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39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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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暗流
待到日暮,张经终于出现在会议室的门口,藤吉郎赶忙冲上楼梯,从怀中取出用体温暖热的草鞋,放在地上,笑道:“主人,您终于出来了,请穿鞋吧!”可张经似乎并没有听到藤吉郎的声音,神情恍惚径直向前走去。藤吉郎赶忙伸手将其扶住,问道:“主人,您没事吧?”
“啊!藤吉郎?”张经看到自己赤着脚,吃惊的问道:“我怎么没有穿鞋子?”
“主人,您怎么了?难道进屋子不都是要脱鞋的吗?”藤吉郎反问道。
“对了,我已经不是在大明了,在这里进屋是要脱鞋的!”张经叹了口气,抬起脚好让藤吉郎替自己穿上鞋。
“主人,您今天怎么了,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出什么事情了吗?”藤吉郎一边替张经穿鞋,一边问道:“我看别的大人都出来了,而您还留在里面,大御所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情和您商议吧?”
“是很重要的事情呀!”张经叹了口气,放下那只穿好鞋的脚,又抬起另外一只脚来:“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的未来,甚至我们子子孙孙的未来!”
“那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呀!”说话间藤吉郎已经替张经穿好了草鞋,笑嘻嘻的站起身来:“不过大御所能在这样的大事上都与主人您商议,藤吉郎我也感到无比的荣幸呀!”
“荣幸?是呀,的确应该感觉到荣幸!”张经叹了口气:“可是藤吉郎你知道吗?现在我感觉到的是恐惧!”
“恐惧?”
“没错,就好像在万丈悬崖边上,被蒙着一只眼睛,骑着一头瞎马,凌冽的风迎面吹来,眼睛都睁不开,随时都可能落入深渊之中,摔得粉身碎骨!”
“主人,我猜大御所方才肯定是笑着和您说那些话的吧?”藤吉郎笑道。
“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神佛庇佑之下,万丈深渊亦可平步而过,长枪钢刃亦毫发无伤,大御所便是神佛庇佑之人,所以才能做成那么多大事,我辈只需要一心跟随便是了,过多的考虑是没有意义的!”藤吉郎笑道:“藤吉郎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
张经看了藤吉郎一会,半响之会方才叹道:“也许你说的才是对的,我们只有勠力向前,直到在兰芳社的土地上永远没有落日的那一天才能停下脚步!”
北京,西苑。
“陛下,南边有奏疏上来!”麦福看了看正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的嘉靖,确认对方并无厌烦的神色方才继续道:“兰芳社送了几十个弗朗基人来,还有战船、军器,说是在马刺甲打了胜仗,攻下了当初弗朗基人强占的马刺甲城,向朝廷报捷献俘!”
“报捷?献俘?”嘉靖的眼睛睁开了:“是真是假?确定了吗?”
“人、船、军器俘获都是真的,至于是不是打了胜仗,有没有夺回马刺甲城,路途遥远,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嗯!”嘉靖的眼睛又闭上了,几分钟后,他冷哼了一声:“敲山震虎!”
“敲山震虎?”麦福闻言一愣,随着修道日深,天子的心思越发高深莫测,饶是他跟随多年,也很难揣测出天子的心意。这句“敲山震虎”可以解释的可就多了,谁敲山?山是谁?虎是谁?一个不小心可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还是千言万言不如一默的好。
“圣上明鉴万里!”麦福拍了马屁:“那严相公那边——?”
“留中吧,看看南边有什么动静再说!”
“奴才遵旨!”麦福应了一声,脑子里却转的飞快,留中的意思就是不表态,可这件事情明明是朝廷的权限,地方大吏根本没有决定权。天子又说看看南边有什么动静,方才又说敲山震虎,难道,难道他方才说的“敲山震虎”不是说别人敲山震虎,而是打算用敲山震虎这一计?那这只“虎”又是谁?想到这里,麦福只觉得背上已经多了一层冷汗。
麦福出了精舍,早有一个四十出头的太监迎了上来,谀笑道:“老祖宗辛苦了,方才小阁老让人送了三百颗东珠过来,都是食指大小,圆润无比,放在一只碧玉盘里,宛如初雨后的荷叶一般。说是南边的胡大人孝敬老祖宗您的,小人斗胆做主替老祖宗您收下了——”
“且慢!”麦福喝止住了手下的念叨:“你方才说是谁的礼物?”
“胡宗宪胡大人呀?”
“你马上把礼物退回去,以后也不准再收胡大人的礼物!”麦福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在你平日里还算孝顺的份上,送你一句话,如果你收了南边的好处,还是自己先吐出来的好!”说罢便一甩袖子,快步离去。
江南,金山卫。
“真是艨艟斗舰,樯桅如林呀!”胡宗宪站在高耸的丘顶上,俯视着正缓慢驶入港内的兰芳社舰队,这支庞大的舰队由四艘三层甲板战列舰,十二条双桅纵帆船和四条刚刚修复的卡拉克帆船组成。高耸的桅杆,如云的船帆,船舷那一排排的炮窗、甲板上排列整齐的士兵,这些无一不是在向外界刚刚赢得的胜利和炫耀雄厚的实力。
“大人!兰芳社的舰队虽然强大,但进入内湾反而行驶不变,如果今夜用火攻的话——”
“戚将军!”胡宗宪立刻打断了戚继光的建议,他甚至没有看部下一眼:“我不能拿江南数百万百姓的身家性命来弄险!”
“大人!”戚继光还想继续劝说,却听到胡宗宪继续说:“再说你以为周可成会想不到这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也不会给你我留下夜袭的机会!如果他这么好对付,恐怕早就被人弄死在不知道那个角落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
第一百五十五章拜见
戚继光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低头道:“大人说的是!”
事实证明胡宗宪的判断是对的,也许是觉得金山卫港并不安全,也许是拥挤的内港已经没有足够的深水泊位来供兰芳社庞大的舰队停泊,除去一条战列舰和两条双桅纵帆船之外,剩余的所有其他船只都只是在内港转了一圈就向外驶去,倒像是前来耀武扬威的。胡宗宪回头看了部下一眼,叹道:“走吧,我们去见周可成吧!”
“大人,您身为封建大吏,身份何等尊贵,岂可去见周可成那一介海贼!”戚继光急道:“不如回到杭州,待他来拜见您才是!”
“经过上次乍浦那次的事情,恐怕周可成是不会再来主动见我了!”胡宗宪笑了笑:“再说现在也不是考虑什么身份的时候了,南塘,有些事情你身为武人到底还是不明白!”说罢他便转身向土丘下走去。
原来两天前有人送了一封书信到总督衙门,信中说周可成的座船九天前已经从中左所出发了,再过两天就会抵达金山卫,若是胡大人有愿一晤,还请亲自去一趟金山卫。戚继光原本以为胡大人会对这无理的要求嗤之以鼻,却没想到胡宗宪在经过几分钟的思忖后竟然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为了避免泄露身份,胡宗宪这次微服出行,只带了戚继光这个心腹和一小队做便服打扮的亲兵扈从,一行人到了河边,上了船,便缓缓向金山卫划去。到了码头,却有哨卡看守着,胡宗宪取出那天附来信一起来的符信,让手下交于哨卡的管事。那管事的见了符信,赶忙交还给来人,笑道:“不知是贵客来了,快来人给贵客引路,徐相公早已等候许久了!”
胡宗宪点了点头,上了事先准备好的便轿,便在仆从的引领下沿着街道走去,只见这金山卫沿河已经有了一条约莫丈许宽的青石街道,足够两车并行,道路两旁满是店铺行人,摩肩擦踵,热闹处竟然已经不下于杭州武林门外的市场。胡宗宪探出头去,发现这街道足足有四五里长,街道两旁的店铺家家都是雕梁画栋,外间打招呼的店小二也是服饰整洁,看上去体面的很,不由得暗自咋舌:“我只听说这金山卫商贾云集,各色珍货无不具备,千金之家举目便是,一镇之资财便不亚于苏杭名郡。本以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现在看来倒也未必是假了!”
那一行人穿过一处小广场,拐了弯沿着一条小巷走去,行人渐渐少了,道路两旁也由店铺变成了青砖砌成的高墙,隐约可以看到朱红色的角门,他意识到这里应该住的就是富贵人,自己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快开门,徐相公等候的贵客到了!”引路人敲开了门,又引着胡宗宪进了门,进了门才发现这院子里面积着实不小,约有两三亩见方,在竹林遮掩下依稀可见一座两层楼的精舍,那引路人笑道:“贵客请随我来!”
胡宗宪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跟着那引路人穿过竹林,来到那精舍门前,听到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却是有些耳熟。那引路人笑道:“贵客请稍候,容小人通传一声!”
“无妨!”胡宗宪也不希望自己在这里被熟人碰到,走到路旁的竹林旁:“你自管进去通传,我先观赏一下这片竹林!”
刚过了片刻,胡宗宪便看到那引路人重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长须锦袍汉子,却不是周可成,不禁暗自着恼:这厮竟然如此托大,居然不肯亲自出来迎接自己。可随着那长须人越走越近,胡宗宪便觉得越是面熟,好似自己在哪里见过此人一般,可偏生具体是何人自己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难道是自己忘记了?
正当胡宗宪竭力在记忆中搜索来人时,那长须人已经来到面前,拱手笑道:“汝贞兄,自从京城报恩寺一别,你我已经十年没见了吧?”
“报恩寺?”这个熟悉的词汇就好像一记闪电划破了胡宗宪的脑海,他瞪大了眼睛,瞪着面前的长须汉子的脸,半响之后方才摇头叹道:“原来是你,难怪这么眼熟,你留了这么长的胡子,我便认不出来了!”
“那也难怪,历经变乱,我也不是当初的我了!”那长须汉子慨叹了一声:“周可成便在二楼等候,请随我来!”
戚继光正想跟着胡宗宪进门,却被上司伸手拦住:“你就不要进去了,就在门口守候便是!”
“是!”戚继光一愣,不过他还是服从了上司的命令,他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个长须人,莫不是这个人身上有什么蹊跷?
胡宗宪看着前面那人的背影,心中却是按奈不住的激动,刚刚踏上楼梯,他便压低声音道:“不想汝贞还有得见张公尊颜之日,实在是可喜可贺!”
前面那长须人身体一僵,旋即苦笑道:“漂泊海外,以逃君父之责罚,虽生犹死,又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男儿留得有用之身,便是可喜之事!”胡宗宪笑道:“何况张公你在周可成那边也做了不少于国于民有利之事,他人不知我胡汝贞岂有不知的?”
“罢了,莫让周大人久等了!”张经避开话题,加快了脚步。看着对方略微有点佝偻的背影,胡宗宪不禁有几分心酸。
“胡大人!”周可成站在梯口,拱手相迎:“并非在下托大,只是若是亲自出迎,只怕让哪个多嘴的旁人看见了,认出您来,平添了几分麻烦!”
第一百五十六章贿赂
“无妨,本官晓得!”胡宗宪笑了笑,周胡两人分宾主坐下,张经在一旁打横作陪,随意寒暄了几句,胡宗宪突然笑道:“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周大首领现在家大业大,肯定是越发的忙了,怎的有时间来我大明,还弄得这么大张旗鼓的?莫不是打败了弗朗基人,来耀武扬威了吧?”
“胡大人说笑了,在下这点家什在大明面前又算的什么?”周可成笑了起来:“我听说胡大人从去年来造船铸炮,整顿海防,据说还要在澎湖修建水城,派战舰巡航。照在下看来,胡大人着实用不着这么搞,有谁不服王化的,就叫人送一封信到金山卫来,周某人自当效力,何苦弄得大张旗鼓,劳民伤财的?”
“原来周大首领是如此恭顺,倒是本官多虑了呀!”胡宗宪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牙齿却咬得咯吱咯吱的响:“只是口说无凭,周大首领应该不会只会以口击贼之人吧?”
“胡大人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呀!”周可成笑道:“且不说曾一本、徐海、汪直这几人,就在几个月前在下还在马刺甲大破对朝廷不恭的弗朗基人,令其交还强占的马刺甲城,俘虏、甲仗、俘获的战船都送到您这儿来了呀!”
胡宗宪闻言脸色一僵,强笑道:“周大首领说的是,本官这些天事务繁多,倒是将此事给忘了!”
“胡大人管着东南半壁江山,乃是朝廷干城,也不知道有多少天大的事情,记不住我这点小事倒也正常!”周可成打了个哈哈,转向一旁的张经:“张先生,这次我从南洋那边带回来的上好龙涎香还有不?取二斤包好了待胡大人回去的时候一起拿走,那玩意最是提神醒脑的!”
“多谢周大首领了!”胡宗宪咬着牙关,却说不出一个“不”字来,他知道这龙涎香乃是从巨鲸体中取出的,最是珍贵,便是宫中拿来赏宗亲贵戚、阁老大臣也就一次半两一两的,哪像周可成一次拿出来两斤送人的。虽说这做法土得很,但那股子“豪气”着实直冲人顶门,让你不得不佩服。
周可成摆了摆手:“谢就不必谢了,这一年多来金山卫没人来找麻烦,多亏胡大人的庇护,二斤龙涎香也算不了什么!我这次在马刺甲把弗朗基人的脊梁骨都彻底打断了,着实找到不少好东西。我周可成不是个吃独食的人,张先生有一份,胡大人也有一份,回去的时候就顺便一起带走,不过东西都比较醒目,胡大人赶快让人送回老家去藏好,莫要露了风声,被御史弹劾就不好了!”
胡宗宪越听越是哭笑不得,他又不是海瑞那种清流,官当到这个地步还不捞钱?现在又不是洪武年间,被御史弹劾又算得了什么,做到这个级别的官儿,谁还没被那些乌鸦弹劾几次过?弹劾归弹劾,做官归做官的道理谁还不知道。
这时张经从袖中取出一张礼单来,周可成接了过去,在上面写划了两下才递了过来,胡宗宪接过眼睛一扫,心中咯噔一响,他这才明白方才周可成说的东西比较“醒目”是什么意思:猫眼原石四十颗,鸽血红红宝石原石四十粒、紫珍珠一百粒、无色水晶一百块、金沙十斤、弗朗基大金币一百枚、及膝盖高金银佛像各一具、珊瑚二十枝、各色香料各十斤…,在礼单的最后却是周可成那撇脚的羽毛笔字——龙涎香两斤。
“这,这个——”仿佛那份礼单是烧红的铁片,胡宗宪右手一抖,将那礼单掉了下来。周可成眼疾手快,一手接住,塞回对方手里:“羞刀难入鞘,礼物送出去就送出去了,若是胡大人觉得这次同来的人口风不严,那也好说。您给家里人写一封手书,我让人直接送您家里去就是,反正您是徽州人,路途也不远!”
听了周可成这番话,胡宗宪鬼使神差的便将那礼单塞入袖中,脸上神色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强笑道:“周先生这般重礼,本官实在是受之有愧!”
“胡大人也别客气了,这些都是从弗朗基人那里夺来的,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周可成笑了笑:“接下来我们兰芳社要劳烦胡大人的事情还多着呢!只要您稍微高抬贵手,这份心意便都在这里了!”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高抬贵手?”胡宗宪一下子清醒了起来:“什么事?若是有害朝廷、大明的可绝对不行!”
“哎呀胡大人,我周可成是这样的人吗?”周可成叫起撞天冤来:“您就坐在这儿听,我周可成要做的事情要是有半点对大明不利的,您就当面指出来,我立刻就改,您看成不?”
胡宗宪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第一桩事便是想要请朝廷派出天使,前往南洋宣慰诸国。仿造三宝太监旧例,将那马刺甲城还与当初马刺甲苏丹的后裔,使我大明是声威,重现于南洋诸国之上,这个对大明不利吗?”
“你要将马刺甲城还给马刺甲苏丹的后裔?”胡宗宪闻言吓了一跳:“你不会在哄骗朝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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