能算,从黄崖开始往下撸,全都降一级使用,还想升官?等着吧,被舰队降职就是一个人生污点,这是金河湾的大忌,别说舰队了,以后去了捕鲸船、商船都没啥好果子吃了。
  “都怪罗老板的小妾……啊!那些果子和烤肉都是她送上船的,这才没有查,啊!……爷爷!救命啊!”黄崖挨的鞭子最多,刚开始还能咬着牙忍着,十鞭子以后就忍不住了,哭嚎着开始叫屈。
  “洪兄,要不我帮他挨后面的鞭子吧,是我的婆娘害了他们,该抽的是我!”罗有德看着一排血肉模糊的屁股和后背也忘了死去的那些水手,开始帮黄崖求情了。
  “谁证明是你媳妇送上来的食物有问题了?从卡尔堡开始,补给记录就是后补的,上面还有他们几位的签字。合起火来弄虚作假、偷奸耍滑、欺上瞒下,这是犯罪,是过失杀人!那些死去水手就白死啦?水手的命不是命,就他们当官的命是命啊?停,换人,你过来,你哥哥不是病死了吗,你抽!”罗有德不求情洪涛还没那么大火气,现在越说越止不住了,还得找来有亲人病死的水手执法,不使劲抽都不成。
  执行完了鞭刑,马六甲号上的领航员、二副、书记官和三名一级水手还不能休息,用外伤药处理过伤口之后就去擦洗甲板。舰长、水手长和大副允许修养三天,不管伤口好没好,也得每天一早一晚去擦甲板。对于受过鞭伤的人来说,顶着大太阳擦甲板比受刑的时候也好受不到哪儿去,肉体上的折磨还能忍,精神上的打击更难受。他们几个已经成了水手们的嘲笑对象,还被有些水手记恨,因为他们的行为危害了所有水手的生命,谁愿意和一个拿别人性命闹着玩的军官出海啊。都不用洪涛看着,他们几个就没好果子吃,敢偷懒?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呢,一寸都不能少擦。
  离开开普敦港五十多天之后,金河号和马六甲号时隔一年零三个月,再次出现在金河口外的海面上。金河口两侧的瞭望塔早就发出了警钟,还没等两艘船钻进河口,河道里就冲出一串小船,打头的就是那艘花里胡哨的三八号捕鲸船,看来挺巧的,泊珠的船没有出海。
  虽然金河湾人早就习惯了自家孩子一出海就是几个月甚至半年多,但这么长时间又这么毫无所知的远航还是头一次经历,很多父母在码头上抱着自家孩子就哭上了,还以为这两艘船回不来了呢。这种话之前不敢说,怕不吉利被董事们骂,现在孩子回来了,必须能说了,而且还得大声说,就是说给洪涛听的。这是在变相埋怨洪涛不该不经过董事会批准就私自带着两艘船跑了,明着批评他们还不太敢,洪涛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威名还是很管用的。
  但有的人是真哭,他们的孩子永远回不来了,二十三名水手死于疾病,五名水手死于意外,虽然说靠大海生活的人家早有这种心理准备,但那二十三个水手确实死得冤。他们本来是可以回来的,就因为当官的管理疏忽才造成了他们的死亡,而且还有十多个人身体一直没恢复过来,下船还得继续隔离观察,有家不能回。
  马六甲号直接被锚在了河口的南岸一侧,这艘船算是废了,没有一个水手和军官愿意在登上它。据说到了晚上,底舱里会有一阵阵的呻吟声和哭泣声,水手们说是那二十三个兄弟的冤魂,他们死得太冤了。
  “黄伯啊,您别冲我瞪眼珠子,黄崖干了什么您去问问他,如果他不是我从小看大的,我就直接在大海里沉了他!”洪涛没有受到英雄般的欢迎,甚至没人关心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就连董事会里的一些董事面色也不太好看。黄崖的爷爷黄海还有泊福老人最甚,几乎是对自己怒目相视了。
  “沉了他我没半点意见,是我们黄家对不起大伙儿,可你也不是没有责任。董事会是你建立的,往常我们不管事儿,都让你一个人管你说不公平,现在我们管事儿了,你又不遵守。没错,金河湾没了你不成,大家心里也都惦记你的好儿,你就算当皇帝带着大家伙造反我们也愿意跟着你干。可是你自始至终就没把我们当过回事儿,这么大的事儿,说一声难道我们会拦着吗?”黄海这次没被洪涛的阴阳怪气吓倒,反倒大声质问起来,理直气壮。
  “……”码头上的人群瞬间都不哭喊了,全都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洪涛,他们想知道洪涛如何回答黄海的质问,这些话里恐怕也有他们一直想说而不敢说的。
  “伢子啊,这件事儿我得站在你黄伯一边,就算我们都是外人,可是阿珠和孩子你总不能也不管不顾吧。别怪你黄伯生气,他不是因为黄崖,咱疍家人又不是没见过死人,每年不死十几个都不叫过日子。可是你把我们搞糊涂了,到底该不该管你的事儿,你还是给我们一句痛快话吧,如果用不着我们几个,那我们就回家抱孩子去了,省得当这个董事两头落埋怨。”黄海质问完了,泊福老人又站了出来,也没向着洪涛说话,他提出来的问题更尖锐,真有点帮理不帮亲的意思了。
  不光是黄海和泊福站出来指责洪涛的错误,董事会里还有几位董事也表了态,他们没说话,但是他们用行动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都站在了黄海和泊福的身后。温老二和齐祖倒是没过去,但他们也没选择洪涛这边,除了远在欧洲的卡尔、广州的慈禧和还没回来的孔沛之外,董事会分成了三派意见。黄海和泊福代表的人数最多,他们对洪涛的做法有意见;齐祖和温老二属于投弃权票的、洪涛一个人成了孤家寡人。
  “爸……他刚回来,有事儿就不能明天开会的时候再说嘛!”哦,不对,洪涛还不是孤家寡人,泊珠也是董事会董事,她代表了所有金河湾的女性,此时她倒是没反水。
  “爸、黄伯,泊珠说得对,就算我有错误,也别在这儿说啊,你说我要是挂不住脸了,咱们这个矛盾不就激化了嘛。您们刚才说的对,但这个方式方法还得改一改,除非您几位想直接把我轰下台,就想当着大家伙给我下不来台,逼着我自己辞掉董事长的职务,否则这么干有点过激了。如果荣翁翁在的话,肯定不会同意您几位这样做的,对了,荣翁翁呢?”洪涛让两个老头劈头盖脸说了一顿,一点功劳没有,全是错误,他反倒没急眼,还站在一个中立的立场上给在场的董事会成员分析了一下沟通的技巧。然后又注意到一个问题,荣老头没来啊,他也是董事会成员,而且是最给力的那一位。
第二百四十六章
晚改不如早改
  “翁翁年初的时候走了……他一直挺着想等你回来,可惜还是没挺住,谁让你一走就那么长时间的……”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更安静了,洪涛立马就觉得有问题,这时泊珠在旁边捅了他胳膊一下,小声说出了答案。
  “唉……他才是金河湾最有智慧的人,可惜啊……爸、黄伯,今天咱就先不掰扯对错问题了吧,让泊珠带我去荣翁翁坟上看一眼去。”本来洪涛还想借着这个机会教育教育这些董事会成员以后该如何处理类似的问题,如何在不激化矛盾的前提下心平气和的把问题处理好。他并不在意有董事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只要他们觉得这样做对金河湾的未来有益就没问题。今天的场面他没想到,却有点偷着乐,这才是董事会嘛,总不能每次都是自己提建议,然后大家象征性的举举手就通过了,那还要这个董事会还有毛用,不如自己直接说了算得了,效率还高。
  可是一听到荣老头去世了,洪涛心里的想法全都没了,仿佛一时间疲惫了很多。有些人平时并不太显眼,甚至你都不太容易想起来他,但是当他一没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有他和没有他真的不太一样。他是个很重要的角色,就好像机器里的润滑油一样,平时大家只注意那些钢铁部件很炫目的转来转去,却很难为润滑油去喝彩,可是没有润滑油的话,钢铁部件动起来就不太顺畅了。
  荣老头就属于这种人,他在金河湾并不是一个风光无限的人,甚至还不如齐祖、温老二、黄海他们曝光率高,后来的很多移民和奴隶可能都不知道金河湾董事会里真正有号召力的人会是这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弯腰驼背的小老头。但洪涛清楚这个小老头为金河湾做过什么,他非常称职的在疍家人、黎人、北人和自己之间当起了润滑油,露脸的事情从来不往上凑,一遇到难事儿了总是他在背后默默做的工作。最主要的是他会主动来和自己交流一下想法,摸一摸自己的思路,然后适当的调整他的润滑重点。
  说起来他的出发点可能不那么伟大,这个小老头自始至终都认为金河湾是疍家人的天下,是老天爷留给疍家人的家园,而洪涛就是妈祖派来带着疍家人过好日子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尽心尽力的辅助洪涛把金河湾治理好,尤其是在各族群的融合问题上,荣老头的作用比洪涛还要大很多。
  可惜好人不长命啊,荣老头年纪并不太大,他才刚刚75岁,没享几年福,就这么走了。洪涛坚信,临走的时候这位很有生活智慧的老人肯定还有事情想和自己念叨念叨,可惜自己没给他这个机会,让他抱着最后一丝遗憾离开了人世。从这一点上来说,自己确实不太对得起他,至少这些年自己都有点忽视他的存在了,平时和他聊天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整天光在外面瞎忙了。
  荣老头的墓地并不是传统中国式,他被安葬在金河城图书馆的地下室下面了。这里在修建的时候就预留出来了几十个墓穴,凡是董事会一致通过的人,都有资格在这里长眠。而金河湾董事会开会的地方就是这个地下室,每次开董事会时,大家就等于坐在先辈的身上讨论金河湾的未来,洪涛觉得这样对待那些死去的管理者最公平,让他们在天之灵也别失业,继续监督着他们的后辈是如何干活的。
  图书馆门口相应的也会多出来一尊青铜雕像,现在那里只有他老人家孤零零的一个人站着,腰杆还是微微弯曲,很写实,但不太传神,一看就是出自齐祖这种纯工匠的手笔。地下室除了董事会的工作人员之外不能随便进,所以铜像就成了大家祭奠这位老领海人的地方。疍家人还保留着原本的风俗,他们把一碗一碗的大米饭里放上鱼肉、猪肉,再插上香火做为贡品,其它民族的人也有他们不同的方式。洪涛只是在路上采了一把野花,随手编成了一个帽子大小的花圈,把它放在荣老头的铜像前面,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我提一个建议吧,把荣翁翁去世的那一天当做金河城的节日,叫感恩节怎么样?不是光感谢荣翁翁一个人,以后我们说不定也会站在这里,这是让后人感谢咱们这些人为金河湾付出的努力。”洪涛的祭奠仪式很简单,两分钟都用不了,他是个无神论者,还是个唯物论,不相信生死轮回那一套东西。祭奠先辈只是一种形式上的传承,应该向精神层面引导,不应该搞物质上的奢华。
  “泊珠说的对,今天你刚回来,先回家休息吧,过两天再开会讨论不迟。”这次黄海没反对,他那股子脾气已经撒过了,现在说不定还有点后悔刚才是不是话说得太重。
  “也好,让人去通知慈禧尽快赶回来开会,另外再补选一位少数族群的董事吧,卡尔暂时回不来了,我让他留在家乡给公司占了一块好地方,等新董事选好了就通知我,我还有更重要的提案要交,这次的错误到时候一起讨论。黄伯,放心吧,我脸皮没那么薄,错了就是错了,以后您得保持这个劲头儿,不论谁犯了规矩,都得这样做。走了,回家哄孩子去喽!”洪涛从善如流,回家就回家,本来就应该回家休息的。不过经过刚才这一顿数落,让他对另外一件事下了决心,早晚要改,晚改不如早改。
  “改……改革?”慈禧回来得很快,洪涛刚回家不到一周,他就出现在了门口。洪涛有点怀疑这个金河湾的特务头子是不是太敬业了,在金河湾里也发展了他的情报网?对于洪涛叫自己回来的目的,慈禧没太听明白,啥叫改革啊?
  “嗯,就是换一种活法儿!我们建立一个国家,你我说当皇帝如何?”洪涛不知道该如何和慈禧讲自己的设想,直接说不同的政治制度慈禧百分百听不懂,还得翻译成大白话,只说最基本的含义。不光慈禧是这样,金河城里绝大多数人都需要这样去解释,他们并不关心什么制度不制度的,他们只关心以后该怎么活!剩余的问题就是董事会该操心的事儿了,他们不想管也管不了。
  “必须的!当皇帝好……嘿嘿嘿,那我是不是也能当个大官了?”慈禧一听洪涛要当皇帝,并没有太多惊讶,反倒笑了起来。
  “必须个毛啊!以后别老学我说话,这不成鹦鹉了嘛!当官、当官,我看你是不是在大宋把脑子待坏了,你也想让金河湾变成大宋那样?”洪涛之所以一直都让金河湾处于一种大锅饭平均分配的状态中,怕的就是这些人脑子还是当官、发财那一套思想,慈禧这一说,得,正好戳中了他的痛处。
  “……那我就不当官了……”慈禧没想到一句话会让洪涛突然发了火,吓得光转眼珠说不出话,他不明白是哪儿碰到洪涛的逆鳞了。
  “这和当官不当官没直接关系,我只是提醒你,以后你真当了官,手底下一定要干净,该你拿的钱可以拿,不该拿的千万不要动,免得让我难做,明白我的意思吗?”洪涛深吸了两口气,把情绪平复下来,这些天压力有点大了,很容易发脾气,这不是好事儿。
  “……主人,我还是不太明白,当官和拿钱有什么关系……”慈禧虽然对洪涛言听计从,比狗腿子还狗腿子,但他有一个优点,就是凡事儿不明白的就马上问,绝不私底下去琢磨洪涛的心思。这也是他当奴隶头子时养成的习惯,那时候他就经常去猜洪涛的喜好,试图掌握洪涛的行为,结果被洪涛治了几次,尝到了苦头,再也不敢猜了。
  “成立国家之后,就不能和公司一样搞平均分配,所有的东西都得花钱买,所有的工作也都有了工资,挣多挣少就要看个人的本事。而且以后想当官就不能做买卖,想做买卖就不能当官。看到别人大把大把挣钱,住大房子骑大马,你眼馋不?”这几天洪涛已经想好了金河湾改革的方式,其实这个过程并没有他说的这样快速,这是在成心吓唬慈禧呢,看看他会有啥反应。
  “……那我也当官!啥好吃的我都吃过,啥好衣服我也穿过,金银珠宝不顶吃不顶喝的,放一屋子也没啥用。我们家慈悲和我念叨过,现在能吃饱过上好日子,全是主人您本事大、定的规矩好,没您的本事和这些规矩,谁就都过不好了。要想永远过好日子,就得保护这些规矩、使劲学本事。我觉得我儿子说得很对,学本事我是来不及了,让他们去学吧,但我可以保护这些规矩,谁反对,我就抽谁鞭子!”慈禧并没纠结太多时间,很快就做出了他的选择,而且他还有他自己的理论依据,为什么选择当官他说得很清楚,是为了子孙后代,为了未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我要当皇帝
  “哈哈哈哈哈……这是慈悲说的?”洪涛这次真是从内心往外笑了,成就感油然而生啊!自己总算没白忙活,终于有人理解了自己弄的这些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是慈悲这样的金河湾二代,这比让第一代人理解更值得高兴,二代才代表未来嘛。
  “嘿嘿嘿……是他和他媳妇回来吃饭时候和我念叨的,他们听说有很多人对您偷偷开着船跑掉不满,就来和我念叨,想让我帮您出面说话,这点小心思我还听不出来。”慈禧很得意,慈悲是他儿子,翁丫是他儿媳妇,他们两个得到洪涛赏识,就和他自己得到一样。
  “哦!那你怎么没出头替我说话?”这次洪涛更吃惊了,居然还有这种戏码,他很想听听慈禧的内心告白。
  “我自己的力量不够,说了也是白说。而且他们也并不是真的要反对主人您,只是有些害怕,他们害怕您扔下他们自己去找您自己的家乡去了。”慈悲真是个大智若愚的人,他这些生活的智慧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判断力非常好,往往能透过现象直视本质,又有一个非常能忍的性格,可惜就是文化水平太低,否则洪涛会让他担任更高的职务。
  “拿着这些慢慢看,看不懂就问,有想法就直说,过两天开会的时候用得上。现在荣翁翁走了,卡尔、泊蛟和麦提尼远在海外,齐祖和温老二只会造东西,玩政治他们不成。明白人越来越少啦,就剩下咱们俩去和那些董事磨嘴皮了。”对慈禧的表现,洪涛很认可,这才把他这几年一直在起草的、这几天刚补充完的关于金河湾建国的草案拿了出来,让慈禧先看看。别看这个奴隶出身的猥琐家伙汉字都认不全,但是他比那些董事们的脑瓜要好使多了,既不保守也不激进,能最大化公正的看待事物。
  建国!没错,洪涛要把金河公司变成金河帝国,而他要去当皇帝!
  洪涛不是一直讨厌当皇帝嘛,怎么突然又想当了?难道说他也逃不出称帝的人性怪圈?答案是否定的,洪涛要当的这个皇帝和大宋皇帝不是一回事儿,或者说和欧洲目前的皇帝也不太一样,准确的讲他要在金河湾试一试君主立宪制的模式。探索了十多年时间,洪涛也没找到一个适合金河湾发展的制度,让他重新构建出来一种新制度他又没那个本事,只好还用他最拿手的办法,那就是剽窃!从后世诸多种现成的模式中剽窃一个或者几个,用自己的方式糅合糅合,再用在金河湾体系上。
  金河湾经过十多年的高速发展,目前的体系已经开始混乱了。它成立之初只是一个公司化的族群,分配方式是集体制和供给制。在这个体系下没有私产,任何一个金河湾人除了家人是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是公司的,洪涛这个董事长就是族群的首领。这种方式有点像原始社会,也可以说成是准共产主义社会,真的有点按需分配的意思。
  但这种体系有一个前提,就是物质必须极大丰富,简单的说就是特别富,富到大家都平均分配,也比其它国家大部分人过得好。目前金河湾连奴隶算上也只有不到一万人,通过掠夺式的贸易方式,轻轻松松就能达到物质极大丰富,每家都发一艘战舰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问题是这种方式不适合大国,人口数量一旦上升到一定程度,物资供给不上,管理跟不上,就真变成大锅饭了,生产效率会非常低下。
  金河湾目前还没有衰落的趋势,但已经有征兆了。泊蛟的卡兰巴港、麦提尼的开普敦港都和金河湾的体系格格不入,再加上马六甲港、槟城港、普吉岛这些地方,早晚也得让它们自治,总不能都像金河湾一样采用供给制吧。不是洪涛不想,而是做不到,自己没那么大本事去弄那么多资源给他们平分。
  如果想让这些叫做殖民地或者海外领地的地方获得发展,那洪涛就必须让金河湾自己先改变,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之后,各个领地之间的实际统治者才好按照既定规则治理。要是连个大概规则都没有,人家到底该怎么玩才算合格,怎么玩才算法规啊?所以金河湾必须改变。
  改容易,怎么改就很难了。洪涛设想过好几种方式,比如说学习后世美国人的制度搞总统联邦制、学习法国人搞半总统半议会的共和制、学习德意志第二帝国搞二元君主制、学习英国搞议会君主制……想了半天也没找出哪种更适合金河湾。这次去欧洲转了一圈,尤其是和弗雷德里希二世深谈过之后,洪涛又把这些制度弄明白了一些,综合起来看,还是英国的议会君主制更适合自己。
  美国人的制度其实最均衡,它像一个大蜘蛛网上趴着一群蜘蛛,谁想干点啥也瞒不过其它蜘蛛,各种制衡几乎玩到了极致。但这种制度洪涛真玩不转啊!太复杂、太繁琐、太低效了。在这种制度下做为管理者想干好事儿不容易,会被像审查贼一样层层审核;想干坏事更是难比登天,基本没啥希望。这种制度好不好呢?洪涛认为放在美国很好,放在金河湾就有点过于严谨了,会阻碍金河湾的发展。和美国的历史比,金河湾还太短太短,不可能一下子就达到那种高度,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来,现在金河湾不就刚刚迈出第二步嘛。
  法国人的共和制度更乱,乱到洪涛都找不出它的实际意义所在;德国人的二元君主制度和大宋的封建君主制度本质上没啥区别,只不过是给君主权利加上了一点麻烦而已,赶上手腕强硬的君主,议会有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
  只有英国人的议会君主制比较符合洪涛对金河湾未来的规划,洪涛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后为了争夺权利而互相厮杀,也不想国家由某个人说了算。所以他愿意去当个名义上的君王,总算没白费力气带领大家往前奔,这个荣誉称号和待遇就算是补偿吧。至于说以后大家怎么治理这个国家,那就是大家自己的事情了,别指望自己的后代再去当带头大哥。他们可以帮这个国家摇旗呐喊,但绝不能实际掺合国家的管理。
  这种制度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非常有利于对外扩张。任何一个殖民地或者海外领地都可以随时变成皇帝的国土,只要他们名义上承认自己这个皇帝就ok了。这就和弗雷德里希二世的神圣罗马帝国一样,大家都认一个爹,但对待爹的态度可以不同,乐意多孝顺的就多出工出力,言听计从;不乐意被爹管的爹也不操那个心,只要你还叫我爹、不天天来气我,那就爱干啥干啥去;真要出了不孝子,那自己这个当爹的就把儿子、干儿子们叫回来,一起去教育他;要是所有儿子都不孝,那自己这个爹也就别当了,死了算了,太失败!
  大方向是定下来了,但要真正执行可不太容易,这就是嘴炮和执行力的区别。说道理谁都会,实干的没几个。想让金河湾进入国家轨道,还君主立宪,等于是一步就把人类社会上千年的历程走完,能容易的了吗?不管容易不容易,洪涛都打算要努力去试试,对于一个穿越人士、还是穿越了三次的人士来讲,必须要玩最高难度,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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