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校对)第4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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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先生,徐先生留步!”一个小太监飞快追了上来,向徐阶躬了躬身子:“万岁爷有旨,让您立刻回去!”
第两百九十二章
入阁
“是让我一人吗?”徐阶小心的瞥了身旁的严嵩一言,沉声问道。
“不错,只有您一人!”那小太监用十分肯定的语气答道,欠着身体伸出右臂道:“请!”
徐阶稍一犹豫,便向严嵩点了点头,径直向修身精舍走去。在他的身后,严嵩那双昏花的老眼里,投射出两道极为复杂的目光。
“陛下!”徐阶进得精舍,向嘉靖敛衽下拜:“不知有何事召回?”
“来人,给徐先生赐座,取纸笔来!”嘉靖没有直接回答徐阶的问题,徐阶一愣,他谢了恩在小太监送上的几案旁坐下,看了看上头摆好的笔墨纸砚,却听到嘉靖问道:“高拱现在官居何职?”
“为太常寺卿,掌国子监祭酒事!”徐阶答道。
“嗯!”嘉靖点了点头,突然问道:“寡人欲升其为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先生以为如何?”
徐阶闻言一愣,太常寺卿乃是太常寺的主官,乃是掌管礼乐的最高机构,主要工作是祭祀、礼乐等仪式,而国子监祭酒乃是国家最高学府的长官,是一个颇有清望的官职,选用的都是名家大儒,韩愈、湛若水、严嵩还有徐阶自己都历任过这个官职,而礼部尚书加文渊阁大学士就是入阁的标配了。显然嘉靖这是希望破格提拔高拱这个裕王的心腹入阁,看来天子的身体状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只是这件事情为何不让严嵩来做,难道仅仅是因为严嵩的太老了吗?
“高大人为人忠直,处事谨慎,才学过人若是入阁,定然有益于国家!臣立刻草诏!”徐阶的反应很快,他很清楚世间最危险的莫过于帝王心术,这种关系到帝位传承的,不要说自己表错了态,哪怕是稍微有点不坚决,将来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好,好,那就劳烦徐先生了,黄大伴,你去替徐先生磨墨!”嘉靖笑道。
“奴婢遵旨!”黄锦应了一声,走到徐阶身旁磨起墨来,徐阶道了声不敢,便拿起笔来。他在朝数十年,与朝廷典故,文章体制早已烂熟于心,笔不加点,不过半盏茶功夫便草诏完毕。黄锦待墨干了呈给嘉靖,嘉靖看了一遍,笑道:“好,好文章,果然是妙笔生花。徐先生,你知道寡人为何让你而不是严惟中来起草这份诏书吗?”
徐阶的脑海里闪过了好几个答案,但他还是低下头答道“微臣不知!”
嘉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口背对着徐阶向外看去:“寡人自十二岁登基以来,已经做了四十三年天子,这在历朝历代里也不多了,寡人也没有什么不知足的了。只是这么多年来,寡人做了不少好事,也做了不少坏事,好事就不必说了,坏事就要有人来将其改正,不过寡人已经没有这个时间,更没有这个决心了,只能留给后人了,徐先生,你明白寡人的意思了吧?”
徐阶听到这里,已经是大汗淋漓,不敢出声。嘉靖这番话的意思很明白,他知道自己在位的时候有不少狗屁倒炉的事情,只是他懒得管,也不想管了。但新君即位后肯定是要拨乱反正的,而高拱就是新君手上的那把刀。之所以让徐阶而不是严嵩来起草这份诏书,就是因为严嵩及其背后的势力将会成为清理的对象,不让高拱欠这个人情,而徐阶自己则得以避过这次腥风血雨。
嘉靖回过头来,看着满头大汗的徐阶,叹了口气:“其实我何尝不想放过严惟中,全了这番君臣间的缘分?但他那个儿子呀!徐先生,君子有三戒呀!”
“老臣明白!”徐阶跪伏在地,两股如同筛糠一般,嘉靖方才那句话出自《论语?季氏》,全文是: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君子有三种事情应引以为戒:年少的时候,血气还不成熟,要戒除对万事万物的诱惑;等到身体成熟了,血气方刚,要戒除与人争斗;等到老年,血气已经衰弱了,要戒除贪得无厌。),显然嘉靖引用的是没有说出口的最后一句,以严嵩为例子,告诫徐阶莫要贪得无厌,最后落得个没下场。
当徐阶再次走出精舍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一阵阵寒风吹在他的身上,让他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就在刚刚那短暂的半响功夫里,徐阶又一次明白了“伴君如伴虎”是什么意思,虽然天子已经是一个体弱多病的老人,但只要他一天还在那宝座之上,就掌握着无以伦比的权力。他可以赐予,也可以剥夺,可以造化,也可以毁灭,一切都由着着他的意愿,仿佛半人半神。自己的才学、智慧、察言观色的功夫,一切的一切,在那个老人的面前都显得如此的脆弱。如果刚刚被叫回去草诏的是严嵩而不是自己?那这个世界就完全颠倒过来了。
徐阶叹了口气,疲惫的走出宫门,上了轿子。随行的家人看出主人的情绪很不好,都保持了沉默。随着轿子的行进,徐阶渐渐从先前那种无力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开始冷静的思考朝局和自身的处境来。景王几年前就已经出京就藩了,但天子一直都没有正式册封裕王为太子,这次让裕王心腹的高拱入阁,应该是为了将来裕王继位铺路的,但毕竟还是没有正式册封裕王为太子。
第两百九十三章
鬼才
“圣上到底是怀了什么心思?难道真的是因为传说中的那件事情?”徐阶皱起了眉头,历任中枢多年的他自然也听说过一些这方面的传闻,但他知道其中大部分都与事实相差甚远,天子之所以一直没有册封裕王为太子多半是从保持自身权力这一出发点。但是从现在来看,那些传闻好像也不是那么失实了。
“算了,有些事情也不必深究了!虽然没有册封太子,但主动让高拱入阁也可以说明圣上的心思了,新君有人,大明也就有希望了!”徐阶吐出一口长气,整个人终于松弛了下来。
与徐阶不同的是,这个晚上对于严嵩一家来说却是一个不眠之夜,虽然已经年过八旬,但严嵩在权力方面的嗅觉却没有丝毫衰退,当徐阶被叫走,他便用尽一切手段打探内情,却一无所获,而这本身就已经可以说明很多东西了。
“爹爹,您的意思是圣上会对我们家下手?”严世蕃激动的问道。
“我没有这么说!”严嵩摇了摇头:“但我们家的圣眷已经大不如前那是肯定的,否则今天圣上肯定不会把徐阶单独叫回去,而不是身为首辅的为父!”
“嗯!”严世蕃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恨恨的骂道:“徐子升这个老狐狸,若无我们父子,他岂有今日,竟然敢反咬一口——”
“罢了,不要说这些没有用的话了!”严嵩打断了儿子的咒骂:“这件事情的根本是在圣上那里,而不是徐阶,你骂他又有何用?就算没有他,圣上也可以找另外一个人的!”
“天子又如何?”严东楼恼道:“我们父子为天子做了那么多事情,怨满天下、诽满天下,到头来却被像狗一样一脚踢开,这心术阴狠细微,端的是无德!”
“住口!”严嵩喝止住儿子的咒骂:“这种话你可以说的吗?我叫你来是为了商讨对策,不是听你胡言乱语,你若是想不出来就回去,莫要在这里胡说!”
严世蕃用沉默应对了父亲的斥责,几分钟后他突然道:“爹爹,我觉得明天,最晚后天我们就能知道圣上和徐阶今晚说了什么了!”
“为何这么说?”
“爹爹忘记了阁臣的最早职责是什么了吗?天子单独召见徐阶应该是起草诏书!”
“不错!”严嵩此时也反应过来了,明朝内阁原本是翰林院的一个设置在文渊阁中的派出机构,主要职责有二:给皇帝做顾问,给皇帝起草诏书。后来由于接近皇帝,参与机密,地位不断提高,世人称其“虽无相名,但有相实”,反倒凌驾于翰林院之上,但内阁最初始的两个职能始终没有改变,嘉靖单独召见徐阶也不会超乎这两件之外,而综合考虑起来,起草诏书的可能性最大,后果也最严重。
“爹爹是首辅,圣上要做什么事情要背着您呢?爹爹,你是否可以把今天精舍内看到的一切讲述一番,让孩儿仔细揣摩一番!”严世蕃问道。
严嵩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极会揣摩别人的心思,便将当天在西苑嘉靖那儿的所见所闻讲述了一番,严世蕃听完后思忖了半响,突然问道:“爹爹,您说天子今天见你们两个的时候打瞌睡了?”
“不错,怎么了?”
“没有什么。”严世蕃问道:“然后黄锦就让你们走了,然后半路上有人追上来,把徐阶叫回去了,是吗?”
“不错,的确是这样!”严嵩想了想之后答道。
“爹爹,这次的事情恐怕与大位有关!”严世蕃低声道。
“为何这么说?”严嵩不解的问道。
“黄锦让你们走这说明他事先也不知道圣上要做这件事情,否则他就不会让你们走,是你们走后圣上突然醒过来,派人把徐阶叫回去的,爹爹您说是不是?”
“嗯!可是这又未必与大位有关吧?”
“爹爹,黄锦是圣上的贴身人,却事先一无所知。而圣上原本也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一觉睡醒了却临时起意把徐阶单独叫回去起诏。说明这件事情非常重大,又非常紧急。您方才说了圣上听徐阶说话都能睡着了,这说明万岁爷的身体很差,他年纪又不小了,您说他醒来后要起什么诏书呢?”
“立太子?”严嵩脸色大变:“你说他要让徐阶草诏立太子?”
“是不是草诏立太子我是不知道,但肯定和这个有关系!”严世蕃说到这里,神色变得极为严肃起来:“爹爹,您是首辅,这么重要的诏书却让次辅去起草,看来您在圣上眼里是真老了,已经没有什么位置了!”
听儿子分析到这里,严嵩已经是面如死灰,半响之后方才苦笑道:“为父我已经八十有余,若是常人之寿,坟上之木已经合抱了,圣上心里没有我的位置,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爹爹,您老了,可我还没有老呀!”严世蕃一听急了:“这些年来的政事都是我在处置,难道圣上他不知道?他这么做,分明是要把我们严家撇在一边了,爹爹您还活着就这样,要是哪天您走了,那严家岂不是有灭门之祸?”
看着激愤不已的儿子,严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心里清楚儿子分析的其实没错,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敢想,但又心知肚明的事情。沿着权力之路攀登固然艰难,但登顶之后如何持盈保泰,安稳退下来才是真正的难题。世人皆以为自己这个儿子聪明过人,但他却有一个弱点,不知道适可而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退下来,保全性命。
“东楼,算了吧!”严嵩的声音微弱而又疲倦,以至于严世蕃几乎没有听清。
“爹爹,您说什么?”
“算了吧!”严嵩抬起头来,原本浑浊的老眼里射出清澈的光:“到此为止吧,我们父子请求致仕,回家乡钓鱼牵狗,也是一生!”
第两百九十四章
欢喜与忧愁
“钓鱼牵狗?”严世蕃一听急了:“爹爹您真是老糊涂了,自古以来像我们父子这样的,哪有能够回家乡钓鱼牵狗,了此一生的?”说罢他不待严嵩回答,便推开房门冲了出去,只留下严嵩一人,坐在屋子里呆若木鸡。
冲出书房的严世蕃状若疯狂,也无人敢阻拦他,书房外是一个极大的园圃,当中是一个水塘,他狂奔了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站在塘边看着水面,阴声道:“日暮而途穷,那也只有倒行而逆施了!”
俗话说一家欢喜一家愁,严嵩父子彻夜难眠的同时,却是另外一家人的狂喜,那就是裕王。得知高拱以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的身份入阁之后,他几乎狂喜的要跳起来。只是凭借着多年的历练才让他强自压下心中的激动,对前来报信的小太监冯保问道:“这消息确定?”
“西苑传出来的消息!”冯保激动的答道:“绝对错不了,估计高先生现在都已经谢恩了!”
“那就好!”裕王点了点头,他知道冯保的来历,论对宫里西苑消息的灵通,只怕裕王府里谁都比不上他:“你待会代本王去一趟高先生那里!”
“是!”冯保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裕王与高拱的关系:“殿下有什么要奴才带话的吗?”
“带话?”裕王想了想,笑道:“也没有什么好带话的,寡人心里想的高先生也都知道,你就表明祝贺之意就是了!”
“殿下与高先生君臣同心,将来必然是一番佳话!”冯保不露痕迹的拍了一记马屁:“那要带什么礼物呢?”
“就带四色绸缎,再加上上次宫里赐下来的两件银器吧!”裕王想了想之后答道:“本王再写一副字,你一同带去!”
“奴才遵旨!”
当冯保来到高拱住处时,门前已经是车水马龙,满是前来祝贺人们的车马,他不得不在距离大门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就下了轿子,步行来到府前。只见看门的老公陪着笑脸道:“诸位见谅,诸位见谅,我家老爷说了,今日概不见客,还请诸位新朋旧友见谅则个!”
“高大人果然是高风亮节!”
“是呀,乃是我辈楷模!”
“你可知道在下高祖乃是高先生曾祖堂侄,算起来还是一家人呢!”
“哦?家祖父却是高先生之父的同年,也算得上世交了!”
被拒绝的众人却不轻易散去,纷纷在那儿攀谈。
“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冯保心中暗想,他走到门前,对那老公拱了拱手:“咱家是奉裕王殿下之命前来,还请通传则个!”
“是裕王殿下呀,快请进!”老公赶忙让开路,笑道:“老爷正在堂上,小公公您直接进去就是了,府里人少,老爷入了阁一下子忙不开,还请原谅则个!”
“明白明白!”冯保笑着点了点头,他鄙夷的看了看门外拥挤的人群,径直走进门去。
虽然已经入阁,但高拱的住处并不大,是从一个在京城经商的同乡租来的,不过是个两进的院子,平日里也只有几个家仆,可能是为了应付外间突然暴增的访客,那几个家仆都忙的不可开交。竟然无人为冯保引路,冯保倒也不以为忤,径直穿过堂屋,往后堂来了,正好看到高拱坐在当中与人说话。
“高先生!”冯保笑道:“小人代殿下向您道喜了,刚刚进来的时候贵仆说人手不够,让我自己进来,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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