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消失的八门(校对)第2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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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席间余科长特意提到了这件事,表扬任钟谨在行动表现得很出色,然后又说了局里对那家洗浴会所的处理。会所老板是外地人,当时并不在境湖,也不知道会所里竟然有人干这种勾当,他接受了处罚和整改,也感谢警方的及时发现与警告。
  任钟谨心暗道:“这可能吗?全是一贯的套路!可这家洗浴会所跟余科长是什么关系?”正在琢磨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是位陌生的年男子。余科长站起身为他们做了介绍,来者是那家洗浴会所的老板,姓李。”
  没有任何人能责怪任钟谨做的事,因为那是他的职责所在,那天晚换成谁都得立刻行动,大家除了表扬还是只能表扬。连会所老板都是来表示感谢的,送了任警官一个红包和两条很名贵的烟。
  红包任钟谨是坚决没收,但在余科长的一力劝说下,那两条烟还是收了,他自己没抽,后来过年时送老丈人了。
  任钟谨当然不是傻子,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家洗浴会所是余科长罩的场子。没点背景关系,只有白痴才会擅自干这种买卖,当时像这种场子的后台简直跟扫黄打非小组一样,都快成分片包干式的了。
  余科长虽然没有挑明了说,但暗示的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他声称今天之所以组这么一个酒局,是要介绍李老板与任警官认识,往后有什么事,不要大水冲了龙王庙。洗浴会所的李老板也连连敬酒,请任警官今后多多指导工作。
  任钟谨还能说什么?只得回答一些不置可否的话,如“有余领导在,哪能轮得着我做主?有什么事,李总还是请余领导指示……”、“李总也要注意了,今后要保持通讯联络的畅通,及时了解情况,别手下的员工做了什么事自己都不知道!”
  他之所以这么说,当然也有所指,因为那天晚的事情十分凑巧。当时余科长到外地出差,参加某个专项行动,按纪律规定恰好得关机不能与外界联系,而这位李老板也联系不,不知道在干啥呢。
  假如这两个人当时都能联系得,或许会所那边会提前得到消息,或许仍然反应不及,但实际情况是让任钟谨带队抄了一回。
  此事之后,余科长在系统内利用各种机会明里暗里向人宣扬——任钟谨是他的人。这事让任钟谨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自己带队抄了余科长罩的场子,回头余科长却非要向人暗示任钟谨是他的人。
  任钟谨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是不是余科长的人?答案当然不是。
  这只是一份公职而已,并不存在人身依附关系,而且算按派系站队的潜规则,自己也算不余科长的人啊。说实话,想自成一系势力,余舒立的职务还低了点。但是这种事任钟谨也不好否认啊,他总不能到处解释自己不是余舒立的人吧,从何说起啊?
  此事过了大约一年半,任钟谨被借调到了雨陵区,而当时朱山闲已是雨陵区的副书记。说来也巧,朱山闲在洗浴会所被任警官抓现形的时候,是他即将从城建局副局长提拔为正局长的时候。假如朱山闲当时真被带走处理了,那么这次提拔机会肯定也毁了。
  朱山闲当了城建局正局长还不到一年,区领导的位置又有空缺,他接着又被提拔当了区委副书记,升迁的速度很快。
  任钟谨被借调到雨陵区之后,朱山闲和任钟谨第一次在一起吃饭是公开场合,在座的还有其他领导。朱山闲特地向任钟谨敬了酒,欢迎他到雨陵区为治安工作多做贡献。
  但无论是任钟警还是朱山闲,不论是在公开还是私下的场合,谁都没有再提过一句当年的事,因为那也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
  任钟谨在雨陵区的工作成绩很不错,升了两级警职,在朱山闲升任区长的时候,他又调回了白山区。而此时余舒立已经是白山区公安局的副局长兼治安大队的大队长了。任钟谨调回来之后不久,便担任了治安大队副大队长,算是熬资历熬出来的吧。
  任钟谨在官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野心,到这一步已经很满意了。因为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且学历也不高,想当初的警校只是本市的专。其实孙达曾经的处境与他类似,那样的年龄、那样的学历很尴尬,再想进步也较困难,除非有重大立功表现。
  但是警察这个职业,说重大立功表现,往往是要拿命去换的。所以任钟谨也没有更多的奢望了,这几年是老老实实干本职工作而已。可最近又出了另一件事,莫名牵连到他,那是副局长兼治安大队大队长余舒立被拿下了。
  余舒立可能会被拿下的风声去年传出来了,这位副局长也曾四处找门路企图自救,但到了今年初,他还是被纪检部门带走了。
  此事的起因是从去年开始的国家扫黑除恶专项行动。余舒立有几个堂兄弟,在白山区近郊的农村,近年来也发展成一股黑恶势力。
  他们侵吞集体资产、强占当地的经济资源,在土地征用、政府工程等事也干了不少非法勾当,还利用宗族势力把持与操控村委会的换界选举,总之不仅欺行霸市甚至还欺男霸女,终于在专项行动被打掉了。
  这股乡村宗族势力渐渐发展成为祸一方的黑恶势力,为什么没有得到遏制呢?那肯定是有保护伞嘛!那么保护伞是谁呢?当然是余舒立了!打掉这股黑恶势力便牵出了余舒立副局长,他也跟着栽进去了。
  余副局长一旦被调查,那么越查问题暴露得越多,已不局限于乡下堂兄弟们的事情,甚至很多年前的不少旧账都被翻出来了,如那家洗浴会所的事。随着消费习惯以及政策环境的变化,那家洗浴会所三年前已经关门了,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还在啊。
  这样一来,又会牵连到一些人,如副大队长任钟谨。任钟谨自忖并不是和余舒立一伙的,但余舒立已经把舆论造出去了,很多人认为他是余舒立的人。余舒立被调查的这段时间,任钟谨也被领导叫去谈话了,意思是要他配合检举。
  任钟谨尚没有被停职,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有些事情恐怕是解释不清的,很可能会受到余舒立一案的牵累。这些也算了吧,但最近又发生了一件事。
  在前不久,突然有人联系了任钟谨,向他提了一个建议,是在检举余舒立的问题时说一件事:九年前在某洗浴会所,雨陵区如今的区长朱山闲曾嫖娼被抓现形,但是余舒立打了声招呼,让他把朱山闲给放了。
  这个建议很歹毒啊。如今已查出余舒立是那家洗浴会所从事非法活动的保护伞,再添一件佐证,对余舒立而言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恐怕想否认都否认不了,而且否不否认关系都不大了,但是却把朱山闲给牵连进去了。
  对方还许诺了他两个好处,一是只要他这么做了可以帮他过关,不会再受到余舒立这个案子的牵连,二是给他五百万,用很安全的方法。什么安全的方法呢,对方要任钟谨去查他母亲的退休工资卡,是不是已经多了二百万?
  对方还告诉他,这二百万是他母亲一位做药代生意的亲戚打过来的,有正当理由,让他心里有数,不必再去追问什么,事成之后还有三百万通过别的途径支付给他。
  任钟谨的母亲已经退休了,老太太平时行动不便,把自己的退休工资卡放在儿子手里,花什么钱也方便。任钟谨悄悄去了街头的取款机查了一下,账号里最近果然多了二百万!
  当然了,对方还说了一些威胁的话,如算任钟谨不检举,别人也会检举的。他们既然能找到任钟谨提这件事,证明已经掌握了情况。任钟谨当年私放了朱山闲,是与余舒立勾结的证据……等等等等,不必细说了。
  任钟谨查完银行卡的这一天,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约孙达一起喝酒,结果喝多了把这事给说漏了。他是绝对信任孙达的,喝醉酒后思想也丧失了警惕,而且当时断片了,第二天醒来啥都忘了。
  孙达离开了警察队伍,但消息也普通人灵通,后来还特意打听过丁齐的情况,知道丁齐与雨陵区的区长朱山闲关系很近。他听任钟谨说这起件事也是吓了一跳,考虑再三还是给丁齐打了个电话。
  孙达给丁齐打电话,也是送个顺水人情,同时更重要的,他希望丁齐能想办法帮帮任钟谨。孙达也在警界混了快二十年,本能地感觉到此事水很深,无论任钟谨怎么做,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事该怎么解套,孙达也想不出来好办法,但在他看来,丁齐本事很大、门路很多,或许能有更好的主意,还可以找朱山闲去商量对策。
  丁齐接到电话之后,马打电话给了朱山闲,然后进了禽兽国又碰到了庄梦周,又将此事转告了庄先生。庄梦周听完之后眯着眼睛道:“有意思啊有意思,全是套路啊!”
  丁齐皱眉道:“有人肯花这么大的代价对付朱师兄,现在这一局差不多将死了。无论任钟谨检不检举,这件事都会被翻出来,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普通人无所谓,但在官场怕的是这个。”
  这确实是一个死结,朱山闲很难摘得清。假如任钟谨按照对方的意思做了,那么结果不用说了。算任钟谨不按照对方的意思办,对方仍然可以通过别的途径检举,到时候任钟谨仍然是私自放人的警察,而且可以说他是按照余舒立的授意,这点是解释不清的,更何况还有那两百万。
  假如任钟谨将实情全盘托出呢?向组织交待有人让他这么做,并且将那两百万交,那样还是会牵连出朱山闲嫖娼被抓现形的往事。组织可不管朱山闲穿没有穿衣服,反正是和小姐一起被堵在包房里了。
  说一千道一万,是因为这件事是实际发生过的!只要当事人对组织开了口,朱区长有麻烦。
  庄梦周闻言却摇头道:“我说的有意思,可不是指现在这件事,而是当年的事情。算是九年前,朱区长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了吧?他已拜师成为爵门传人,靠山拳应该练成了、望气术应该也有根基了,怎么会犯那种错呢?”
  丁齐:“犯哪种错,您说的应该不是嫖娼吧?”
  庄梦周:“他十有八九是让人设计了呗,你不觉得九年前的事情很蹊跷吗?我相信朱区长自己心里也有数,回去问他本人清楚了。走,我们一起回境湖,今晚开个会,最好把老谭也叫过来。小妮子是不是去杭州了?不用通知她了。”
  丁齐唤回了小巧,与庄梦周一起离开了禽兽国,路还打电话通知老谭,晚赶到境湖来开会。谭涵川问清楚了究竟是什么事,在电话那边也有些愕然,表示一下班动身赶往境湖。
  庄梦周和丁齐赶到南沚小区的时候,差不多正好是下班时间,小区门口热闹的场面又让他俩吃了一惊。
  有人拉着条幅好像在搞促销,旁边还有喇叭在放录音。再一看这些人又像是跳广场舞的队伍,但是他们现在没跳舞,站在小区门口两侧的人行道,都显得很激动的样子,还有人买来肯德基全家桶与矿泉水正在那里分发呢。
  等看仔细了,才知道他们是来抗议的,打的两个条幅写的分别是“我们要动迁!”、“反对以权谋私!”旁边的扩音器里放的也不是跳广场舞的音乐,而是一段录音,听了一会儿便明白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这些人都是两公里外锦绣小区的住户,他们也不知从哪听到的消息,最近市政府规划在这一带修建一家民营综合医院,本来投资方是打算动迁锦绣小区的,而且给的补偿价非常高,几乎可以在同样的地段买面积一倍的新房了。
  但区里有领导以权谋私,为了照顾关系户居然改了计划,要求投资人动迁南沚小区。这种事情怎么能忍呢?于是有锦绣小区的住户跑来南沚小区门口来抗议了,坚决要求区政府按照原计划动迁,并且追查以权谋私的领导责任。
  这帮人还挺有组织的,是以小区广场舞队伍为基础,下午的时候去了区政府门前抗议,被工作人员劝阻,因为谁都没听说过这回事啊。然后他们又跑到了南沚小区门口抗议,沿途都很遵守交通规则,并没有占用机动车道,但是动静搞得不小。
  很多围观者看的是一头雾水,这是唱哪一出啊?
  丁齐与庄梦周赶到朱山闲住的小楼推门一看,朱山闲正坐在屋里喝茶呢。丁齐问道:“朱区长,你这么早下班了!还有闲情逸致坐着喝茶,不知道门口正在抗议吗?”
  朱山闲摆了摆手道:“不着急,先坐下喝杯茶,听我慢慢解释。”
  庄梦周坐下道:“朱师兄啊,看这样子,门口的事是你搞的吧?”
  朱山闲有些尴尬地一笑:“庄先生不愧是惊门前辈,一眼看出来了。”
  庄梦周没好气道:“我在小区门口看见有人发肯德基全家桶,知道肯定有幕后组织者,手段不错、也肯下本钱,居然不是发盒饭……再进屋看见你这个反应,我还不明白嘛!”
  丁齐:“怎么回事呀?听庄先生的意思,这些抗议的人是朱区长自己组织的?”
  朱山闲叹了口气道:“我是在本地长大的,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多年,如果说找不到自己人办点事情,你们信吗?”
  丁齐:“我当然不信,次逛个物市场,你还能安排一个自己人配合呢,这次唱的又是哪一出啊?我以前只见过抗议拆迁的,还没见过抗议不拆迁的,这也太滑稽了吧?朱师兄是怎么想出来的,又是怎么做到的?”
  朱山闲:“那个锦绣小区的情况,丁老师不了解,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也不算是故事,是真事……”
第264章
流氓歌曲
  锦绣小区和南沚小区一样,都是南沚镇动迁改造后的安置小区。南沚镇几周边村庄不是一天改造完成的,前后进行了五、六年时间。锦绣小区是个普通居民小区,位置贴着当时的新市区,修的都是六层单元楼,竣工时间也南沚小区早了五年。
  以十五年前的条件看,锦绣小区在当时也远不算什么高档住宅,如今看来更显老旧了。小区绿化、物业管理之类的不说了,设计落后、管线老旧、建筑质量不佳、没有足够的停车位与配套设施……这些老旧小区可能存在的问题,它都有。
  去年有不少小区居民投诉手机信号不好,电信部门打算新建一个信号基站。如今各家运营商的信号发射塔架,都统一整合到铁塔公司名下,各家运营商共用一个塔架。铁塔公司的基站塔架立起来的时候,又有一批小区居民跑出来抗议,理由是辐射会影响健康。
  工作人员做了很多科普,告诉大家这个基站不会影响到居民健康,但是没用,这伙人是不让用,还数次破坏了通信缆线。协商到最后,抗议者提出了条件,要求补偿每名住户五万块健康损失费,否则不允许设备运行。
  这条件谁能答应,于是铁塔公司联合各家运营商一致决定基站暂不启用。也是说从大半年前到现在,锦绣小区一直都没有手机信号呢,这事纠缠到现在还没解决。
  锦绣小区要动迁的消息,其实也不是胡乱编造,近几年这个小区至少有两次可能被动迁的机会,而且都差一点成功了。
  锦绣小区是十五年前竣工的,当时的位置贴着新市区的边缘,但是经过十余年的发展、新城区的扩张,它的位置已经不算偏僻了,周围起了很多高楼大厦。这么一处都是六层单元楼的老旧小区,便又有了动迁开发的价值,所以也有开发商盯了。
  第一次动迁计划是在四年前,但最后没有谈妥。当时锦绣小区有百分之八十的住户都愿意签协议,但还有百分之二十的住户立志要当钉子户,要的价非常高。而实际动迁工作是地方政府负责的,需要有统一标准,一家给高价等于全部要给高价,核算成本之后最终也只能放弃了计划。
  第二次动迁计划是前年末到去年初,本来已接近于谈完了,给的动迁补偿价也很高,锦绣小区的很多住房都准备庆祝了,不少人甚至纷纷给亲朋好友发消息炫耀。但是紧接着房地产市场与国家政策都出现了拐点,各家开发商都进行战略收缩调整,这次计划居然也黄了!
  短短三年时间内有两次差点被动迁的经历,也使锦绣小区很多住户坚信自己住的是宝地,迟早是要被动迁的,而且将来的补偿价只会更高。老旧小区的住户当然也有改善性需求,所以大家都盼着呢,可是这两年房地产市场的表现实在没有太多起色,一直没盼来结果。
  但是今天,二零一九年的六月,终于有人给了他们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朱山闲找了三个人,在不同的时间分别混进了小区跳广场舞的队伍,最后一个人是锦绣小区的住户。如今跳广场舞的也不仅是老年人了,渐渐也混入了一些青年成员。它不仅是一向健身休闲活动,也是邻里八卦、政策风向乃至社会谣言的传播交流途径。
  这三个人分别放出了消息,是有投资商看了锦绣小区这块地,要动迁了之后建一家大型民营医院,意向补偿金给得非常高,几乎等于一套房子换两套啊。但是区领导以权谋私,照顾亲朋好友,居然让投资商改计划去动迁南沚小区了。
  这种小道消息无凭无据,而且未经任何核实,也能把人煽动起来吗?还真能!要看在什么地方去煽动什么人,有没有人暗组织串联,反正很多人闲着也是闲着,有些事情已经成为一种精神生活。
  因为两次动迁以及信号基站的事,锦绣小区的不少住户闹到过区政府,朱山闲这位区长也曾出面调解安抚,很清楚其一些人是什么脾性,在什么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他安排人去重点煽动的,是次阻止信号基站运行的那批居民。
  所以嘛,今天有人到区政府门口散步去了,然后又跑到南沚小区门口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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