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36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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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大人谬赞了,出点银钱不过是徐某的本分罢了,若无大人的辛劳,哪里有奉贤的今日?”徐渭赶忙推辞道,他可是记得周可成先前的叮嘱:不居功,不揽名,做实事!把海瑞顶在前面,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中。
“徐相公性情高洁,海某钦佩不已!”海瑞叹了口气:“只是一下子要治理苏松常这么大一片的水系,事情就大不一样了!”
“海大人请放心,只要是徐某力所能及的,一定尽力支持!”
第五十四章公债
“哦?”海瑞惊讶的皱起了眉头:“徐相公的意思是就算是苏松常的治水之事,也愿意伸出援手?”
“不错!”徐渭笑道:“敝主上已经说过了,海大人所做的乃是千古流芳之事,我兰芳社能有附骥尾的机会,千万不能放过了!”
听到徐渭的话,海瑞露出了感动的神色,他点了点头:“想不到,当真是想不到呀!令主上竟然有这等气魄,难怪能成这样一番事业。不过这件事情干系重大,老夫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从何入手,徐相公可否指点一二?”
“指点不敢当!”徐渭笑道:“不过有一点陋见,说错之处还请海大人莫要怪罪!”
“徐相公说的哪里话?但讲无妨!”
“是,海大人,自古以来虽说修河治水都是大耗民力之事,做的好了自然是利国利民,做的不好破国亡家也是有的。所以通常来说,修河治水都要慎之又慎,以免不曾利民,反倒害民!”
“徐相公所言甚是,本官这次治河原本也觉得一任干下来有个模样就不错了,却没想到两年不到的功夫,就已经基本完工了!说到底,也是贵社慷慨解囊!”
“海大人,敝社虽然除了几个银钱,但受益也是最大。在下的意思是,大人若想在苏松常也能治好水,还是应该坚持‘谁出钱,谁受益’的原则,这样才能把事情做好!”
“谁出钱,谁受益?”
“不错,海大人要治水,敝社自然会出力,但是奉贤一地小,而苏松常大,以敝社有限之财力,如何能支持三州之治水呢?治水一事本就是苦乐不均的事情,有人坐享其利,而有人出了大力而没有收获,这样又怎么能够长久?”
“徐相公所言甚是!”海瑞点了点头,他由于家境平寒,考中举人之后便出仕,所经历的都是偏远州县的佐贰官,奉贤知县是他做过的第一个“肥缺”,积累了大量的基层行政经验。他很清楚治水是一个极为复杂,牵涉到许多方面利益的系统工程。比如为了确保河流通畅,有时候就必须变更河道,那新河道经过的村庄、田地、坟墓就会被淹没,居住在这些地区的人民利益就会受到损害,这一部分人往往会反对这一方案;而某地频发水灾,往往田地在高处的人就不愿意出钱出力治水,因为即便发水灾也未必能够淹到他们的田地,而他们却能利用水灾后低洼处绝收的机会,压价购买位于低洼地的田地(当然等他拥有了低洼处田地后态度可能会有所转变)。以上类似的情况多的数不胜数,如果主持治水的官吏没有熟练地手腕解决这些问题,即便工程最后不会失败,所遭遇的阻力也会大非常多。
“那如何才能做到‘谁出钱,谁受益’呢?”
“发行公债!”
“公债,这又是何物?”海瑞疑惑不解的问道。
“海大人,奉贤治水的事情您也看到了,治水成功之后,航运大为便捷,货物流通,农商皆得了实惠;我兰芳社虽然出了不少银子,但从其他方面也得了不少好处,从长远来看还是得益的,这也是我社愿意支持海大人的原因。而苏松常也是一般,您上任之后先勘察水情,制定方案之后将其公布出来,这样一来谁受损,谁得益自然就清楚了。然后发行公债,计息若干,若干年之内连本计息归还。”
“且慢!”海瑞打断了徐渭的话语:“你说这公债我是明白了,就算官府借债治水,可是债借了就是要还的,哪来的银子还债和利息?而且若是要借债,就要抵押之物,官府又用什么抵押?”
“可以在治水成功之后在每亩田产上加若干的税,河道通畅后也可以设立钞关征税,用这些钱来还还本付息。至于抵押物嘛,这个就比较麻烦了!”徐渭笑道:“是否可以上奏朝廷,专门开一批盐引呢?”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海瑞点了点头,对于大明的商人来说,盐引就是官府信用最高的抵押证券了,比金银更加坚挺,毕竟金银只能放在地窖里,要生息还要放贷,而盐引一转手就有利润的。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不是太明白,反正最后都是要还钱的,为何还要绕一个圈子,干脆直接征捐税岂不是更好,至少还省下了利息!”海瑞思忖了一会后问道。
“大人,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若是要加捐税,首先缙绅百姓都会反对,毕竟世人多半短视,未见其利先见其害的事情,又有几个人喜欢呢?其次,还债可以分成二十年,三十年还清,就算加上利息,每年也不过是少许罢了,加上那时已经得了治水的好处。而若是加税那可是要一次性交出那么多钱来,又有几个人愿意呢?”
“嗯,徐相公所言甚是!”海瑞笑道:“不过发行公债的事情甚为繁琐,到时候还要请你鼎力相助呀!”
“那是自然!”徐渭笑道:“海大人请放心,第一期公债只要是卖不出去的,都由我兰芳社一力承担!”
“好,好!那就多谢徐相公了!”海瑞举起了酒杯。
送别了海瑞之后,徐渭上了自家的船,返回金山卫。在船上他闭上眼睛,一边休息一边回忆着方才所说的那些话,看看有无出了差错。作为兰芳社的高层核心成员,他能够看到许多旁人无法看到的机密数据。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当初周可成说过的一句话:“统治者最重要的权力就是知情权!”按照数据,从货物吞吐量来看,金山卫在兰芳社的所有港口中已经处于第三位,仅次于堺和中左所,考虑到堺已经成为日本近畿、关西和部分关东地区的大米交易中心,其货物吞吐量远远超过其他几个港口。金山卫实际上已经只低于中左所了,而其增长的速度是所有港口中最快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两年以内,金山卫就将成为第二,而从货物的种类和价值看,金山卫更是远胜堺和中左所,生丝、棉布、陶瓷、药材这几样古代手工业制品的大宗商品都是金山卫的最优,从获得利润来看,金山卫现在就已经和中左所持平了。
第五十五章利益共享
而金山卫也是兰芳社所控制的多个港口之中最危险,也是最容易遭到攻击的一个,堺、礼成港、淡水、釜山都位处海外,在强大的舰队保护之下,堺的外围还正在修建永备工事。中左所虽然在大明,但本身是一个海岛,地形适宜防御,位置也远离大明的统治中心区域,经过多年的经营,兰芳社已经取得了当地的缙绅的信任,在很多方面有共同利益。而金山卫位于东南之地,是朝廷的财赋重地,从地形上看距离大运河的南端很近,朝廷可以投入大量的军队,兰芳社的经营时间很短,而且与当地的缙绅发生过冲突,结有旧怨,只不过眼下汪直等人还没有被剿灭,所以朝廷一时间还抽不出手来而已。为了将这个港口保持下去,周可成可谓是尽心竭虑,从加强武备到请求朝廷册封,想尽了一切的办法。
而在徐渭看来,眼下最要紧的其实不是朝廷,毕竟在经历了从朱纨到胡宗宪两易抚臣,六七年的东南御倭战争之后,朝廷原先对于海禁的共识已经被打破了。事实永远比文字更有力,北京城的官僚、勋贵、天子、宣大、辽东诸镇的军队都要依仗运河上的一条条漕船上的粮食、布匹以及其他物资才能维持生存。当然大明天子还没悲惨到晚唐天子那样漕船晚到几天就要担心神策军兵变,父子性命都保不住的地步。但东南打个喷嚏,北京城就要感冒这个比方还是不过分的。禁海禁到了东南遍地烽火,就连祖宗陵墓都遭殃,面对北方俺答汗不断南下的蒙古铁骑之下的大明朝廷在禁海这个问题的立场已经松动了。
既然朝廷这一关已经有了眉目,那么接下来的就是东南缙绅的问题了。一直以来徐渭在与当地缙绅的冲突中都是持比较强硬的态度的,也收到了比较好的效果。但随着东南倭乱已经渐渐看到尽头和海瑞治水的成功,兰芳社与当地缙绅的关系也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与其他地方的缙绅一样,东南缙绅是兼备大土地所有者和士大夫双重身份的,虽然由于东南地区的商品经济更加发达,缙绅也有参与一些工商业,但他们的根本还是土地。兰芳社虽然与当地的缙绅发生了一些冲突,但从军事上保护缙绅的家产不受到倭寇海贼的侵害,经济上兴修水利也有利于农业的发展,对外贸易增加了他们的经济收入。尤其是兰芳社不像当时许多发了财的商人那样赚了钱就大肆兼并土地,最多也就是收购生丝、茶叶、棉花等农产品,这反而提高了当地缙绅的土地收入,双方的矛盾渐渐也就缓和了。
在注意到了这方面的变化之后,徐渭便向周可成提议,在进一步修河治水的过程中,拿出一部分利益来收买与兰芳社关系友好的一批缙绅,即发行治水公债,在苏松常一带也培养一个利益共同体。毕竟以兰芳社过去在堺发行各种公债的经验来看,只要公债是用于矿山开发、兴建码头、河道清理这些公共服务、基础事业建设,获得的回报是有保证的,尤其是在江南这个经济富庶,公共服务尤其不足的地区。
“徐相公,船到了!”
部下的声音将徐渭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袍服,走出船舱,看到森可成站在码头,笑道:“你从京师回来了,一路上还顺利吧?”
“托您的福,都还顺利!”
“京城那边的事情都怎么样了?”
“老样子!”森可成笑道:“那个高大人每个月都有派人来领银子,多的七八千两,少的三五千两,不过没有一次超过一万两的限额的!”
“嗯,倒是不贪心,难得!”徐渭笑道:“你对这个高大人怎么看?”
“像您说的一样,是个正派人!”森可成笑道:“白给的银子都能忍住,不是给多少就拿多少,是挺不容易的!”
“估计还是有戒备心,也不是用银子的时候!”徐渭笑道:“你知道吧?近卫殿下也去京城了,为的是殿下亲子册封的事情,你见到他们了吗?”
“没有,正好岔开了,没碰上!不过就算都在京城,在下以为也最好不要见面的好,那边眼睛实在是太多!”
“嗯,你有这个心思最好!大人没有选错人!”徐渭满意的点了点头:“在京城,做你这个行当的小心总是好些!”
“多谢徐先生夸奖!”森可成欠了欠身子:“说实话,我这次回来还是有些不放心,京城那边——”
“你不用担心,那边已经都有了安排!”徐渭笑了笑:“我这里也很需要人!”
“那属下接下来要——”
“你跟着海大人!”徐渭沉声道:“海大人升官了,现在他已经是监察御史,巡按苏常松诸州,专以治水之事。接下来他会对苏松常这一带的水系进行勘察,为进一步治水做准备。你应该知道这一带是大明最为富庶的地区,也是未来我兰芳社控制整个东亚的关键。所以我们必须将一切掌握在手中,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森可成低下了头。
京城。
“原来这就是大明天子的御里呀!”织田信长惊叹的看着眼前宏伟的朱红色城墙,明黄色的琉璃瓦,长大了嘴巴。
“我听说京都便是仿造大唐的长安城建造的,不过无论是大唐的长安还是京都的御里,都已经无复旧日的荣光了!时运真是无常呀!”陶晴贤也是感慨万千,
严岛一战,大内家两万大军全军覆没,他也从西国无双的名将沦为了周可成的阶下囚,却想不到反倒因祸得福,当时与他齐名的尼子晴久、毛利家父子都已经化为穴中枯骨,而他却因为在周可成手下的武士中的官职最高,所以被周可成任命为使团副使,得以远赴重洋,亲眼目睹大明天子的居城。他不得不感慨福祸之无常!
第五十六章陆炳
“是呀,裟椤双树花失色,盛者转衰如沧桑!这世间事皆有无常,岂有长盛不衰的?”宇喜多直家也连声感叹,才刚刚二十七岁的他还没来得及赢得后世“阴谋家”的名声,从外表上看他是一个年轻英俊的武士。在周可成席卷西国的大潮中,这位善于观察“风向”的墙头草出卖了自己的主家,向周可成表示降服,并获得了领地安堵的承诺。
“肃静,肃静!锦衣卫过来了!”鸿胪寺的小吏焦头烂额的跑了过来,这伙倭人使团抵达京师之后,依照旧例是住在鸿胪寺专门的馆舍之中。刚到了两天便拿出银钱贿赂自己带着他们出来游玩,这倒也是常有的事情,不少使团的随员来了京师都会买一些大明的商品回去转卖牟利。可奇怪的是这伙倭人不去东城南城的市场,第一个却跑来看紫禁城。这不,几十个挎着倭刀的奇装异服汉子站在承天门外指指点点的,非惹来一堆麻烦不可。
“锦衣卫,想必便是大明天子的北面武者吧?都噤声,休得丢了主上的颜面!”陶晴贤年少时也是跟着跑路到大内家的公卿们读过书的,赶忙向身后的武士们叱呵了一声,众人赶忙停止说笑,肃容而立。
“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个个服装怪异,腰佩刀剑?”走过来的是一个小旗,带着一个随员,挺胸突肚的看了看陶晴贤等人,目光中满是怀疑之色。
“回禀二位大人!”那小吏陪笑道:“这些都是前两天来京中的倭人使团,小人乃是在鸿胪寺当差的,带他们见见上国的风貌!”
“倭人使团?有这么多随员?”那小旗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陶晴贤一行人。
“听说这次是来请求天子册封日本国王的!所以人数不少,按照规矩只能有五十人上京,还特别放宽了一倍,来了一百人!”那小吏道:“我身后那位便是倭人的副使,听说在他们国中也是一位贵人!”
“贵人?”锦衣卫上下打量了一下陶晴贤,点了点头:“是有点贵人的意思,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南边倭患闹得这么厉害,却还要让倭人使团进京,也不怕生出事情来。也罢,你让他们小心些,这么多人跨刀带剑的,也不怕惹出事情来!”
“是,是,小人明白!”那小吏赶忙连声称是,这样那两个小旗武士方才转身离去。那小吏这才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对陶晴贤道:“咱们快些离开吧,这里呆久了只怕会惹来麻烦!”
那两个小旗看陶晴贤一行人转身离去,也往承天门内走去,两人从侧门进了城,向当中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魁梧红肤汉子下跪道:“启禀陆大人,方才在城外那群跨刀异服汉子乃是最近来京中的倭人使团成员,鸿胪寺的人带着他们四处游玩的!”
“倭人使团?”那汉子皱眉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难怪这些人这么大胆,居然持刃窥视禁中!”
听到上司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下来,那小旗顿时满头是汗,赶忙磕头道:“属下该死,竟然将其放走了,属下立刻去将其追回来!”
“不必了!”那红肤汉子笑道:“一群化外野人,也不知道我大明的法度,眼下朝廷正想着借这个机会一举荡平倭乱的祸根,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没必要节外生枝了。你去和鸿胪寺的提醒一句,这些倭人出来游玩没什么,但以后就不要携带刀剑了,不然在京师里伤了人,也不好说话!”
“是,是!”那小旗这才松了口气:“小人立刻就去鸿胪寺!”
“嗯!”那红肤汉子点了点头,对了两旁的百户、千户们道:“我常年在西苑侍候圣上,这里就不能时常看顾,你们既然穿了这身衣服,吃了这俸禄,就得小心办差。虽说天子常年在西苑,不在禁中,但这里毕竟还是紫禁城,像今天的事情,就懈怠了!”
“是,属下知罪!”众百户、千户一个个噤若寒蝉,赶忙跪下磕头。
“都起来吧!”陆炳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冷哼了一声:“看在没有惹出大麻烦的份上,当值的二十军棍,罚俸半年;上司罚俸半年。”
“多谢大人开恩!”众人这才纷纷站起身来。两名力士上前,将当值的军官按倒在地,扯下裤子,一五一十的行刑起来,那被打的汉子也不敢呼痛,只能咬牙苦忍,旁人个个屏住呼吸,场中只听到棍棒打在肉体上的闷响。原来这红肤汉子姓陆名炳,乃是当今天子的奶妈之子,自小便和嘉靖一起长大,又有救命之恩。嘉靖对其极为信任,令其执掌锦衣卫事,常年在西苑嘉靖身边,位高权重,心狠手辣,前一任首辅夏言之死便和他有关。
陆炳就站在旁边,行刑的力士不敢放水,硬生生的二十军棍下去,那倒霉蛋早已昏厥过去,力士最后一棍划破肿起处,放出里面的淤血,以免毒血攻心要了性命,方才退到两旁,叉手行礼道:“大人,已经行刑完毕!”
那汉子被划破了大腿,痛醒了,想要爬起来向陆炳磕头谢恩,却爬不起来。陆炳冷哼了一声:“罢了,都这个样子了还行什么礼!给他弄副担架来,再请个好的金创大夫,一起送到家里去!”
“谢左都督大恩!”众人赶忙齐声道。
“罢了!”陆炳摆了摆手:“我还是那句老话,给朝廷办差,要的就是忠勤二字,忠就是忠于圣上,勤就是不能偷懒,有不忠的,有偷懒的,治他的就不是朝廷的律法,而是军法,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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