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33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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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窦刺史所在皆被埋于瓦砾之下,守卒们已然开始四散奔逃了啊。”
  与此同时,混在城门后的败卒当中,等待检点的前山南金州藉长征戍卒张东;也眼疾手快将一个装满火药末子和碎铁片的酒葫芦,点燃丢在人群中最为密集的地方。
  和他一样动作和行举还有数人,被丢出来的亦有水囊、陶壶样子的物件。只听到接踵而起轰得一声,灰烟绽放气浪翻卷之间,在猝不及防的人群顿然掀倒了一片。
  待到烟尘被吹散之后就剩下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身体。虽然看起来并没有人因此直接死掉,却是满地血淋淋的挣扎呻吟着更加吓人。那些尚且还能站立的人等,亦是争相践踏的一哄而散了。
  然后,张东才吹响了哨子,一边齐声大喊着“城破了。”
  “刺史死了。”
  “大家都逃了。”
  一边游刃有余的在烟尘掩护下,捡起遗弃的刀兵向着关城门內摸去。
  又过了半天之后,出奔出武关而逃到上洛县城的杜光庭,还没有来得及在拥挤成一团的门下喘上一口气,就见到了在大路远方轻骑追逐而来的苍色战旗。
  然后,他就被惊慌失措的人群给裹挟推搡着,一步步挤到城墙下的壕沟当中。
第四百九十七章
无题(这章算昨天的)
  当满身泥水的杜光庭,在城壕里活活溺死之前总算被人拉出来之后,连忙感谢道:“多谢援手。”
  然而,他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居然是一名眼神深邃形容沧桑的贼军,不由的愈发惶恐不安起来。对方倒是不以为意反问道:“你可是读书人否。”
  “姑且算是吧。”
  哭丧着脸的杜光庭小声应道。
  “是便好了,当属可以改造和争取的对象……来人,带这位去换身衣服,编入南下的输送队离去。”
  他随即用手一比划,不由分说的道于是,杜光庭就莫名其妙和穿长衫戴璞头的一小群人站在一起,喝着现成提供的热汤和饼食,心惊胆战的目送着一队又一队接踵而过的贼军。
  只见这些贼军局势衣甲精良而装具齐全,还喊着号子或是唱着不知名的歌儿,看起来比大多数官军还要精神和整齐体面;在夺取了上洛县城之后,也没有丝毫兴趣进行例行抄掠和烧杀,却又马不停蹄的越过上洛县城向着北面的峣关而去了。
  因此,除了城头上更换的旗帜之外,似乎就仿若一切还是如常,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般。然而站在杜光庭身边的一名苍发士子,却是囔囔自语的道:“居然是秋毫无犯,这贼军可比官军还像王师,难不成这天下变色已然不可挽回了么。”
  ……
  在襄阳构建大都督府过程当中,周淮安相继颁布了一连串的人事任命,以及随之而来各种单独会见或是茶话会的安排日程。
  首先是保留广府留司的设置,以副都督王蟠专筹岭內二十三州的输供事宜,以及监察后方各地屯庄、工场、矿山所属的怠工、浪费、贪墨舞弊和假公济私之类的情形。
  然后是六位戍防使,除了镇守宣州的王崇隐和坐镇鄂州的霍存之外,又委任了高季昌为润州戍防使,吕方为桂州戍防使,交州戍防使则是由王蟠兼任,襄州戍防使暂时空缺。
  太平第一军的中郎将和左右郎将暂缺,以葛存周为首席/第一郎将,钟翼为第二郎将,许毅将为第三郎将,分别提领左右中三厢及各营都尉;第二军以刘六茅为左郎将、赵引弓为(左厢)郎将,王子明为(右厢)郎将其余暂缺;第三军以朱存为中郎将,苏无名为右郎将,其余暂缺;第四军以曹师雄为左郎将,吴星辰为右郎将,其余暂缺;第五军以王重霸为右郎将,钱具美为(右厢)郎将,其余暂缺;第六军以柴平为中郎将,张居言为左郎将,其余暂缺;第七军以关向应为右郎将,曲承裕为郎将,其余暂缺;第八军以程大咬为右郎将,郭言为郎将,其余暂缺。
  其他营一级的林铭、罗念、杨能、赵警帆、王行空、周本、张彪等都尉、别将之属,也是各有任命和升迁;但是就没有单独召见和禀报的资格了,而是按照所属军序,分批集体前来会见。
  这样,太平都督府下一司六戍八军的基本军事构架,就此相应成型了。此外,除了湖南、荆南地方上陆续平定的消息,江西境内也传来了捷报。
  除了已经被击败外窜的危全讽所部之外。南北交击的程大咬、老关、张居言等几支人马,在江西地方又相继平定了袁州(今宜春)大豪钟匡时,吉州(今吉安)豪强彭王干、虔州(今赣州)豪姓卢光稠等,盘踞地方或是啸聚一时较大规模的反乱势力。
  并且以此为由头和凭据,开展对地方清算和整治。因此,在奔走往来的三支队和军队保驾护航之下,正在江西境内追索和诛连那些有所关系的豪姓大族,杀的是一片人头滚滚。
  因为这次的叛乱虽然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和混乱,但是也沉渣泛起的把地方上那些,原本蛰伏和潜藏起来的敌对势力、心怀不满分子,给泥沙俱下的纷纷冲刷出来了。
  相信经过这一番诛连无算、人头滚滚的大审判之后,太平军原本并没有怎么深入地方,而只维持在城邑里的控制力和权威、影响力,将在相对干净和整肃的环境下,得到进一步的拓展和延伸。
  另一方面,则是通过抄没的土地田产的归并和整理,有可言在这些地方招徕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人口,而设置出更多的屯所-农庄来,作为太平军楔入地方发挥影响力的支撑点。
  尽管如此,在这么一片血雨腥风当中,反而冒出了许多赞誉和叫好之声;理由也很简单,有些人是被太平军的决心与意念,以及狠绝果断的镇压手段吓坏了,而欲以服软和妥协、投附以求自保。
  另一方面,则是相对世上大多数喜欢杀人立威的割据势力而言,至少太平军讲究的是人证物证兼具的审判之后再明典正刑,而不是肆无忌惮的滥杀行为。
  用李师成等朝廷降人的话说,就是如今天下的各地官府和藩镇当中,哪个所谓的能臣、干吏不是靠杀人如麻的手段,才得以维系的偌大名声和治理手段。
  起码太平军的目标和对象一贯很明确和始终如一,并没有过多的波及到其他人群。而且就算是其中有所错漏和矫枉过正的存在,但是整体上还是相对清正公明的结果。
  虽然说是杀的人头滚滚,但是实际上除了在抓捕过程中刻意抵抗的伤亡之外,实际上太平军公审之后的处决比例并不是那么高,而且还根据情节性质与程度,仔细安排和规划了多种多样的去处。
  根据各地三支队陆续报上来的数据,光是江西五州和江东三州境内,前后大概有三百多家的一千多人,因为罪大恶极或是罪名昭著,被三支队的领队一致走特殊程序当场批复处决掉;大概还有几倍于此的人数,按照甲乙丙丁戊的五大类、六等罪行划分之后,给押解到江陵来等待柴平所主持的镇反会;以决定和分派相应的流放交州,下矿苦役、盐场劳作,在屯庄里接受监管改造等等不同去处。
  而太平军如此大费周章也并不是无的放矢。既是堂堂正正的宣示,新政权的统治权和威慑力的传播需要,也是为了逐步根绝后续的反动回潮。
  毕竟从身体消灭一个人固然容易,只要把脑袋砍掉就基本不会活过来;但是要想消除在一个长期生活的社会环境中的影响力和惯性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就像是后世的土改工作当中,为什么一定要对地主们及其家人、帮凶进行公审,并揭露、控诉和判决的流程之后,还要戴帽挂牌游街示众;这不仅仅是因为需要打击和折辱这些社会寄生虫阶级,也是在摧毁和消灭其在天然阶级分野中的社会属性;人类毕竟都是社会动物,基本上没有人能够脱离社会群体而独存下去。
  而通过这些将贵人老爷们的体面和尊严,打倒、拖下来、踩在尘泥里流程和步骤。却可以让普罗大众意识到,原来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也是一双眼睛一张嘴的普通人;也会害怕和畏惧,也会哭喊和告饶,也会在武力威摄下为了求活而做出各种丑态来。
  就此粉碎和破除掉笼罩在相应士绅、土豪、大户和官宦身上,各种用权势、财富、宗族和其他人身依附关系,所世代营造起来的天经地义式的虚假光环和虚伪面目。
  这样,就算是这些阶层有侥幸逃脱过去的余孽和残渣,日后想要重新在熟悉的乡里兴风作浪;拿着乡党、宗族之类的情由,蛊惑来蛊惑和煽动普通民众,也没有那么容易和方便了。
  因为通过这些行为将他们存身的基础,拉到与普罗大众一样的水平线上;不再具有多少畏惧心理和从众心理的号召力了。而只能用一时恐怖手段或是利益来驱动。
  但是既然都是被清算之后,失去了绝大多数赖以维系社会资源的死剩种,又怎么可能拿得出足够的利益来收买和鼓动别人了;更别说让人放弃重新安稳下来的生活拿命去对抗新政权,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和悖论。
  至于恐怖手段,固然是一时可吓住一些胆小怕事之人,不敢与新政权合作;但是在长期既无后继之力有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又怎么对抗的过拥有成建制暴力机器的太平军政权呢。
  因此,只要顺水推舟的稍加引导和宣传,反倒是会成为将地方新归附民众和人心,给推到能够带来安全和秩序的太平军政权这边的助力。
  人同样是由适应能力和惯性的,在旧有事物被摧毁的依然无可挽回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让自己习惯和适应新政权带来的秩序和生活方式。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煎迫和压榨,他们依旧可以像是千百年来忍辱负重的祖祖辈辈一样,就此在安身的土地上继续的坚忍和维持下去。
  而且这个过程还有另外一个附带的好处,就是这数千名在地方工作中锻炼出来的三支队成员,也是很好的火种和苗子。
  在他们见识和处理过许多残酷的场面和罪行之后,自然也有相应自觉不自觉的立场和觉悟;只要稍加强化培训就可转换成控制新占领地方的基层官吏候补。
  然后,周淮安就可以回头过来,处理一下来自上游的异变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建牙新睹靖岩疆
  “这么说,你是蜀中义军的使者么。”
  周淮安双手支起下巴,有那么点匪夷所思的反问道“我辈虽然身在西川,却是早已久闻天下义军之中,最是能征善战的太平之名了。”
  来人看起来身体消瘦容貌沧桑,须发都纠结在一起,显然很久没有能够好好休息过了。
  若不是这位自渝州放流而下的所谓当地义军消息和联络人。周淮安还真不知道峡州、归州和夔州之外,在来自上游的山西道和剑南两川,居然在短时间內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这件事情的起因源于入蜀的那位马球天子,但是始作俑者则是西川节度使陈敬宣。他是田令孜的兄长,靠马球定三川的比赛得到的节帅位置;身为一方节帅在许多方面都很糟糕,但是唯独在罗索地方上很有一套。
  他多次派遣人员到各地县、镇侦探阴事,称为“寻事人”,所到之处向地方官多有所求,索取财物。有两个寻事人过资阴镇,独无所求取。时有镇将谢弘让于路上邀请,仍然未至。
  谢弘让自疑恐有得罪,夜晚,逃亡入群盗中。第二天早晨,二寻事人离去,谢弘让实际上无罪。捕盗使杨迁诱使谢弘让出来自首,却将谢弘让逮捕给西川节度使府,声称经过讨击将谢弘让擒获,以求取功赏。
  陈敬不进行审问,令用木杖打谢弘让背脊二十杖,将谢弘让钉在成都西城十四天,将沸油往他身上泼,又用胶麻拉开他的伤疮,其刑惨酷至极,看见的人无不称其冤。
  又有邛州牙官阡能,因公事违失期限,为躲避杖刑,逃亡为盗,杨迁又进行诱捕,阡能正想出山自首,听到谢弘让的冤情,大骂杨迁无耻,义愤填地发誓要当盗贼,驱赶和掠夺良民,不从命者将其举家杀光。
  一个多月后,就吸纳了许多不堪税赋的逃亡农户和山民,发展了到上万人的队伍,建立部伍,设置各级军官,横行于邛州(今四川邛崃)、雅州(今四川雅安)之间,攻陷城镇乡邑,所过之处,官吏俱是肝脑涂地。
  先前,蜀中盗贼很少,自此以后盗贼纷纷竞起,州、县官吏不能制止。于是先后有罗浑擎、句胡僧、罗夫子各招聚了几千人马,在地方上响应他。
  相邻的山(南)西(道)境内,又有涪州(今四川涪陵)刺史韩秀升,协同屈行从等人起兵造反。陈敬派遣牙将杨行迁率领三千人的军队,胡洪略、莫匡时各率领二千人的地方军队,四出攻讨贼众。
  结果连战皆败之下,地方官府已无兵可派,陈敬便把看守仓库门庭的兵卒都搜集起来,派给杨行迁。然而就在上个月,双方展开激战中官军还是惨败。
  因此阡能、罗浑擎、句胡僧、罗夫子、韩求等首领,如今分别占据了邛州(今四川邛崃)、蜀州(今四川崇州)到渝州(今重庆市)的许多地方。甚至一度都逼近到了成都附近的青城山下。
  然而正所谓是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的道理。陈敬瑄在屡战不克之下,换上田令孜所推荐禁军世家出身的神机营使高仁厚为主将,于是这些义军的局面一下子就恶化下来了。
  高仁厚此人既是善战又善招抚手段,先是于营中策反了阡能的探子,令其回去暗中散布朝廷招抚的消息,斩杀了顿缩不进坐观贼势的双流县截使白文现以正军心;结果接下来,据守双流的义军首领罗浑擎诈降设伏,却被人心浮动的部下变成真降;然后他又驱使五寨降众到各部人马之中去传话。穿口的首领句胡僧严守栅寨,斩首动摇者却激起内乱,被部下所执送而出。
  首领韩求在新津设置的十三个营寨中人都出来投降。韩求自己跳入深深堑壕自杀,他的部属把他尸体钩了上来,砍下他的脑袋送给高仁厚。
  然后他就焚毁营砦而放走穿口、双流的部众,以新津的降卒继续招抚其他地方;罗夫子在延贡设置九个营寨为焚山的火光所惊,连夜四散逃跑。
  罗夫子逃到雅州阡能的营寨,与阡能谋划如何动用全部人马进行决战。计策还没商定,天快黑了,高仁厚带着延贡投降的人赶到,阡能、罗夫子骑上战马巡视营寨,想派兵出战,部属都已然不听号令。
  等到第二天高仁厚带领官军连夜逼近,各个营寨争先恐后地呼喊着往外跑。有人去抓阡能,阡能走投无路只好跳井,被众人拿获;同时去抓罗夫子,罗夫子自杀了。然后提着罗夫子的脑袋,绑着阡能投降了官军。
  结果高仁厚出兵总共六天,就平灭东川五大贼寇。其他地方的贼寇营寨,也分别派遣将领前往招降。他每攻打下一个县镇,就补授镇遏使,令其安抚召集民人户口,以防复起。而后又从雅州募集舟船,顺水引兵南下山南西道境内。
  与此同时,原本占据峡州、归州、夔州等地的荆南节度使宋浩,亦是在不久之前断然弃守当地,带着地方罗括来的青壮和辎重、财货,引兵越过了夔门关(瞿塘峡)而入蜀了。
  他们一路循江而上,相继占领了夔州(今四川奉节)、万州(今四川万县)、开州(今四川开县)、通州(今四川通县)等地。
  因此,正盘踞在山南西道南部涪州、渝州一带的韩秀升,屈行从等势力,也在这支忠武兵和山东团练为核心的荆南军面前,也不免丢盔弃甲连战皆败,而丢掉了大片沿江布设的营寨和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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