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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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校尉那儿别的齐活,就差个副佐了。”
  “指名让你过去帮忙呢。”
  “只要肯过去,马上就给你一个旅管。”
  “队正以下的一应人头,随便你指配好了。”
  听到这里成大咬微微一愣,不可置否的喝了一盏酒水。
  “俺知道你的性子,也明白你的心愿。”
  对方却是没有放弃的意思,继续劝说道。
  “说实在的,继续留在后队那儿,又有什么前程和功劳可言。”
  “可说是除了日常监工和看守的活计,哪来那么多杀敌建功的机会啊”“要是别人我还劝他,就往此安逸清闲处去好了。”
  “可是你的一身经历和志愿,却不好白白蹉跎了;”“不若乘着这个由头脱身出来,另开一番局面好了。”
  然后,就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内,有些心思重重的他,几乎是又遇到了另外两个处的招揽,最不济也是许下保举一个旅帅的职衔和相应的好处与便利。而且,只要他露出口风愿意过去,自然就会帮他前后安排妥帖,而不会落下人什么话柄和是非来。
  于是,在接二连三的酒酣耳热之间的他,也不免有些动心和犹豫了起来;眼见得这和尚已经在军中成就了一番风生水起的重用之势,而自己私底下的任务看起来已经不是那么打紧了。或许,在现今清闲下来的时候也该静心想一想,是为自己的前程和将来且做打算一番了。
  只是,当他回到后队驻守的州衙内院,一路招呼着走进原本刺史家眷专用的庭院了,却发现除了门内外而在花门后边一个声音郎朗的,却让他有些恍然大悟起来,显然是那位和尚营管又在抽空给手下人讲古和论理了;要说这位营管和尚还真是了不得,他似乎知晓很多史上的典故和古时的轶事;而且别人不同的是,他还喜欢说完一段典故后,让人逐一的述说感想和体会其中的蕴意,再针对性的提问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此外,显然这厮还不介意任何人来旁听,或是半路参与到期间。是以一来二去的,就算是成大咬麾下的那些老卒,有些闲空之后都喜欢往他这儿跑,而慢慢聚集了不少相对稳定的听者了……
  只是在随后听到的东西,却让他不由心中一动的竖起耳朵,而放慢了脚步最后停了下来,暂时在墙后成为仔细聆听者中的一员了。
  “你真的觉得城里的那些富有人家可怜么。”
  站在特制讲台上的周淮安,也在对着一个脸色不豫的学徒道“还有他们的家人就此失去了依靠,是不是看起来也很可怜呢”“但是,我得问上你们一声。”
  “当你们的父老兄弟姐妹,妻子儿女都在饥寒交迫中挣扎等死的时候。”
  “被那些胥吏和役丁逼得生不如死的时候,有谁会为他们可怜或是心软了么。”
  “或许有人要问,这两码事情间有什么干系么。”
  说道这里周淮安用马鞭在案板上重重的一抽,以加强自己的预期和震慑力。
  “我却要说肯定有,乃是极大的干系和渊源的。”
  “或者说,大伙儿见识过了那些人家里抄出来的各种东西之后,”“你又以为,这些人高高在上逍遥自在的好日子。”
  “或又是一掷千金的身家,又是靠什么维持和积攒起啦来”“还不是靠他们所编造的那套吃人的道理。”
  “靠他们用无数良善人家的血泪,铺就而成的风光体面。”
  “你们往日在乡里所见的,不过是那些酷吏和役丁们的作恶多端,”“却有人曾想过么,他们是谁人派来,为谁的意志和利益来做事呢。”
  “这还只是大多数的世人,在明面可以看到的东西而已。”
  “而他们,也不过是替别人维持权势和威风,履行那盘剥手段的区区爪牙和走狗而已。”
  “要说着一切苦难的最终的根子。”
  “还是在朝廷、官府、大户和豪强,这些幕后真正的主使身上。”
  “只要这些吃人索命的根子不被断掉,就算你们赶走再多的酷吏,打死再多的走卒,又能顶什么用处呢”“仅仅是赢得一时的片刻解脱和虚假的安逸。”
  “然后,这些万恶之首就会用权势和钱财,继续指使来更多的走卒和恶吏,”“乃至更多官军的屠刀,打着镇压反贼和乱民的旗号”“变本加厉的在你们,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亲族身上报复和榨取回来。”
  “甚至用杀人头滚滚的酷烈手段来以儆效尤,才能保住他们长此以往的权势和威风。”
  说着说着已经进入某种角色,而有几分革命导师兼政委上身的周淮安,突然就用力的抽案怒吼道“但是我要问你们一句,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对百姓敲骨吸髓的为所欲为。”
  “明明占有这世上最多的田地和财货,却还要将穷苦人儿的最后一丝指望给夺走。”
  “而让你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一个个饿死,或是为永远也交不完,永世也交不上赋税,而被一步步逼死、拷死。”
  “或又是辗转流利于逃荒乞食之路,卖儿卖女甚至易子相食来苟活片刻呢”“所以我要说,这便是敌我之间不死不休,毫无妥协和软弱的生死之争、存亡之争。”
  “说到底,穷苦人儿真心想要出头,就必须有一套咋们自己行事的道理”“而不是随便为一点看起来的可怜和服软,就对这些罪魁祸首的一时惺然作态的表象,而有所后悔和心软了。”
  “那是在背弃你身边,那千千万万穷苦兄弟们一路所抛洒的热血了。”
  “难道义军这一路的出生入死,是靠乞求别人施舍而来的么”“所有的活路,所有的道理,最后还是得靠我们手中的刀枪来造就。”
  “管头说得好。”
  “便是这个理儿。”
  “不容宽恕。”
  “决不轻饶。”
  “不死不休。”
  “万死不辞。”
  这一刻,在墙内一片泣不成声的反响如潮和几欲掀翻瓦顶的怒吼叫嚣当中。
  成大咬心中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和情绪,激烈涌动着想要喷薄而出;又像是积郁了很久的东西一下子点透,或又是伤痕累累的厚痂烧穿,就豁然开朗而有些破茧而出的释然和轻松感。
  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起伏,而抛下那些多余的心思和想念,重新抬起脚步向着内院而去,迫不及待的想要就此加入到这些情绪激昂的同袍当中去了。
第八十五章
切换
  看着庭院里满地的狼藉,耳边还回响这某种嗡嗡声。
  “差点儿就玩脱了啊”周淮安摸着额头上已经干掉的冷汗,只觉得背后都已经湿透了;政委和宣教员这种角色,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而煽动和发动群众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产生后果和连锁反应可是天差万别的。
  而从来只在影视剧只见过被美化和简略点的类似场景,现实在各种工作动员大会和党员组织学习会上,只会在台下玩手机发微信,或是昏昏欲睡撑着脑袋假作专注的自己,果然还是有些过于勉强和仓促了。
  刚才他明显感觉有点太过代入一时的角色扮演和极端情绪当中,而导致了显而易见用力过猛的局面;如果不是他当场继续压制和引导着听众的情绪,而把他们的目标硬给扭转成,诸如奋力作战和更多杀敌,乃至为义军做好个人的本分,多方面的报效和建功之途径;只怕这些群情激昂的家伙,马上会跑到那些专门用来收押各色人等的牢狱当中,把剩下的俘虏和羁押的富人什么的,一并拖出来活活打死在街头上来宣泄呢。这还只是因为现场旁听的,也只有两三百个人而已。
  要是人数再多一些的话,他可能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而失去对于场面的控制和引导了。显然街头革命家和演讲者的这种角色,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胜任的。而在此之前他对此最接近的经验,也不过大学时参加过的学生会的演说和院系之间的演讲比赛而已。
  “MMP,这种事情也要找我么。”
  只是随后来自王蟠说的一个口信,让他的脸很快就垮了下去。
  “老子是营管又不是叫管淫,连这种问题都能大包大揽”但他最后还是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把传口信的来人给打发回去;好吧,自己挖下的坑还剩下一个要填;毕竟,这些只是一些最底层的农民军,不能指望他们的觉悟和自律能力,能和后世那只用救亡图存的主义和崇高理想武装起来,被外国惊叹为清教徒式的革命军相提并论。
  之前的禁止胡乱抢劫和肆意杀掠的行为,而改为更加精细和周密的有组织抄掠和拷逼行为,在效率和收获上倒还好说;但是现在涉及到普通下半身的人类本能繁衍冲动,那就没有多少道理和大话可讲了;正所谓是保暖思什么来着,这是古往今来无法禁绝的人之大欲所在,哪怕是后世号称把鬼变成人的新中国新社会,也不可避免的在经济发达之后面临事实上回潮的尴尬,更别说这些只有简单原始诉求的现代人了;所以就他看来,也只能两害权其轻堵不如疏的用一些暂时性的替代方案,来避免更多无序之下的附带伤害;不过这次他就更不想自己出面,而只要躲在幕后策划就好了把。
  片刻之后,几名后队里隶属于第五通用大队的领队,就被召集了过来,而由周怀安一一的向着他们面授机宜道。
  “现在有个要紧的任务交给你们去筹办。”
  这几个人不由的精神一振,而用力拍着胸口道。
  “还请管头尽管吩咐。”
  “便是……便是去察访一下。”
  周淮安仍旧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的继续到。
  “这州城之中,有多少行院和教坊,以及娼家的所属。”
  “还有具体的从业人头。”
  然后,他不出意外的看见了他们有些惊奇和诧异的表情,还有面面相觊的眼神交流之中,那种你懂得的意思,或又是名为恍然大悟又理所当然的味道。
  “您这是进项的新名目了么”领队中破落小商人出身的林深河当即开口道“管头尽管放心,咋们一定给办得妥妥帖帖的”“对对,一定会让您满意备至的。”
  其他人应声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周淮安不由暗自有些气急败坏,而语气严厉起来喝道。
  “又在胡想些什么啊。”
  “这可是事关眼下军心士气的要紧事情啊。”
  “是……是……是。”
  这几人才重新变得正色起来。然后,周淮安才在某种尴尬的心情当中继续到。
  “其实啊,将士们想要找女人消火?,问题很简单啊。”
  “只消把偌大州城中那些行院、妓馆和私娼都给聚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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