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4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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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接下来,那些番胡人马又契而不舍轮番冲了好几次,规模和烈度也一下子增强了许多;但是他们始终都没有能够冲到阵前,而是只是用手中短弓制造了约莫数十个伤亡。
  然后,颜色更加鲜艳的官军旗帜终于出现在了对阵前沿。
  作为先发那是来自上党之地的昭义军旗号;他们穿着灰褐色的两档铠头戴卷边盔,沉默而整齐的遵循着藩军部众用尸体铺就的道路,端牌举矛扑杀上来。
  而具列在木栅和堑壕的前阵,也急促射出一重又一重的箭雨来;只是原本对于那些番胡部众,仿若是摧枯拉朽一般的攒射,在他们面前就被大大削弱了效用。
  在雨点一般的哔啵击坠声中,习惯相互掩护的他们只留下稀稀拉拉的尸体和伤员,顷刻间就逼近了义军的前列。
  随即在突然爆发吼叫声中,霎那间从团牌后刀斧齐出的将阻碍的栅栏砍得七零八落;然后又被栅后相继捅出的枪矛戳倒在堑壕之中。
  仅仅是半响之后,义军的前沿第一阵就在短兵相接当中,被这些昭义军给轻易突破了。然而,费传古对此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因为,那些昭义军杀散眼前最后一点妨碍之后,却又遇到了第二阵的防栅和更深更宽的堑壕,而纷纷失足跌落了进去;所谓的冲杀之势也就顿然受阻不前。
  这时候,作为接应和后援的官军第二阵也掩杀上来,却是来自云州之地的大同军。他们举刀持剑循着呈现颓势的昭义军,所迅速让开的通路而至。又轻身如飞攀越过仆着尸体的防栅和壕沟,跳进义军阵列中大肆砍杀起来。
  这时候,第三阵官军也加入了战场当中。这一次却是来自比邻瀚海大漠丰州的天德军;作为大唐日渐凋零的世系边军出身;他们更多是父子兄弟同在军中。
  因此,虽然不乏夹杂着些许皓首总角的身影,但是在小群混战和缠斗的相互配合之上,几乎是一边倒的将前沿愈发厚重的义军阵列,给撕扯出许多缺口来又崩解离析开来。
  而当天色足渐西沉,来自雁北之地,行装上更似番胡但是更加精良的振武军,也加入到了战场当中。河东多山,因此当地军马也是以步卒见长的;但是着比邻朔方之地的振武军显然是个例外。
  他们大多数是轻装持矛举刀的突骑,沿着之前各阵官军所大开的通路,轻驰如飞的越过战场中的一处处障碍和凹陷,仿若无数股涓流一般的泄入到溃败的义军之中,掀起一阵阵哭天喊地的血雨腥风来。
  这时候,官军战线已然推进到了富平城下不远了,费传古在沿河布阵辅以箭塔、哨楼和军寨,所布下的十二道防阵,也只剩下了最后一道。而作为中军坐镇的河东军,甚至还没有出阵过。
  而就在城下喊杀声震天的此时此刻,回到城头上的费传古身边,亦是有许多将弁在大声疾呼道:“老帅,不能再等了啊。”
  “再等就一个都收拢不回来了啊。”
  费传古却是仿若未闻,亦是不为所动的凝视这远方那面,沾染在昏色当中的“多闻天”大纛,直到这面旗帜抖擞着向前缓缓压了过来。
  他才突然吐出一口郁气,垂下手中的倪俊头金马鞭而沉声道:“让马队五营分别自东西两门依次出击……出西门先攻大同军所部旗帜,出东门截击振武骑兵。”
  “稍后我就亲自带领本阵正面出击。”
  随着他的号令,城头上的五色配旗也激烈的要动起来,又变成城门内激烈的踢踏而过的响动声;如同血色一般的夕霞西下,随着奔驰而出有沿着墙下冲刺而来的义军马队长龙;乘兴追杀而混作一团当中的官军,也爆发出来凄厉的炸响声来。
  然而,似乎已经无人可以挽回和解救他们的际遇了;因为在本阵的河东军掩杀上来接应之前;这些杀出城来的生力军就已然冲破了官军花卷一般的抵抗,而将其冲散和切割开来。
  然后,又随着费传古亲自出击的本队驱赶着,如同倒卷珠帘一般的乱糟糟大败溃走回去。这时候,那些林立向前的河东军旗帜也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放弃了接应的努力。
  这时候,刚刚杀出点酣畅淋漓感觉来的费传古,却听到了后方城头上传来急促敲响的示警锣鼓声;因为,就在黄昏的薄薄雾霭当中,再度激扬起了大片烟尘来。
  随即,就有一支冲出城来的队伍匆匆忙忙反身回去;挺刀持矛落盾排成一列七八行的横阵;然后又缓缓的向着这片烟尘推进而去,并且抬手攒射出了一波弩箭。
  做为回应,一只浑身披甲仿若是“猛兽”一般的高大骑将,在激烈的嘶鸣声中,突然自烟雾里奔出,胳膊下夹着一柄锋利马槊,挟着暴风骤雨般的气势,突进了阵列之中。
  接着两名义军士卒惨叫着倒飞起来,只见他俩被这名壮硕的骑兵长槊穿刺在一起,直冲数步,接连撞翻后面几位同伴,才滚落了下来。
  接着那敌骑就在长槊脱手后又抽出一枚铁鞭来,顺势打得当面的义军血肉横飞;全身遮护的战马则在其下野蛮冲撞,践踏蹂躏着所遇到的人体;径直持续撞断、摧折了数只刀矛,才被遏住去势。
  而紧随着这名骑将,越来越多的黑袍黑甲的“猛兽”冲来,突入到义军的阵队里,如狂飙飓风那般,将这些士卒当作予取予求的禾苗,肆意冲锋、收割着,马槊突刺完后,狼牙棒砸完后,便抽出身侧马刀继续厮杀。
  沿着骑兵冲锋的路线自远方看去,就像是一条条歪歪扭扭血肉狼藉的巷道般,成堆还没有死的义军士卒躺满在地面上,在黑甲铁骑扬尘而去的尘土里,咳嗽着,捂着创口,刚有人要坐起来,便被后继跟进的敌军刀牌手给纷纷重新踏翻,接着头颅被盾牌抵压住,手起刀落之间鲜血飞溅,头颅坠地。
  那是在烟尘中紧随黑甲骑兵而至的轻装步队,人影绰约的刀牌手和矛手也依次追随着骑兵之后,开始疯狂收割着这些被冲散的义军士卒。
  因此,城头上留守的义军将领,也只能眼睁睁看到,这些来自南面大后方的敌骑,很快就冲垮了城中迎战和阻挡的第一阵,接着扫清了偏门试图拦截的第二阵的两翼,然后又像是一股锐不可当的奔流,直接自第二阵最为厚重的中部杀穿而来,又追咬上了城北大战中的外围队伍。
  而在城池的南面,更多打着官军旗号的步卒,也跟在其后发动了凶狠的冲击。于是那些被收拢在城下整队的义军队伍,也开始重新四散溃败,就像被洪流冲垮击碎的堤岸。
第六百九十二章
天下同为尧舜人(续二)
  惨淡的落日下,苍灰色的群山河谷间,在左右拼死护卫下退入富平城中的费传古回望下去,不禁意识老泪纵横而下,失声嚎啕起来。
  他看到城外纵横十余里的战场上,微弱的昏色照下点点烟火在飞舞着;在灰蒙蒙的雾气中,躺满了数不胜数、血色连绵的尸体,那就是是他麾下大齐健锐们被浸染的战袍颜色。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些人全都战死了,死在官军的铁蹄和屠刀下,天地和原野成为他们的坟墓;就这么随着费传古为大齐新朝屏藩镇边的雄心壮志,一起破灭摧折在富平城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谷地里。
  其中就包括了,他带出来大多数亲族子弟和乡党在内的本部五营和马队、骡队;还有他麾下那些最能打、最悍战的部将;只留下这座孤城里的数千残弱之师,与他一起在官军的包围之下坐困愁城。
  而且,这些突然袭击了他后方导致全军大败亏输的官军,既然是从南面冒出来的;那也意味着他的粮道,他安排殿后护送的人马,甚至包括已经派出的数拨求援信使,都已经难以幸免了。
  另一方面,相比北面和东面的群山阻隔,这些从属河东的官军既然是从大后方杀出来的,那是否代表作为自己侧后方和护翼的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地盘上是否也出什么问题,或者干脆就是反水了呢?
  而当天光重新放白的时候,城下立营的官军也开始打扫战场和清点起相应的斩获;随着一个个唱报的声线,那些曾经在大齐新朝中拥有显赫头衔的人物,也被割下头颅呈送上来,又在浑身战战的俘虏指认下逐一的验明正身。
  “恭喜相公,首战便就旗开得胜。”
  满脸尽是塞外风霜颜色的代北行营都监大宦陈景思,亦是开声道。
  “却不知相公是如何说得王重荣那首鼠两端之辈,给官军借道和让路的啊。”
  “王重荣那个贼厮,自然没有那么轻易松口的。他或许要有待价而沽的机会呢。”
  一身紫袍和进贤冠骑在马上,手中端持着牙柄拂尘而面如冠玉、气度优雅的崔安潜,却是望着这一切轻描淡写的道:“但是他的麾下,却是不乏心向朝廷的忠义之士呼……只要许以守臣、连帅、甚至是旌节之望,莫说是借道而行,便就是将整州之地献于帐下也是早晚的等闲事了。”
  “只是经由此事后,这厮也与那黄逆再无缓转余地,而不得不思归朝廷了吧……相公真是神机妙算一举数得乎。”
  陈景思却是毫不犹豫的继续恭维道:身为行营监军的大宦,他早已然意识到现在世道完全不一样了,唯有手中有兵的武夫才是说话最响亮的存在。
  而在失去了朝廷中枢的大义名分之后,他身为天子家奴和大内中贵的双重身分,在这些武夫面前已然无以自持了。
  “却还要多劳陈都监在(银)山外奔忙了,若非如此,又安得这些沙陀健骑以为克敌制胜的奇兵呢?”
  崔安潜却是反过来略作安抚和赞许道;对崔安潜而言在如今国事危难丧乱不已,能够得到一个倾力配合与协作的监军使,总比其他那些胡乱伸手和主张的功利之辈要好得多。
  因此他继续开口道:“回头还是劳烦都监转告那‘飞虎子’一声,只要继续为王事戮力以赴,我就既往不咎彼辈们兴兵寇掠雁门、北都境内的罪责。”
  而作为被他们所讨论的对象,同时也是官军阵营当中最为惹人注目的存在;无疑就是那些成群游曳在战场外围,黑袍黑甲而鞍具和帽盔上都镶贴着皮毛,看起来肃杀凛然的沙陀骑兵了。
  而在他们一丝不苟的簇拥和环列之下,则是一身黑光大铠和漆黑大氅,腰间缠绕着虎豹皮,裘皮包裹的銮兜上还垂荡着黑灰色狐尾;连带战马都披挂着炫黑鳞铁护胸和罩面,浑身散发着凛冽而凌厉气息的一名大将了。
  在他的马鞍面前,赫然还挂着一个与众不同接着细碎发辫,死不瞑目的人头。只是这个人头显然被专门的炮制过,因此哪怕被挂在马上这么久,也没有丝毫的腐坏而保持者宛然如生的最后一刻神情。
  作为他重新出山统辖沙陀各部的初阵,就是籍着朝廷使者为幌子骗开攻破云州州城。斩杀曾经与自己有破家灭门之恨,又多次贿赂达靼头领暗中设计杀掉自家父子不果,的当代退浑诸部大首领,阴山府都督兼大同军防御使赫连铎。
  “番胡就是番胡,哪怕为朝廷所驱驰,也不脱茹毛饮血、率兽食人的本性啊。”
  而在远处一名中军的幕僚见状却是不由感叹道。
  “慎言……相公还要大用此辈呢。”
  另一名幕僚却是连忙压低声音劝道。
  “。若是惹得这獠使起性子来,只怕相公也不会在乎你我一条性命的……难道你忘了大历年间回纥乱京的那些大臣下场了么。”
  随后,继续南下进军的军令就传来;而作为先发的沙陀骑兵开始整队离开之后,官军之中原本有些肃杀和压抑的气氛,才重新变得有些泛活起来。
  ……
  而在丹徒城中,周淮安却是早早泡在了汤池之中。任由两只或英挺或丰美却同样袒露无遗的美人鱼儿,仔仔细细的搓洗着从头道教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因为,今天也是久别重逢,而连床夜话的日子;所以在晚食之后家里的女人们,早早就聚集在了最大的一件起居室内,相互说着话儿或是对弈找乐子。
  直到处理完最后一波公务的周淮安,随着推门掀帘的清脆声响走进来;松散闲适的气氛才顿然变得有些旖旎和火热起来。
  真所谓是燕瘦环肥、娇嫩与熟美,青涩与丰腴,纯真与妩媚,娇柔与健美,随着各种举手投足之间的美妙姿态,同庭绽放在这偌大的内室当中。
  按照现在后宅的制度,她们是按照过往生活习惯分成不同的组合,来进行生活起居的。比如最早相识的小挂件和青萝一起,窈娘和兜兜、住儿一起;而曹红药和崔琬婷也是一个组合,只是当她平时还带着那两只小白毛生活起居,只有独享专房的时候,才把那两只小白毛交给崔琬婷来照看。
  然后,再以旬日为单位,轮流安排陪侍和过夜的组合;当然了,有时候不一定要具体发生点什么,哪怕是在漫漫长夜之中,相互揽抱和互拥着说些体己话儿也是好的。
  而每旬的最后一天,则是大家聚在一起连床夜话的日子,就算是遇到身体不豫或是其他不合适的状况,也被要求在场进行必要的观礼和坦诚相见的陪同。
  除此之外,周淮安偶然在后宅定期举办相应的主题日,比如女仆、旗袍、宫装和飞天妆之类风格场景来作为某种意义上的调剂。
  而现在,显然又多了个不在日程编制里的,聂无双和金雁/荆十三娘的特殊调教组合,作为日常时不时抽空加餐的甜点和特殊口味的零嘴了。
  当然了,对于周淮安而言,让她们聚在一起同床联欢,同样也可以迅速拉进彼此之间的关系,化解新老组合之间的生分与隔阂;乃至在床第上激发一些喜闻乐见的竞争意识。
  或又是鼓励她们互相学习和促进,乃至相互协同和帮助的某种潜意识和习惯;毕竟,长夜漫漫而人人有份,但是最终能够得到的受孕机会总是有限的。
  当然了,年纪较小的几只还是作为旁观和协助者居多的。因此来日起床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片肢体陈横。而三小之一的住儿清冷丽质的俏脸上,依然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了。
  同床而卧稚气亦然的兜兜,却是忍不住对着蜷缩在旁的小挂件吐槽道:“她难过的是,全身上下都被郎君那样摆弄了,却还没有真正收纳掉把。”
  而辛苦操劳了一夜的周淮安,也带着某种安宁静谧的满足和贤者心态;重新泡在添加了许多药材的汤池里,感受着热力透过肌肤而暖融融渗透腰背的松弛使然。
  而不久之后,作为小夫人的曹红药也亲自端送了早食过来,而端坐在一旁明目善睐而温容巧兮的看着,靠在汤池边上大快朵颐的周淮安,自有一种充满温馨又无奈颜色。
  “哪怕是被人非议善妒,奴也要在这劝上一句,还请郎君保重身体啊……大业尚且可期,其实没必要那么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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