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38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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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是穿着一身夹袄长裙而站在雪地里,满脸似笑非笑的青萝一手一个的,揪住了这两只偷偷摸摸窥探的小东西,低声婉婉的道:“是跟我回去好好的罚抄五十遍千字文,还是稍后进去向郎君赔罪认罚。”
  “我不要戴那个啥劳子的狸子耳朵一整天。”
  双环髻的琥珀当即像是踩了尾巴一般惨叫起来,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做瑟瑟发抖状。
  “我不要装上毛茸茸的尾巴……走来走去的逗死人了。”
  三鬟髻的翡翠也反应过来,可怜楚楚弱气十足的摇手哀求道。
  “那还不快回去领罚,还等我押送你们进去么。”
  青萝不由好气又好笑的又努力做出威严满满的斥声道。
  然而待到两只小白毛委委屈屈的携手离去之后,她又忍不住朝着间隙里瞅了几眼,不禁脸红红的呸了一口,却有些心跳脚软的站不稳了。却是想起了过往的一些经历和体验了。
  自家这位郎君怎么就能够晓得,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和花样呢。许多明明是风雅意趣的事情,都能经他之手别出蹊径之后变得不可名状,而让人娇羞不耐或是羞不可胜起来。
  而塔亭的内室里,一连断断续续换过了琵琶、排箫等乐器,弹奏了好几首《雨打芭蕉》《节节高》《浪淘沙》《塞上奔马》,而让裙裳单薄而春光无限的窈娘,已经是汗津津的遍体通透,仿若是整个人都要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
  然而,以周淮安定期发动的感应能力,不但能够感受到怀中佳人的身体状况,同样也能早早发觉躲在室外探头探脑的两支“小老鼠”,不过正是这种被人暗中窥破隐私的莫名兴趣使然,才让周淮安在某种恶意趣味之下没有揭穿和驱赶之。
  尤其是凑在耳边偷偷告诉窈娘的那一刻,那种自上而下奔流荡漾的风情绽放更是让人回味悠长;作为代价则是周淮安肩头被一贯性子外柔内韧的她,给留下一朵清晰可见的印花。
  就这么宛若一直刚退蛹的蝶儿一般,软绵绵依偎在周淮安怀里,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缓过来的窈娘,有气无力重新开口道:“周郎,相应《太平曲》的乐调已经谱写初成,接下来就可以使人来试唱了。”
  “好啊,你让人多准备几个版本,到时候一起对照着听再做遴选好了……这可是大都督府的象征之曲,声调节奏一定要激昂顿挫感人肺腑,又能够深入人心。”
  正处于某种心满意足玄妙状态的周淮安点头道。
  “只是,奴奴想要从北边送过来的那班人等当中,多挑选几个通晓音律的好手,来充实相应班子里的协力……却又担心其中,怕有一些手尾不清的。”
  窈娘又接着请示道。
  “这个不是问题,你想要多少人、哪个人,尽管和内务科去交代好了,只要事后和药儿念一声就好了……毕竟都是她陪过来的人。”
  周淮安不以为然的应声道。
  “至于依旧在身份甄别期间的人选,也可以在监督下先用着再说;我就不信了光靠编写一些声乐,还能令彼辈给翻到天上去么……不过你还是得注意自身一些,配给你的女卫时刻不要离身,不要紧事交代她们代劳就好了;万万不可以有丝毫的闪失啊。”
  “多谢郎君的关怀。”
  这种于无声之处的体贴备至,让窈娘不由心中涌过一阵暖暖的滋味来。
  毕竟,在历经了那么的艰辛与苦难之后,她总算是得到箴言当中的终身所托,以及可以付与倾心的当世独一无二之选;哪怕是要与他人分享而并不完整的一部分而已,也足以让她弥足珍惜和眷顾不已了。
  若是再能给周郎怀上一个孩子就更加完美和圆满了。她如此思量着,再度变得眼眸迷蒙而潮红体热起来。
  而在江陵城中的另一个地方,都督府官属就近往来颇多的酒楼之上,同样也有人在关心和议论着相应的周淮安子嗣和后代问题。
  “你说,大都督虽然正当壮年而功业大有所期,但是一直膝下无所出,始终是个隐患和变数啊……为何就没有人劝进多纳房帷之选呢。”
  “你以为其他人没有做过类似进奉的事情么,只是除了那个王婆先侥幸得以白头同貌双子的异类手段投中所好之外,其他都是方才起意就碰壁和回绝当场了啊。”
  “你说他为何喜欢小女,而屡屡对那些进献个奉纳之一视而不见,甚至严词训拒之呢,其中自有相应的道理。”
  “某自当洗耳恭听,还请年兄千万指教一二。”
  “大概因为年幼的女子,相对要心思单纯而诸事懵懵未懂;就算是收入后宅之中,怕也是少有是非和争执、计较的道理啊。”
  “那如今大都督之下横跨以五南数道之地,治理之民户数以百万计,难道择遍殷实以上的良人之家,还选不出容貌才智俱佳的小女么。”
  “这就牵涉到另一个重要的干系了。”
  一路解说的人顿时在这儿忍不住卖了个关子。
  “来来莫要吊人胃口了,大不了我让店家再上几瓶潭州的松廖春,再来一套浑羊殁忽招待大伙如何。”
  这是也有人耐不住插嘴催促道。
  “也罢,你们可曾发觉过大都督身侧的几位女子各自来历呼?除了曹小夫人乃是出自昔日大将军府的联姻之议外,其他女子都有一个很明显的共同之处啊”解说之人沉思了下继续道。“便就是没有多余的家室和亲族啊!”
  “没有家室和亲族?”
  在场其他人都有些惊炸和哗然起来。
  “不是出自不知前身的教坊、乐班之选,便就是半道收拢的孤苦无依之女;而既没有相应的家人可以帮衬,就自然没有需要提携和分泽的外戚亲缘问题,而只能全心全意的依靠大都督行事了。”
  解说之人这才叹声道。
  “你们现在明白了没有……大都督所好的不过是那些身份背景干净,且没有家室牵绊和拖累,而又要容姿出众的年幼女子啊……是以,那对白头同貌双子才得以正中心思啊。”
  然后他又拍案叫喊起来。
  “我的松廖春呢,怎么还没有上来。”
  然而在场众人却是陷入一片沉思不已的议论声中。这条件可起来很简单但是又相当的苛刻。毕竟在如今的世道之下,想要找到符合这一系列条件,容姿出色而又没有牵绊的年幼孤女,可不就是意见简单的事情啊。
  “尽然会是如此么。”
  这时,正巧身在旁侧包厢中的督学皮日休,面对着仓曹左判陆龟蒙明显无可奈何的苦笑。
  而在他们的楼下,一行简陋而堆满杂物的牛车,运载着相应前来卖艺的班子成员,而带着各种好奇和惊异的表情,缓缓走过街道当中。
  ……
  长江下游,出海口附近的北岸,天下屈指可数的雄城和繁华胜地——扬州城中,随着清晨灰蒙蒙天色中哐当声开合的城门,最先出现在门里的,却是那一车车如同霜雪一般颜色的青白尸体。
  虽然草贼的大军已经北上中原,但是他们所留下的余波荡漾,却是造就了依旧纷乱不止的遍地烽火处处。而随着淮南境内的严冬来临,大量因为动乱和灾荒失去家园的流民,也大量涌入到扬州境内求活。
  但是城邑之中也未必能够容纳和庇护的大多数人,于是他们只能露宿于檐下墙角巷边。往往一夜寒流下来,就是处处可见的冻毙和路倒了。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中国浸强胡浸灭(续五)
  “济济京城内,赫赫王侯居。
  冠盖荫四术,朱轮竟长衢。”
  “习习笼中鸟,举翮触四隅。
  落落穷巷士,抱影守空庐。”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咏史八首》,晋代文学家左思……
  再度被打的只剩下一座孤城的楚州刺史兼团练使高越,也站在扬州外郭药市桥的街边楼台上,默默看着檫身而过的这一幕。造成他如今这副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来自蔡州贼秦宗权麾下的大将孙儒了。
  好在入冬之后的大雪连场,让这位蔡州将麾下那些衣衫褴褛的贼军行动不便,而暂停了在淮上的攻城略地之势,他这才有机会走脱出城来,沿着上位完全冻结的漕河,南下扬州请兵和求援一二。
  但是闻着扬州城中哪怕萧杀冬日也无法掩盖的脂粉味,看着街边高楼上形同彩帜的裙裳。高越不由有些不知身是何乡的恍然错位感;就好像之前在兵血凶战,满城凋敝与惨败的楚州州城当阳的经历,就是一场随时可以戳破的梦幻似的。
  但是淮南境内乃至天下绵连的战火,还是免不了给这座仿若是千载未变的东南胜地,带来了另外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比如徘徊在城墙内外的街坊中,又被去干的到处都是流民,“高郎此番请兵须得的有所小心了,新近吕(用之)内史主持的节衙内行事颇多张扬之处”随着沙哑而宛然的女声,一段肉光十足的皓臂从背后缓缓的揽住了高越款声道:“半月前就以备贼为由,派莫邪都出面查封和接管了那些在京公卿贵戚、王公百官名下的邸店、行栈、质铺等产业,只有成德、魏博、卢龙诸镇的背景方才得免啊。”
  “而后更是暨此更换了州长史、司马、别驾、诸曹、判官以下的十数员要职;如今保不准衙外的行营梁(瓒)大使也要有所动作和反弹……若有不慎就怕会卷入两边的争斗之中了。”
  没有说话的高越再次叹了一口,自从那位世人所敬仰的祖叔高郡王,一边沉溺于修炼养气,一边以风痹不良于行为由,再度拒绝了朝廷的征召和号令,又被宣布罢夺行营都统和之后;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虽然眼下淮南节衙还在事实上控制着淮南的局面,但麾下各路守臣各自打算的发散心思也越明显了。高越也不得不暂时抛开身为高氏子弟的立场,而更多为自己手中掌握的权柄考量起来。
  这时候,在偌大如棋盘林列的扬州城另一端,在开门不久之后就迎来了另一番的动静。
  “船来了,船来了。”
  “荆州船来了”然后,就像是原本有些清寂的城中街巷,顿时涌出许多成群结队奔走去往的身影,而变得活跃起来;就连那些犹自团坐街边的露天下的流民,也被人给驱赶起来。
  高越不由的再度重重叹了一口气,如今能够在扬州城中反响如潮的,反而是这些明显具有太平贼背景的荆州、广府商人了;虽然扬州城里从上到下是个人都心知肚明其中的干系,但是无论是淮南幕府中人还是节衙行营,或又是各地防御、团练、兵使,大家都装作一副彼此都不知情的样子。
  因为他们的到来也代表着,各种新鲜补充入这座大都市的物资供应和珍玩宝货、奢侈消费品等等,让扬州城得以保持昔日富华繁荣体面的新鲜血液。
  其中既有用以保持妇人颜色的脂粉香奁、裙裳珠钿,也有丝帛瓷器茶纸之属的民生日用;甚至还有从岭外海路过来的荔、瓜、芒、橙、桃、榴、龙眼、榄等时鲜和腌渍果品。
  事实上,现今扬州的大小行院、花坊之中,却不是不是新鲜货色的来源;但若是没有能够拿出来待客的果品,那便是不入流和上不得台面的所在了。
  “那现今这些客商船只,大抵是多久才来一次呢。”
  想到这里,高越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只是荆州船的话,大抵要半个多月才来一回;若是广府的海舶,则是一旬之内就有来回了,”环抱在他身后的女子亦是应答道:“这么勤快。”
  高越不由的有些惊讶道,这可是信风和潮汛都不当正时的冬日里啊。
  “只怕还有人嫌它来的慢了,晚了啊……只是如今这些生意自各有人操持和掌握;南边过来的海舶主要是吕内史为首府内在经手,而西边过来的江船则是粱大使的行营所属在分润。”
  女子却是不以为然的道,然后她又恳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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