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章(校对)第29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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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侧的府役这才反应过来,还是得听自家大人的命令啊,就听风声响起,已有刑棍从后面打向丁弓注的双腿膝弯。以丁弓注的修为,本不可能被府役的刑棍打跪,但他此时却懵了,在公堂之上若真敢施展神通动手相抗,那可不是一般的后果。
  丁弓注噗通一声跪在堂前,人倒是没受伤。阿南发出一声惊呼晕了过去,随即被人送进了后宅。这时两侧府役顿杖齐喝,发出一片威杀之声,丁弓注好半天没说出话来。虎娃也不再开口,只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又背手看着骁阳城主审案。
  丁弓注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咬牙道:“骁阳,你出息了呀,竟然让尊长当众下跪。”
  骁阳城主面无表情道:“在这公堂上,此刻我是城主。你方才未经允许从后宅擅自闯入,当受杖刑,此事暂且放在一边,方才正在问的案子,须传你到堂。……堂前辅理,请告诉这位丁弓注大人,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城主登堂问案之时,正中主案两侧各站一名官员。左为辅理,辅助城主掌管诉讼诸事;右为掌狱,负责看押人犯入牢。这两名官员在巴室国中通常只享一爵,是最底层的臣僚,也是诸府役之首。
  城廓中设有仓师、兵师,但没有理师,理论上理师之职,是由城主亲自负责的。城主大人既然开口了,便由助手辅理大人转述了一番方才堂上的情况。丁弓注越听越是心惊,看来很多事情已被审出来了。
  想那阿南只是一名弱女子,被掳到巴室国后便被卖给了丁弓注,这些年又被丁弓注视为禁脔,几乎没有抛头露面和外界接触的机会。只有熄了逃跑的心思之后,才能偶尔坐车出门逛逛,还得垂着车帘不露容颜。
  这样一个几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妖族女子,突然被带到大堂上,哪能经得住这种场面威吓,当然是问什么就说什么了。
  丁弓注很后悔自己晚来了一步,假如他当时在场,肯定不会让阿南乱说的。同时他也感到一丝庆幸,此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阿南并不知当初真正的内情,而且这些年也被自己调教顺服,不会主动站出来以苦主的身份指控自己的。
  这时骁阳城主又板着脸喝问道:“丁弓注大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丁弓注抬头冷笑道:“本国工需要说什么吗?方才堂上已经问得很清楚,当初阿南落难,被我搭救收留,事情就这么简单,请问何罪之有?……城主大人如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她,她如今对我可有责怨之辞、追究之意?有人管的闲事未免太宽了。”
  丁弓注说话时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但此时已跪地,再怎么装腔作势,架子端起来也不太像那么回事了。
  骁阳城主面无表情道:“丁弓注大人,以你的修为手段,还对付不了几个凶徒吗?就算你不是对手,既知有凶徒劫持蛇纹族女子,却私自买下藏于家中,无异于资贼之同谋。”
  这是虎娃又开口道:“城主大人,此案已非一城之事,应暂且收监查问相关人等,并上报国都,十日后再审吧。”
  这个“小”案子审到现在,已超出了野凉城城主的管辖范围,因为当初的事发生在洗风城。无论是问讯相关人等,还是缉拿当年凶徒,都必须有其他城廓协同配合,这种事情是需要上报国都的。
  骁阳城主二话不说,立刻命掌狱大人将丁弓注当场收监拘押。丁弓注吃了一惊,当即就想起身并喝道:“尔敢!”
  但是他还没站起来,又噗通一声趴下了。虎娃就站在旁边呢,突然从后面挥手,趁丁弓注不备封印了他的神通法力。丁弓注好歹也有五境修为,假如在寻常情况下正面斗法,以虎娃如今的状况,想毫发无伤地拿下他也要费点手脚。
  但此刻毕竟是在公堂上,丁弓注想动手也有所犹豫,而且根本没防备到虎娃从背后出手,随即便被府役落枷上镣拖走了,口中犹在呼喊:“骁阳,你这个白眼小儿,当了城主就不认亲家娘舅了!满城民众都看着呢,你受外人挑唆,竟敢如此折辱尊长……”
  话刚喊到这里就没声了,因为嘴被堵上了。掌狱大人平日也不敢得罪丁弓注,但他毕竟是城主大人的属下,不能再让丁弓注骂出更难听的话来,否则就是自己失职了。
  阿南已经审了,丁弓注也当场下狱了,虎娃吩咐十天后再审,那就要在十天后再审,哪怕是国君少务来了,也不能驳彭铿氏大人这个面子。那么在这十天之内,骁阳城主要赶紧将此事上报国都,传唤相关人等届时到堂。
  好在骁阳城离国都及洗风城都不远,十天怎么都够来回了。只是不知十天后再登堂问案时,主审之人会是谁,巴室国的理正大人、报案的彭铿氏大人、或者干脆就是国君少务?
第066章、只要不糊涂(上)
  眼前的事情都处置完了,可是骁阳城主却未退堂,欠着身子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虎娃。虎娃不紧不慢道:“我知道城主大人还有些私事要回后宅处置,但你既然已经登堂问案,我就不想再让你费两遍功夫了。就此机会,我再告一状。”
  众人又傻眼了,这后生是什么来头,不仅拥有国工信物还能让城主大人如此恭谨,他不说话,城主大人都不敢退堂。刚才的案子还没完呢,他怎么又抛出来一个案子?
  骁阳城主赶紧问道:“请问这位先生,您这次又要状告何人?”
  虎娃抬手向门前一指:“巴室国学正、彭铿氏大人府中仆从长耳与披绒。”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堂前围观的民众往左右一分,恰好露出了长耳和披绒的身形。兔妖手里拿着竹杖、獾妖手中提着葫芦,正瞪着眼睛往前挤呢,却发现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而堂前站的居然是上午刚刚被他们“打劫”的那位后生。
  这两名妖修“获宝”之后心中得意,本打算在集市上采买一批所需之物便启程回彭山,却听见城府方向传来震天鼓响,他们俩就跑来看热闹了。大堂门前围的人很多,好不容易刚挤到前面,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呢,虎娃的手便指了过来。
  堂前众人发出“嗡”的一片杂音,纷纷私语。无论这后生是什么来头,胆子也太大了,刚刚逼着城主大人将丁弓注下狱还不算完,此刻居然又惹到了彭铿氏大人府上。而在如今的巴室国中,谁又敢招惹彭铿氏大人,难道他想找死不成?
  众府役又以杖顿地发出威喝之声,提醒众人保持肃静。骁阳城主差点没绷住,好像是突然间岔了气,咳嗽了好几声才开口道:“长耳、披绒,既然有人状告二位,你们请到堂前接受问讯。”
  长耳、披绒一眼看见虎娃站在堂中,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们既然敢伸手抢东西,也就不怕虎娃告状,只是没想到虎娃还真会来告状,而城主大人的态度很有些不对劲。
  他们认识骁阳城主,而骁阳城主与彭铿氏大人的关系,这两名妖修当然更清楚。这位城主大人平日见到他们,态度也是恭恭敬敬,怎么此刻却板着脸连声“先生”都不叫了。既然已经到了公堂,两位名妖修便走上前去向城主大人拱手,顺便狠狠地瞪了虎娃一眼,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骁阳城主又开口道:“这位先生,您因何事控告长耳与披绒?”
  虎娃还未答话呢,披绒突然开口道:“慢着,城主大人,他是谁呀?”
  骁阳城主仍然板着脸道:“你莫问他是何人,难道还想打听清楚、好事后报复不成?本城主今天只是要审明发生了何事。没有问你时,请不要擅自开口,莫乱了公堂规矩!”
  恰恰就在这时,又有一女子声音呼喊道:“骁阳!你什么意思?为何将我家舅舅……”
  这声音是从屏风后面传来的,骁阳城主已变色拍案道:“拉回去!”
  掌狱大人此刻不在堂前,但也有反应快的府役,已冲到屏风后将一名刚刚露头的女子给拽回了后宅,而骁阳城主也出了一脑门汗。今天这里真够热闹,城主大人登堂问案,这么严肃的场合,居然接连有人欲从后宅闯进大堂。
  前一个是丁弓注,已经因此遭责,刚来的显然是城主夫人。她在后宅听说自家舅舅因阿南之事,竟然被夫君抓进了大狱,怎能不急火攻心,脑袋一发热就要冲进大堂找骁阳理论,不料这里还在接着审案呢。
  幸亏有府役反应快,没让她真的冲到堂上,否则擅闯公堂是要挨刑杖的。城主大人若在公堂上当众打夫人,这要是传出去简直会成为举国的笑话,而府役的板子又该怎么打下去呢?但若不处置的话,就是摆明了徇私,幸亏她被拉回去了,好险呐!
  虎娃刚才就说了城主大人的后宅有事,骁阳城主也知道是什么事,心里着急但也没办法,还是得继续问案。这位城主没敢擦汗,也不再提方才之事,又问虎娃道:“这位先生,您可以仔细分说,因何事状告长耳与披绒?”
  虎娃:“我今日进城,光天化日之下遇劫,被这两人抢走了身上的两件东西。此刻物证就在堂上,便是他们手中的竹杖与葫芦。在城中一家寮棚里,此二人欲买不得,便暗中跟踪我至僻静处出手抢掠。城主大人若是不信,可传寮棚中当时在场人证问话,那是我的东西。”
  骁阳城主又问两名妖修道:“可有此事,你等若是否认,这便传人证询问。”
  长耳一挥手道:“不必传人证了,我等承认这件东西确实得自此人,但并非他所说的劫掠。他在寮棚中不愿意卖,我们便跟了出去讨价还价,最终他答应了,收了钱,将东西卖给了我们。不料他却出尔反尔,又跑到公堂上诬告。城主大人若不信,自可问问他,当时我们有没有留下黄金?”
  虎娃从怀中取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粒,上前两步放在了城主大人面前的桌案上,说明了事情的经过。他根本就没答应卖出宝物,结果那两人突然出手抢去,留下这么一粒金子便跑了。最后说道:“请城主大人将此物还给他们,并追究当街劫掠之举。”
  披绒怒道:“金子都在你身上了,抢劫还有给钱的吗?我等身为彭铿氏大人府中家臣,岂会贪得你的宝物。但钱货两讫,东西已经是我们的,你休得反悔。城主大人,速将这刁民拿下,治他诬告之罪!”
  骁阳城主面无表情道:“跟踪至无人之处,强买不成便出手夺去,确是劫掠。至于你们事后是否扔了黄金在现场,无改事实。若是苦主本人愿收黄金而卖出物件,本城主倒可当堂调解、或可从轻发落;但苦主若不受此黄金而状告二位,本城主则必办你们劫掠之罪。”
  虎娃又开口道:“城主大人,我既来到这里告状,当然就是不要这黄金,而要追究他们劫掠之罪。更有一事必须言明,这两人皆有神通修为在身,夺物而去时曾拍我一掌暗含法力,伤势会在数月后发作,常人稍有不慎便会送命。”
  长耳与披绒皆变色道:“诬蔑!他有什么证据就敢血口喷人?难道以为我家彭铿氏大人好欺吗……”
  骁阳城主亦拍案怒喝道:“大胆家奴,你们私下所犯之事,与彭铿氏大人何关?……来人,当堂拿下!”
  两名妖修没想到城主大人说拿人就拿人,跳脚喝道:“我看谁敢!”他们和丁弓注不一样,山野妖物野性凶狠,且有恃无恐。假如府役真的拿人,他们也真敢当堂动手,就此跑回彭山封地,看谁还敢到那里去抓人?就算不回彭山,逃出去随便在哪儿一猫,也不至于受入狱之罪。
  话音未落,忽有一阵劲风吹过,伴随呯、呯两声闷响,两位妖修只觉无形中被几乎无可抗拒的威压笼罩,后背同时挨了两记重击被打翻在地。原来是虎娃见他们想发狠在公堂上动手,祭出了得自啸山君的神器威虎刺,没等众人看清是怎么回事呢,便将那两个家伙给制伏了。
  两名妖修被封印了神通法力,且变化不得原身仍然保持着人形。而在场众人都以为城主大人今天吃错药了,一定是吃错药了!为了以示公证严明,当堂拿下了亲家娘舅,回头自家人还好说话,怎么连彭铿氏大人府中的两位先生也给得罪了?
  但众府役却不敢怠慢,上枷落镣,将长耳和披绒也给拿下了。骁阳城主又看着虎娃道:“这位先生,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虎娃沉吟道:“此事发生在城主大人治下,当然该由你来处断,我只是来告状的。但明日即将是国中大祭,暂且将他们押下去收监吧。反正十天后还要审理丁弓注一案,在审那个案子之前,就把这个案子也给办了。
  这两名家奴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于城廓中仗势行凶,究竟是哪来的胆子?还有事情要审问明白,须将他家主子叫来!”
  这一瞬间,众人都呆住了,长耳和披绒家的主子,那可就是虎煞彭铿氏大人啊,听说他都好几年没回巴室国了。但有人转念一想,那后生说的应该是府上管事的藤金与藤花。
  骁阳城主伸袖子悄悄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道:“明日正逢国中大祭,暂且将这两名恶奴收监,待到十日后一起论断吧,届时将传唤相关人等到堂。”
  城主大人终于下令退堂,闲杂人等离去,众府役也全部被打发走了,城主府的大门紧闭,外面广场上聚拢的人群犹在议论纷纷。而堂中只剩下了骁阳城主和虎娃,骁阳城主终于起身来到虎娃面前行礼道:“叔父大人,我这就派人连夜将此间之事禀报国君,请问您的身份,是否欲让报信者知晓?”
  虎娃:“你只需如实上报,但不必提我之名。你这么做,少务师兄只要不糊涂,当然就能猜到是我回来了。”
  骁阳城主吓了一跳,赶紧道:“主君贤明,怎会糊涂!……叔父大人要在这里等国君吗,这几日是否就在侄儿府中小住?”
  虎娃:“你府中的事,这两天就够你操心了。而明日是冬至,举国大祭之时,从国君到各城主皆不得闲。我后天午后再来吧,而我到的时候,国君差不多也该到了。”
第066章、只要不糊涂(下)
  野凉城离巴都并不远,若连夜派人送出急报,少务明天就能听说消息。可是明天是国祭之日,少务白天肯定动不了身。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天晚上就会出发,若速度够快,后天就能到达野凉城。而虎娃也清楚,少务一定会尽快赶来的。
  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堂后有亲卫的声音传来道:“夫人请止步,城主大人有吩咐,任何人不得到堂中打扰!”
  城主夫人:“不是已经退堂了吗,为何还不让我进去?他这是没脸也没胆了吧!”
  守在后门亲卫也不敢开罪城主夫人,只得解释道:“城主大人刚才交待,他与叔父私下叙话。奉尊长之命,任何人不得打扰。”
  城主夫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叔父,哪里冒出来的叔父?……你家叔父是尊长,我家舅舅就不是尊长了吗?……为了一个贱妖女的事,想让家宅不得安宁吗?”
  城主夫人在外面骂了半天,亲卫默不作声,但恪守职责没放她进来。骁阳一头黑线低首不语,虎娃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便转身离去。骁阳城主独自坐在堂中,直到天黑也没有走出去,城主夫人许是骂的累了,黄昏时终于也走了。
  ……
  野凉城的大牢今日收押了三名特殊的犯人,一是城主夫人的亲舅舅、国工大人丁弓注,还有另外两人是彭铿氏府上的长耳与披绒。众狱卒也搞不清状况,不敢擅自为他们脱枷解镣,但也不敢得罪这些平日想高攀都攀不上的大人物。
  掌狱大人命狱卒赶紧清扫牢房,将环境尽量收拾得舒服点,还从外面临时搬进来一些日常用具。丁弓注毒住了一个单间,而长耳和披绒自己要求待在一起,便给他们安排了另一个离得较远的单间。晚饭后没多久,便有人来探监了,众狱卒也不敢阻拦,因为是城主夫人来看舅舅。
  大牢中的丁弓注已经冷静下来,脑筋正在飞快地转动,思索着脱身之计。他是先进来的,后来又惊讶地看见彭铿氏大人府上的长耳和披绒也进来,当然会询问狱卒发生了何事,这才获悉今日问案还有后续,听明缘由后不禁面露喜色。
  他一直纳闷那指认他的后生是谁,其人也拥有国工身份,看来并不怕得罪自己。其实丁弓注在洗风城一带虽颇有势力,但在整个巴室国中也算不得什么人物,而过继给大俊为子、得到少务器重的骁阳,才是巴室国中新一代的权贵。所以丁弓注当初下手很早,与骁阳结成了姻亲,也算是间接抱住了国君的粗大腿。
  可是今天偏偏是骁阳当众把他关进了大狱,这也让丁弓注颇有些惊慌,猜不透指认者的身份。此刻又听说那后生连彭铿氏大人都敢招惹,心绪反而稍定,暗道那人的来头至少与国君无关。
  指认者发现他私藏蛇女,亦知道他的身份,居然敢当众闹上了公堂,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意思。得罪他丁弓注也就罢了,居然连彭铿氏大人也敢碰,恐怕用意就不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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