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36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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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第五十七章支吾
西苑万寿宫,谨身精舍。
房间里除了南边墙上的三清祖师像和香炉之外,便再无其他陈设,嘉靖盘腿坐在明黄色的蒲团上,手中拿着一张青藤纸,口中念念有词。麦福在他身后侍立,而严嵩跪在一旁,双目低垂,不时抬头窥看一下嘉靖的脸色。
“伏以时当献岁,节及上元,爰命香火道人,烟霞志士,按科仪于金阙,陈斋醮于道场。伏愿大鼓真风,潜垂道荫。俾从反正,永保无虞。四海九州,干戈偃戟,东皋南亩,皆获丰登。冀与兆人,同臻介福。谨词。不错,不错!”念到这里,嘉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严爱卿在这青词一道上,功力见涨呀!”
看到自己为上元节准备的青词得到了嘉靖的首肯,严嵩总算是松了口气,笑道:“陛下谬赞了,若论青词一道,老臣哪里及得陛下万一!陛下让老臣写上元青词不过是聊以相试罢了!”
“严爱卿过谦了!”嘉靖笑了起来,他随手将那张青藤纸纳入袖中,看到严嵩还跪在地上,眉头微皱:“咦?怎么还让严爱卿跪着,快赐座!”
“谢陛下隆恩!”严嵩已经是七旬老人,早已跪的筋骨酸麻,只是方才没有嘉靖开口赐座,只能咬牙苦撑。此时听到嘉靖赐座,如蒙大赦,他磕了个头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双腿一时间使不上劲来,心中暗叫不好。幸好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搀扶了一下,他方才得以起身,回头一看却是麦福,赶忙低声道:“有劳麦公公了!”
麦福微微一笑,却不说话。严嵩坐稳了,却听到嘉靖道:“寡人前些日子看司礼监的文书,上面提到说有倭人使臣上京,请求朝廷册封其首领为日本国王,使臣到了吗?”
“回禀圣上,已经到了!”严嵩沉声道。
“那内阁觉得如何?是册封还是不册封?”嘉靖问道。
严嵩来的时候早已有所准备,胸有成竹的答道:“老臣以为册封有册封的好处,不册封也有不册封的好处!”
“哦?说来听听?”
“是!”严嵩笑道:“若是册封的话,那倭酋得了日本国王的封号,或多或少都要做些事情,即便不能像他说的那样荡平倭寇巢穴,永绝后患,江南的倭患也可以早几年平息。”
“嗯,那若是不册封呢?”
“若要册封,就得允其朝贡,这朝贡便是麻烦的根源,而且那倭酋胃口可是不小!”
“哦?他有什么要求?”
“他要求一年两次,每次允其有大船二十艘!”
“不可!”嘉靖冷哼了一声:“一年两次,每次二十艘大船,这如何使得?”
“是,是!”严嵩连声道,他为相几二十年,最大的诀窍就是阿谀上意。天子说是就是,天子说不是就不是。所以他方才把册封和不册封两种选择的利弊都说出来,顺着天子的意思说就是,绝对错不了。
“且慢!”嘉靖沉吟了一会,问道:“你让鸿胪寺的与倭人使团说,朝贡之事一年一次即可,每次的船只也不能有二十艘,最多十艘!”
“是,老臣明白!”严嵩低声道:“不过老臣以为在具体的船舶数字上倒是不必太过死板了!”
“哦?严爱卿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不过倭人使臣所求之事无非有二,一个是册封为日本国王;另外一个则是允许其朝贡。而我大明所求也有两件,一个是放回归人,另外一个就是荡平平户、对马等倭寇巢穴,使得东南无事。可无论是册封国王还是允其朝贡,都不是一时之事;而放回归人,荡平平户、对马倭寇巢穴却是一次便做完了的!”
听到这里,嘉靖已经明白了严嵩的意思:“爱卿的意思是先答应倭人使臣,然后再拒绝,可是这样会不会有损我大明的声誉?”
“陛下,朝贡也好,日本国王的封号也罢,都是给对我大明恭顺之人,若是其跳梁跋扈,以大军征讨都是分内之事,何况废其名号,断其商路呢?”
听严嵩说到这里,嘉靖微微点头,严嵩的意思就是先姑且答应倭人使团的要求,等其将掳去的百姓放回,平户、对马等地的倭寇巢穴都扫平,东南倭患解除了。那时候允许一年几次,一次多少人船朝贡就看大明的意思了,如果嫌多了,随便找个不恭顺的理由减掉一些或者干脆停止朝贡,旁人也没有话说。他点了点头:“那严爱卿就看着办吧!寡人在西苑静修,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莫要打扰!”
“是,陛下!”严嵩知道这次召见结束了,他正想起身告辞。却听到外间有小太监通传:“陛下,陆大人在外间等候!”
“哦?是文明(陆炳字文明)到了!”嘉靖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又有什么烦人的事情,就让他进来吧!”说到这里,他向严嵩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严爱卿你先回去吧!”
“臣遵旨!”严嵩起身告辞,内心深处流露出一丝无奈,不管自己怎么努力曲意奉承,但对于嘉靖来说自己永远是一个外人,无法和麦福和陆炳这种内人相比,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陆炳这样受到天子的信任。
陆炳在小太监的引领下穿过走廊,向嘉靖的精舍走去。他看到前面过来一人,却是严嵩,赶忙让到路旁,敛衽下拜道:“末将参见严相公!”
“陆大人!”严嵩满脸和蔼,伸出右手将陆炳扶起:“你我同殿为臣,何必如此多礼呢?”
第五十八章送钱
陆炳赶忙躬身道:“严公乃是朝廷宰辅,陆某何敢与严公同列!”
“哪里,哪里!”严嵩笑了起来:“天子在精舍相候,速去,速去!”
陆炳赶忙欠了欠身子,与严嵩道别,往精舍而去。进了门他便跪下磕了个头道:“微臣陆炳叩见陛下!”
“嗯!”嘉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问道:“你知道高拱吗?”
“高拱?”陆炳被冷不丁问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小心的答道:“陛下说的可是在裕王府担任侍读的高先生?”
“不是他还有谁?”嘉靖放下手中的青藤纸,咳嗽了一声,会意的麦福使了个眼色,屋内的侍候的两个小太监便退了出去,只剩下嘉靖、麦福、陆炳三人。
“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陆炳低着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明代锦衣卫的职责很复杂,总的来说是“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即护卫天子,仪仗队,以及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除此之外也有对外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工作。虽然说理论上锦衣卫的权限极大,可以逮捕群臣甚至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判,只对皇帝一人负责。但通常来说,锦衣卫还是有一部分禁区的,比如太子身边的近臣,毕竟明朝不像唐朝,皇位的继承、权力的交接大体是比较正常的。锦衣卫作为天子直辖的特务组织,没有必要对太子的近臣进行太认真的监视。说到底这天下早晚还是太子的,如果在哪里做的太过分了,得罪了太子身边的人,那将来等新君即位,锦衣卫的旧人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嘉靖是个聪明人,看到陆炳这个样子也就明白了七八分,他冷哼了一声道:“寡人也知道裕王那边你有些难做,但一日寡人未立太子,他就还只是一介藩王!再说就算寡人立了裕王为太子,难道他身边的人就管不得了?”
“是,是,陛下教训的是!”陆炳赶忙磕头不止:“不过关于高先生,微臣确实未曾听说他有做什么不法的事情,平日里出王府便回自己家,是个醇厚君子!”
“哼!他的确是没做什么守法的事情,不过也算不上什么醇厚君子,就是有些事情太过热衷了些!”嘉靖露出一丝冷笑:“麦福,你把情况和陆卿家说说!”
“奴才遵旨!”麦福应了一声,对陆炳道:“陆都督,前些日子咱家得到一个消息,裕王千岁派人送了一笔银子到严府去了。”
“裕王千岁给严相公送银子?”陆炳吃了一惊,严嵩父子纳贿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但裕王送银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太子和执掌大权几二十年的宰辅大臣勾结,那天子还睡得着觉吗?
“不是严嵩,是他儿子!”嘉靖纠正了一句:“这件事情应该严嵩还不是很清楚,否则他是不敢拿这笔银子的!”
陆炳这才松了口气,他平日里和严嵩走的可是近的很,若是被牵连进去可就惨了,他赶忙磕了个头:“微臣回去后立刻让人彻查此事!”
“哪个要你查这个!”嘉靖怒道:“裕王给严世蕃送银子的事情没有问题,这个不用查了,我要你查的是这笔银子是从哪里来的!高拱与这些银子的来路有没有关系!明白吗?”
“是,是!”陆炳赶忙称是,脑子里却暗想这个有什么好查的,裕王身为天子长子,虽然还没有被立为太子,但严家父子还敢收多少银子不成?这也就是个意思罢了,若是换了自己,裕王送了银子过来自己恐怕立刻原壁奉还,然后把事情办妥了。圣上这恐怕是没事找事,想要借高拱敲打敲打裕王和严家父子而已。
嘉靖余怒未消,对麦福道:“麦福,这厮只怕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和他解说清楚了,省的又把差使办差了!”
“是,陛下!”麦福应了一声,对陆炳道:“陆大人,前些日子裕王府送了一千两银子到严府。”
“一千两!”陆炳吓了一跳,这就算是对于裕王也不是个小数目了,赶忙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裕王所求何事?”
麦福看了嘉靖一眼,对方的脸色虽然很难看却没有反对的意思,他这方才答道:“户部扣了裕王府几个月的常例,裕王送银子就是为了此事!”
“啊!”陆炳长大了嘴巴,心中闪电般的转了几圈,已经雪亮。户部乃是严家父子的地盘,而户部的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克扣到裕王府头上来,而严世蕃虽然又贪又傲,也不会主动去找裕王的麻烦,那答案只有一个!想到这里,陆炳的目光转向了嘉靖。
“阿陆!”嘉靖叹了口气,用年少在安陆时的称谓称呼陆炳:“寡人小时候看书上写的‘天家无亲情’、‘天家无父子’还以为都是些读书人胡乱编的。父王不是对我很好吗?乳娘待我更是如同亲娘。寡人十四岁那年武宗皇帝去世却无子,孝宗一支断绝,于是便轮到寡人继承大统。可寡人还没进这北京城,就被那杨廷和拦在城外,要寡人不许认家父为父,认武宗皇帝为父!寡人这才明白了‘天家无父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敢情要坐这个位置,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能认呀!”
这件事情陆斌也是知道的,他当时就在嘉靖身旁,恨声道:“那杨廷和过分的很,依仗武宗皇帝对他的信任,肆意妄为,却忘记大明姓朱,不姓杨!”
第五十九章旧怨
“这不是杨廷和一个人的事情!”嘉靖摇了摇头:“因为这件事情,寡人很是不喜这个人,登基之后不久便将其罢归故里,后来又将其削职为民,他死后也没有封赠,按说以他的官职,身份这些都是应该有的,但寡人都没有给他!”
陆炳恨道:“这厮狂悖无礼,若是依照律条,早就将其处死,能让他回家养老,已经是圣上仁厚了!”
嘉靖露出一丝苦笑:“你这话就差了,当初寡人继位不久,根基未稳。那杨廷和却是三朝老臣,两朝首辅,门生故吏遍于朝野,能将其免职还乡就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像你说的那样将其处死,恐怕寡人这个位置也要摇晃几下的。”
陆炳赶忙俯身道:“陛下英睿,非臣下所能及!”
“阿陆,你起来说话吧!”嘉靖笑了笑:“你知道寡人为何和你说这些吗?”
“这个——,微臣不知!”
“好吧,你是寡人自小的玩伴,又救了寡人的性命,今日寡人就破个例,把有些事情和你说清楚了!”嘉靖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当初杨廷和与寡人,争的就是‘礼法’二字。这礼法二字,他想借这礼法,让寡人不得认亲父为父。而眼下也有不少外臣也整天撺弄着要寡人立裕王为太子,而一旦立为太子,那父子之间就不再是父子了,寡人也就无法以亲子为子了。你明白了吗?”
“微臣明白!”
“很好!”嘉靖露出了一丝笑容:“那高拱做的什么勾当具体寡人还不知道,表面上看是为了这个位置。但寡人百年之后,这天下还能给何人?说到底,这些人不过想要离间父子之情,以逞一己之私欲罢了,万万不可放过了!”
“微臣遵旨!”陆炳高声道:“陛下请放心,微臣一定会把这件事情的原委查的清清楚楚!”
“好,很好!”嘉靖笑道:“寡人,寡人,这个位置看上去威风,能够信得过的也就你和麦福几个了,莫要负了我!”
“是,陛下!”
陆炳出了万寿宫,便带上随扈,准备回北镇抚司连夜彻查此事。可刚出了宫门,便有人迎上来,笑道:“陆大人,我家主人有事相商,还请借步!”陆炳一看,却是严嵩的家人,显然严嵩方才出了万寿宫却没有走,一直在这儿等着陆炳。若是在平日里,陆炳肯定是乖乖的跑过去,但方才在精舍中听到嘉靖的那番话,他心中已经起了变化,笑道:“请回去禀告严相公,方才圣上有差使交待下来,陆某现在要赶回北镇抚司,得罪之处,还请严相公见谅!”说罢,他便带着一行人往北镇抚司去了。
“什么?”严嵩眼皮一跳:“陆大人说他有事!”
“正是!”那家人看了看严嵩的脸色:“陆大人说他要立刻赶回北镇抚司,所以就不过来了,还让小人向您致歉!”
“嗯!”严嵩点了点头,叹道:“月有阴晴圆缺,人间也有寒暑变化,难,难,难呀!”他摇了摇头:“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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