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32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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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吴世衡这番话,众人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明清两代我国的科举制度发展到顶峰,从某种意义上讲科举制度即是皇权与庶族地主阶级建立的政治盟约,前者可以获得所需要的人才和得到后者的支持;而后者的则得到进入国家上层的通道和确保自身政治经济利益的背书。得到功名之人不仅仅只有出仕为官一条出路,实际上秀才和相当一部分举人都是没有什么出仕机会的,但即便没有出仕,获得功名的士人也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影响基层,甚至高层政治。而到了明朝中后期,这些缙绅们甚至按照地域、师门等关系结成不同的政治集团,影响朝政、相互碾压,著名的东林党便是一个例子。徐渭的做法等于是把东林党提前了数十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东林党并不存在一个明确的领导核心,更没有严密的组织,而徐渭背后则是有兰芳社这个庞然大物,拥有巨额的金钱,有明确的行动纲领和政治经济利益,一旦形成气候,与兰芳社的武力和财力联合起来,大明那些松散的缙绅根本不是其对手。在座的几人虽然还不知道全部内情,但都是在官场上打滚多年的,知道结党一事之可怕。
“好了好了!”方才那玄衣老者见屋内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赶忙笑道:“今日是为世衡兄接风洗尘,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又是为何?”
“不错,不错!”那何姓官员笑道:“起社之事且放在一边,延益兄,礼部这段时间有什么趣事,说来与我们听听!”
“趣事倒也说不上,倒是有件麻烦事,几位堂官正焦头烂额呢!”那玄衣老者笑道。
“礼部有麻烦事?我怎么一点都未曾耳闻呀?”
“外藩的事情,还没有传出来呢!你们如何知道?”
第三百一十一章京中3
“原来是外藩的事情,难怪!”那何姓官员笑了起来:“又出什么事情了?求封号?还是疆土争端?”
“都不是!”那玄衣老者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朝鲜那边刚刚出了事情,他家大王暴病而亡,又无子嗣,只得以其庶兄弟之子过继!”
“暴病而亡?又无子嗣?我记得朝鲜之君应该年纪不大吧?”
“二十出头,刚刚亲政不久!”
“那眼下朝政在何人之手?”
“朝政由太后与领议政尹元衡暂摄,对了,那领议政乃是太后的亲兄!”
说到这里,桌旁众人的脸色都有些怪异,半响之后,那何姓官员叹道:“延益兄,朝鲜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嗯,是呀!”玄衣老者叹了口气:“所以几位堂官才头痛得很,估计朝廷是要发旨切责的!”
“只是发旨切责吗?”那何姓官员问道:“我敢打赌,若是细查下去,朝鲜大君的死因肯定有很多说不清楚的事情!”
“就是不能细查下去呀!”玄衣老者苦笑道:“你们想想,查不出来什么还好,要是查出来了什么,你们说怎么办?废掉朝鲜太后,处死那个尹元衡?那朝鲜可是要大乱了?朝廷现在可是多事之秋呀!”
“这倒是!”
“是呀,南边北边都要用兵,东边不能再生出事情来了!”
听那玄衣老者说到这里,每一个人都微微点头,自从嘉靖29年俺答汗兵临北京城下之后,明不得不在次年开放宣、大等地与蒙古互市,但不久后双方又发生争执,互市停止,重启战端,多次破边大肆抢掠,明帝国在北方面临着沉重的军事压力,加上东南的倭乱,前者直接威胁帝国的首都,后者则威胁帝国的财赋之地。当时明帝国即没有能力,更没有意愿冒着开辟第三条战线的风险去干涉朝鲜的内部权力更迭。
“这么说来,那尹元衡倒是挑了个好时候!”何姓官员突然笑了起来:“切责几句也掉不了一块肉!对了,朝鲜新君即位,应该要派人去宣旨的吧?礼部应该派何人去?”
“这个现在还不清楚!”玄衣老者笑道:“不过应该不是我就是李主事!”
吴伯仁在一旁灵机一动,笑道:“陈世伯,小侄有一事相求,还请应允!”
“伯仁有何事相求,请讲!”那玄衣老者笑道。
“若是世伯要出使朝鲜,可否带上小侄,只当多个随员!”
“随员?”那玄衣老者看了看吴伯仁,又看了看吴世衡,笑道:“贤侄为何想去朝鲜?”
“小侄听闻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朝鲜位处海东之地,比邻我国之辽东,地势紧要,乃是我大明的门户。此番生变,小侄想要亲眼看看当地的情况,了解其地理人情!”
玄衣老者笑道:“果然是吴家的麒麟儿,好,若是此番是我出使,你便是我的随员,若是李主事,我便替你向他开口求恳,谅无不可,如何?”
“多谢陈世伯!”吴伯仁赶忙起身拜倒。
书房里的灯火通明,两根鲸脂蜡烛在银烛台上熠熠发亮。吴世衡在书架旁的扶手椅上坐下,脸色微红,他左手边的那张椅子是空着。
“爹爹,时候不早了,孩儿先告退了!”吴伯仁向吴世衡深深一鞠躬,便要告退。
“且慢!你先坐下,我有事情要问你!”吴世衡指了指左手边的那张椅子。吴伯仁微微一愣,驯服的坐了下去。
“伯仁,我这几年在外做官,对你在老家的情况不时非常清楚!”吴世衡沉声道:“今天看你在几位世伯面前,倒是有所长进!”
“爹爹谬赞了,都是几位世伯抬爱!”吴伯仁小心答道。
“不过长进归长进,有些事情还是莫要太过自作聪明了”吴世衡的目光闪动,突然问道:“我问你,你为何想去朝鲜?”
“孩儿方才已经说过了,是想亲眼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
“这是假话!你想去那边是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吴世衡冷声道:“说实话!知子莫若父,别人看不出来,我可是看得出来的!说,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要逼我行家法!”
吴伯仁身体颤抖了一下,脑海中又闪现出年幼时严父的“家法”,以过往的记忆,父亲可是完全做得出来的。他低下头去道:“朝鲜那边的事情,可能与孩儿的一位朋友有一点关系?”
“你的朋友?”吴世衡皱起了眉头:“你这些年不是在故乡专心读书吗?什么时候认识朝鲜的朋友了?”
“是在考上举人之后认识的!”吴伯仁低声道:“爹爹您记得孩儿写的那本《海上荡寇志》吗?”
“你是说关于平定海贼的那本书?这又有什么关系?”
“孩儿这本书中讲的乃是一位海上异人之事!”
“这位异人便是你的朋友,难道说这次朝鲜的事情与他有关?”
“孩儿还不能肯定,不过十有八九是的!”吴伯仁低声道。
“那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给我听听!”吴世衡厉声道。
吴伯仁没奈何,只得将自己在泉港与周可成结识,随周可成一同击破巨寇曾一本,周可成拿出重金资助自己出版《海上荡寇志》一书,赠刀和倭仆,与吴家合伙经营纺纱厂等一系列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讲述了一遍。
“这么说来,倒的确是一位一场异人!”吴世衡听到这里,微微点头:“你能与他结识,倒也是缘分,不过为何你说朝鲜的事情可能与他有关呢?”
“回爹爹的话,因为他在朝鲜那边也有生意,做的还不小!”
第三百一十二章偶遇
“呵呵,光凭这个说明不了什么吧?”吴世衡闻言笑了起来:“按你这般说法,这人在倭国、安南、琉球、南洋也有生意,莫不是那边出了事情也和他有关系?这不是笑话吗?”
“爹爹说的是!”吴伯仁陪笑道,腹中却暗想:“琉球南洋我是不知道,但倭国若是生出什么大乱子,十之八九和周先生有关的,周先生上次来信中提到礼成港到底太过狭小,又距离对马海峡太远,不利于封锁尼子家的商路,还是要想办法在朝鲜一个叫做釜山的地方弄一个港口,即方便通商,也多一个供己方舰队停泊的港口!我估计这次朝鲜的事情,十之八九背后有周先生的影子!”
“伯仁!”确定了儿子的想法,吴世衡的态度变得轻松了起来:“按说明年就是会试了,你是不应该做这些分心的事情。不过你今天晚上有句话说的不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圣贤书是要读的,但只读圣贤书却是不够的。为官者替天子牧养百姓,既要懂得治兵谷,又要懂得新修水利,还要会刑律,很多东西书本上不会写也没法写,你现在就懂得留心这些,对你将来大有好处!不过仅仅是这个我还不会应允你的!”
“那还为了什么呢?”吴伯仁不解的问道。
“礼部的陈老可是当初的文章圣手,又在京中多年,你同他一同出使,无论是文章还是朝廷风向上都可以多向他请教,这也不比你在京中苦读差,记住,去朝鲜是去朝鲜,学问是一日也不可放下的!明白了吗?”
“多谢爹爹提醒!”
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元月。
加里浦。
黄昏时分,宣旨船缓慢的绕过一个布满陡峭岩石的陆岬,乌黑色的岩石上布满残雪,看上去分外冷清。吴伯仁将身上的皮裘又裹紧了几分,向船首走去,不远处的峭壁下,一条渔船正在海面上飘荡,船上却看不到人。他看到不远处的栈桥,在栈桥不远处是一片片废墟,对面崎岖的岩岸边到处可以看到船只的残骸,宛若死去海怪的尸体,房舍也仅仅剩下残垣断壁和冷却烟尘,只有一间刚刚搭好的茅屋,几只乌鸦盘旋在茅屋上空,不时发出呱呱的叫声。
“兵火有余烬,贫村才数家。无人争晓渡,残月下寒沙!”
身后传来熟悉的吟哦声,吴伯仁回过头来,正是此行的正使大明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陈谦(字延益),只见其看着岸边的景象,眉头紧锁,目光中颇有悲悯之意。吴伯仁知道对方方才吟诵的是晚唐诗人钱珝的《江行无题》,正是描写战争之后的残破景象,他灵机一动,接着吟诵道:“盗贼浮生困,诛求异俗贫。空村惟见鸟,落日未逢人。步壑风吹面,看松露滴身。远山回白首,战地有黄尘。”
“好一个空村惟见鸟,落日未逢人。”陈谦拊掌叹道:“眼前这等景象,实在是不忍目睹呀!若是那尹元衡为了一己之利,搞得生灵涂炭,纵然一时可以侥幸,死后也必遭报应!”
说话间,宣旨船已经划进港口,早有朝鲜人的划船赶来将其拖入港内。不久后,船靠上栈桥,早有朝鲜官吏带着一仗在栈桥旁敛衽下拜:“下官礼曹参议金元何跪迎上国天使!”
“金大人请起,在下乃是大明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陈谦,见过金大人!”陈谦昂然受了对方的下拜,方才微笑着伸手虚扶对方起身,这即显示了大明的宗主国地位,又表明了个人的谦逊。
“陈大人请!”金元何叹了口气:“本来依照礼仪应当是在这里搭建房屋仪仗,迎接上国天使,只是去年有倭寇入侵,这里被兵火蹂躏的不成样子了,只能请大人您随我前往镇城,那里有准备好的馆舍,下官在那里为大人您接风洗尘之后,明日再去汉京!”
“原来是倭寇作乱!”陈谦点了点头:“本官明白了,客随主便就是!”
“多谢陈大人体谅!”金元何闻言大喜,赶忙让依仗在前开路,自己上马在前引路,一行人到了镇城馆舍,酒宴上宾主尽欢不提。
吴伯仁用罢了酒宴,回到自己的住处刚刚换了衣服,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两下敲门声,他还以为是自己的仆人打了洗脚水来,便头也不回的高声道:“进来把水放到床边便没你的事情了!”
吴伯仁换好衣服才觉得有点不对,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锦袍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不是周可成又是何人?吴伯仁又惊又喜的问道:“周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周可成笑着走进来:“我听手下人说伯仁你也来了还以为他们看错了,想不到这么巧!怎么了,读书读腻了,出来散散心?”
“周先生说的哪里话!”吴伯仁笑了起来:“这次出使的陈大人乃是家父的同年,我想出来开开眼界,便央他做了使团中的一个随员,想不到在这里遇见您!您为何在这里呢?”
“我为什么在这里?”周可成眼珠一转,笑道:“我若是说我也是来这里游玩的,伯仁你信不信?”
“不信,周先生你手头上事情那么多,哪有时间来这里游玩?”
“不错!”周可成闻言笑道:“周某这个劳碌命的确抽不出时间四处游玩!”
“那您在朝鲜是为了——”
“无他,做一桩大生意罢了!”周可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不瞒你说,你来这里也与我有几分关系!”
吴伯仁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六七分,低声道:“这次朝鲜的事情与先生您也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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