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46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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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当先挺前的短矛径直推成扇形,顺势戳翻、刺倒顶在最前排的十数敌卒,又纷纷弃矛挥牌拍倒撞翻后排之敌,这才侧身分开露出后续的刀牌手,奋身杀入其中。
  正所谓是两军相逢勇者胜的道理之下,那些尚未完全冲出稀疏树木之间的敌军,就已然被溃败不止的先头兵卒,给倒卷珠帘一般的反冲回来;而原本高举空中的那些旗帜,也像是随着先头无可抑制的颓败之势,一面接一面的被砍倒,撞断、踩踏倒在地上;而当其中最大一面旗帜也被掀倒之后,余下树丛中还未杀出来的七八面旗帜,也像是一下子到某种巨大打击和影响,齐齐放倒下来而只剩下鼓噪奔逃的声响了。
  而这时候仿若是个血人似的,有些脱力驻刀靠在一棵大树杈上的林千军,也发现自己左近已经聚集了七八个队的旗号了。
  因此,他也没有犹豫和更多的等待,就再度让人吹响了集结向前推进的竹笛声,然后就以他这一队剩下来二十几号人手当先,紧追着那些丢盔弃甲的残敌踪迹而去。
  然而在没走出多远之后,他们就追丢了残敌。因为这些败卒已然争相脱下袍服、丢下兵器四散开来,往那些沟渠田垄树林里一钻,就不见了踪影。
  于是,远处被江上战船投射的火器,所点燃起来的哨楼和砦栅,无疑就成为了他们最好的进攻方向指示。
  很快林千军就在一处河岔口边,遇上了个刚被废弃的砦栅兼关卡;只见一片凌乱而满地狼藉的里头,甚至连烧起来的柴碳和陶瓮里烹煮的饭食,都还是滚烫不已的。
  然而某种多年为大军前驱、探报的直觉和感应,却突然让他停步下来;而阻止了其他士卒就地休整和进食的举动。
  “停下,来人,对左侧坡上灌丛点火放箭一轮。”
  虽然左右上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逐渐在操行本能的反应下,纷纷取火搭弓对着侧旁的坡地射出参差不齐的咻咻箭雨来。
  虽然现在是草木水分甚多的春夏之交,但是多箭齐发之下,还是有一些枯枝败叶之类被引燃起来,而冒出点点燃烧不充分的浓烟来。
  就在这些星星点点的浓烟当中,也像是被触发了什么一般的,霎那间就冲出许多被熏得灰头土脸的身形来。
  于是,在警觉起来又正当乘胜追击之势的太平军先头面前,这场所谓的埋伏和突袭,就完成成为了一场不得不打成烂战一般的笑话。
  又过了半天的休整和补充之后,林千军为首的这只先头队伍,已然在昏色之中抵达了与对岸杳然相望的浮桥渡头所在。
  沿着江边绵连的丹崖石壁环绕之间的凹陷处,赫然是数头铸铁大牛及其身上残断的硕大铁链,然后又被背靠山崖只余一面的军寨所遮护起来。
  而在这处军寨之中,依然飘荡着淮南军的朱鸟旗;而在防沟、栏栅、拒马和木墙背后,依旧闪烁着隐隐约约甲衣和刀兵的反光。
  ……
  丹徒城中,也在汇报着后续情况:“江北登陆的先头部队,已经夺取十数个沿岸的营寨和哨楼。”
  “并未遇到淮南军的主力反击,只有一些地方土团和镇戍兵,各自为战的据守其间。”
  “先发的浙南暂编营,正在围攻六合县境内的瓜步镇和矶口水寨,请求水师的火器支援”“以便后续上岸的工程人员,尝试修复与燕子矶连接的对岸浮桥锁链。”
第六百八十一章
会作王门曳裾客(续)
  江北,矶口水寨之外;持续一个上午的喊杀声,也随着噼里啪啦落下的雨幕中,逐渐熄灭的烟火而稍停下来。
  随着汇聚起来浙南暂编营所属,而逐渐暂停了攻势的队正林千军;也在汗发如雨带这剩下二十出头的手下,踩着流淌过脚面的雨水挖掘起壕沟来。
  在他们所分配到的地段上,一条齐腰深、一步宽的壕沟完成后;又将掘出泥土尽数堆在外侧压实,再插上削尖的竹子,就是一道最简单的防御工事了。
  然后,再沿着这些简易防线,撑竖起一块块防箭的竹束挡牌,用土埋住下部;再用绳索绕着边沿相互固定住,就是第二道加强的防线。
  接着,他们又搬来更多就近砍下的成捆竹子,打进泥地里搭上浸油的篷布,就地撑起了一处处临时的雨棚来。
  绕着棚子的地面挖出一道u形的浅浅导沟,将地面积水连同烂泥铲挖出去;又有辅卒推着小车送来了草捆和烧好的铁皮炭炉,每个棚子下堆土上放上一个。
  于是大家就得以垫坐着草捆围着炭炉,先烘烤起满是泥泞和异味的靴子和绑腿来;等到炉子上的锅子滚出沸腾的水花来。大家就掏出携带的干粮块和肉脯、盐菜,用力掰碎撒下去。
  然后作为队正的林千军,又掏出一支竹筒罐头来,将里头剩下的代肉连块带汁的倒进去;再撒上一把茶末,一勺子粗盐,顿时就翻滚沉浮的煮成了一锅浑浊的羹糊。
  虽然比不过之前吃的生煎代肉夹饼,但是相比早食酱汤泡隔夜的饭团子,却又相对丰盛的多了;因此,很快就被围成一圈的士卒争相七手八脚舀的七七八八,吃得呼噜有声。
  然后还剩下相对浓稠的一层锅底,由林千军负责你一勺、他一勺的轮流添置了一圈,有将多出来的最后几勺,加给了一个臂膀受伤和额角磕破的士卒。
  然后,重新将辅卒从江中打来的水,给倒半桶在了锅中用力搅拌着粘底的残渣,直到重新滚开来,才又一人一碗分了去喝了顺食。
  然后再刷刷了锅底倒了残余,重新加上水和茶饼碎块,烧了一锅黄乎乎的茶汤,掰了块两指厚的灰褐色板糖下去;搅拌化了再给个人喝空的水壶重新添上。
  这时,轮流贴在炉壁上的绑腿和靴子,也烘干个差不多了;虽然身上还是潮乎乎的,但是感受着脚底板和脚踝上热烘烘的残余,却是让人不禁有些困倦的要昏昏欲睡起来。
  然后林千军却是用竹条敲打着他们的膝盖,让这些三三两两相互抵靠在草捆上的士卒们,顿然惊醒起来而就听他大声喝到:“你们以为自己是在哪里……这是在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战阵前沿,一睡着怕就再没有机会醒来了。”
  “都打起精神来,且去检查器械,整理衣甲,再到后方去领一批物料过来,有事做就不会闲的困乏了。”
  林千军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的一面彭排。突然就听笃的一声,一支尾羽潺潺的箭只赫然钉在上头。他不由悚然而惊的大喝起来:“敌袭!……快吹哨。”
  然后,闻言跳起来的新鼓吹手/旗头,握着一枚椭圆的哨笛正待全力吹响,就噗的一声再度中箭倒地。
  这一刻握着团牌的林千军也扑滚到了他的生变,一把抓过带血的哨笛,而在满口的腥味当中憋气凝神奋力吹响起来:随着激烈吹响起来又此起彼伏连成一片的哨子声,雨幕当中的不远处也骤然响起了鼓号声,以及激烈的怒吼和喊杀声:“杀贼报国”“遮护乡梓。”
  “有我无贼。”
  似曾相识的呼喝声,顿时让这些原本还是浙南军的暂编营士卒,不由有些愣神和迟疑了起来,然后又在林千军的怒喝和踢打当中迅速被驱赶起来。
  “想找死么,发了什么愣,还不快拿起兵器顶上去。”
  “看不清敌情也无妨,就用弓弩对着雨幕外尽管射,敌兵想要杀进来,却是躲不过这一向的。”
  随着林千军的叫喊声,而相继拿起预放在挡牌后弓弩的浙南士卒们,也接二连三越发密集和整齐的对外放射起来。
  就在先发的大多数箭矢,都被雨幕吞噬了一般落空之后;骤然响起的几声惨叫和几团淡然散开的粉色,让他们不由得再度振奋起来。
  然而这时候,在雨幕中逐渐显露出来,那些端持插满箭只五棱长牌的敌人,也已经人影绰约的推进到了约莫十步之内的距离了;“弃弓,换叉把和矛。”
  林千军顿然厉声喊道,同时举起一具连弩来,抵架在竹束围栏的边上,一气不停的拉动连发下去。
  只见咻咻连飞的短矢咄咄有声的散布在,最前数名敌兵的长牌上,却又漏过缝隙而钉在一名牌手的臂膀上,顿然吃痛失手落在地上。
  然后就有刚刚装好的数具擘张弩,齐齐放射在这个露出来的缺口上,顿时就射中了这名牌手,又贯穿波及了身后数、名敌兵。
  但是这时其他的牌手也已经越过最后的距离,然后突然就参差不齐的翻到在地,却是踩中专门陷马脚的蹄坑中。再度被重张的强弩和弩机射翻了后列露出的五六名敌兵。
  更多的敌兵却已然抵近壕沟边上,而纷纷抛下手中的长牌架住了边沿,挺刀捉剑奋力攀上前来;却又被竹束中捅出来的叉把和矛尖,仰面戳倒栽进了满是积水的壕沟之中。
  但是也有防线内的浙南士卒,被敌人捉住了长矛而未及防守,就被另一侧配合默契的敌兵给举枪透隙刺杀了。
  就在这交替往来的拍打戳刺砍杀的交击声中,随着第一个伤亡的出现和防线的短暂缺失,战斗仿若是一下子就变得格外激烈起来。
  而在这条临时战线蜿蜒开来的其他地方,已经有好些地段的壕沟给填平,土垒、竹束和挡牌被推倒、砍开,就连遮雨的棚子也被相继砍断支柱掀倒在地,而逃散出七零八落的身形来。
  于是不久之后,林千军也只能听着左近越来越密集的友军惨叫和敌军呼喝声,带着剩下十几个人退逃出了自己防守棚子。
  而又对着轰然倒下雨棚,被罩在油布下蠕动挣扎的诸多人体,狠狠的逐一补刀之后;才在其他地方敌兵围拢过来之前,再度没命向外奔逃而去。
  然而这时候,在稍稍变得稀疏起来的雨幕当中,他也已经看不到多少还在树立的暂编营旗帜了。他不由得有些悲从心来,难道自己的追寻之路就终止在这里了么。
  突然,他们就听到了隐隐的雷声,而不由纷纷望向了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却是距离雷雨的乌云罩顶还早得很,也没有什么电光大作。
  而那些突破了这条防线的杀进后方营地来的敌军,也似有所感一般的纷纷停下脚步来,却是主动放弃了对于他们这些漏网之鱼的追击和围歼。
  “是太平军大队人马过江了,他们的炮队正在攻杀敌阵啊。”,这一刻的林千军,却像是福至心灵一般的突然大喊起来,并操起一柄旗枪反身攻杀向那些停在原地的敌军。
  就在他往复的的大声叫喊之下,四散在这处营地当中的浙南兵,也像是反应过来似得重拾起勇气和斗志,像是溪流汇川一般的纷纷掉头或是从躲藏处冒出来,汇聚到他身边去。
  然后,随着他亲手刺倒第一个难以置信的敌兵之后,更多的人涌上来与这些突入营盘的敌兵厮杀成了一片;这时候,这些借着雨幕掩护而跋涉沿袭而来,又经历了一场激烈厮杀的敌兵;也终于在体力和精神上显露出某种强弩之末的势头来。
  竟然被他们给反冲的步步后退,然后又随着越发密集的轰鸣声和穿破雨幕的震响,丧失了最后一点的侥幸心理。这显然不可能是寻常的打雷了。
  然后,他们就在一声哗然大啸当中,纷纷转身越过了那些尚且完好的工事和防线,不管不顾的就此溃逃起来。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憋了一口气而率众追杀下去的林千军;身边也只剩下几十个第二字都才丢了,头盔和雨笠都不见,只能七倒八歪躺在地上喘气的士卒,这时候才发现,作为他们曾经围攻目标的矶口水寨和瓜步镇,俨然已经尽在咫尺了。只是地势较低延伸进江边水中的水寨,已经遍地残缺和废墟而插上了太平青旗。
  而地势稍高而背靠江畔丹崖峭壁的瓜步镇,虽然还在厮杀声中坚据和抵抗着;但是随着那些炮垒中不断冒出来的灰烟,而被陆续轰击出许多碎块和残肢断体的墙围缺口,最终陷没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而望着这一幕,林千军也隐隐有些恍然的明悟;也许这就是大将军和他麾下为数众多的浙南联军,只能步步败退而饮恨在金华城中的缘由吧。
  这时,开始进击号角声也响彻起来,那些披着雨布垫着毡毯而盘腿坐在各处废墟当中的身影,也纷纷站列起来露出连片的甲光和刀兵闪烁来。
  只听得激烈而绵长的的哨子声响起,在描绘着波浪纹的太平青旗指引下;如同汇聚起来的江中浪涌怒涛一般,倒卷过满地狼藉的坡面又淹没了墙围缺口背后,那些依旧存在却已然微弱而无力的抵抗。
  片刻之后,一支自广陵城辛苦跋涉而来的援军,也在重新迷朦和密集起来的雨幕当中,看着不远处瓜步镇的墙头上飘落而下的朱鸟旗。
  不由谓然大声叹息和呼喝着,然后忙不迭的重新掉头转而退兵回去了。但是,这一次却是有一群冒雨奔驰而出的骑兵,就此盯上了他们。
  而不久之后的广陵城中,坐镇紫极宫迎仙楼的吕用之,脸色难看的也接到了相应的消息:“瓜步镇已失,镇扼使崔韵以下三千镇兵尽皆死难;”“前往赴援的薛兵马使,亦是归途为贼骑所缀击,所部半散。”
第六百八十二章
会作王门曳裾客(续二)
  相比江北雨幕绵连下的战火正酣,江南却是烟雨蒙蒙的平静无波中,迎来各地热火朝天的开耕抢种和兴修河渠道路的景象。
  “矶口水寨的镇桥铁牛,已经修复到了第三索了?”
  只是,当周淮安还没等到其他方面的反应,先等来了吕用之的使者和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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