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64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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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武宁军如今虽然占据兵力优势但却正当最艰难的时期,困守围城也就罢了,绝不会一心一意的与自己这边死磕,而导致损伤过甚白白便宜了他人的结果。
  待到天黑之后,各自重新鸣金收兵罢战之后。在一片晚风送来的血腥、汗臭和甲革味,还有隐约哀鸣和呻吟声音当中。易装过的武宁军右营都虞侯。监押粮台使陈景瑜,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背手而立的朱老三身后。
  毕竟,他这些年在河南经营也不是一无所获的。比如通过作为北地物产和南方货物的中转地,在淮上三镇发展和笼络了一些既得利益者。现在显然到了兑现相应的资源和布置的时候了;而百日的战斗也不过是就此创造一个传递消息的机会而已。
  “留守这又是何苦呢?”
  陈景瑜却是忍不住开口道:“两军对阵当前,多某一个不多,少某一个也不少;之前交换些消息也就罢了,但是眼下却是断然不可能背弃的。”
  “陈右都却是误会了,我专程请君前来却是只想问件事情?”
  朱老三这才转过身来不紧不慢的道:“还有什么可问的,某家是断不会泄露军情的。”
  陈景瑜却是毫不犹豫的抢声道:“陈右都还是误会了,我只想请军代问一声,那蔡贼残害徐泗地方多年,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妻子儿女罹难,如今时溥却改弦更张一意与之合流,难道军中就毫无怨声么?”
  朱老三慢条斯理的轻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还能改变的了眼下彼此两军阵前敌对的局面么?”
  陈景瑜显得有些不耐又无奈道:“自然可以了,难道陈右都不想保全徐泗子弟的骨血,以免陷入无端争战而徒劳伤亡么?”
  朱老三愈发淡定道:“想又有个甚用?”
  陈景瑜眼神一动,却又摇头道:“据说贵镇前任节帅支详,就是在淮上班师之际,突然为部下所逐的呀?”
  朱老三却是突然转而他顾道:“留守太看得起某家了,如今军中尽是时帅的亲党、心腹,仅凭某家一己之力又能如何?阵前易帅之事断不可能,此事勿要再提了!”
  陈景瑜犹豫了下又断然道:“若是有我亲率大军为之牵制和呼应呢?”
  朱老三却是变得循循善诱道:“眼下我只消全力扼守,尔军还能够奈何得这座城池呼?待到来日都畿后援将至,便是彼此真正决战之际;尔等便就是想要有所反悔也无济于事了。”
  “某家只是一个看守粮台的。”
  陈景瑜愈发犹豫道:“只消陈右都有心即可,我自会率部牵制住时溥的本阵;这样陈右都自可率领志同道合之士,抢先一步归还彭城以为布置如何?”
  然而朱老三却是打断他道:“这……可是生死。”
  陈景瑜眼中露出明显心动的挣扎颜色来。
  “但更是泼天的前程富贵所在不是?既可以保全徐泗子弟的骨血,又能另各位更进一步?”
  朱老三再度打断他,然后又加了一个筹码道:“作为诚意,我可以在暨此阵前交付一批甲械,以为担保如何?”
  “多谢留守一番苦心,此事还需回去好好合计,才能有所答复。”
  明显已经被打动的陈景瑜,却是突然冷静下来到:“好。尔等尚有一整日的功夫好生合计,带到来日,便就是重新兵戎相见之际了!”
  朱老三亦是轻描淡写的说道:与此同时,天平军所据有的齐州境内。自泰宁军兖州境内引兵归来的前天平军大将朱瑄,也在大张旗鼓的攻城略地,将一处处所过之地的村邑、市镇,尽数化作了遍地拗哭的残垣断壁和焦土废墟。
  而在黄河北岸的魏州和博州境内,随着昼夜可问的器械桥梁修造声;魏博节度使乐彦祯亲率的大军,也分作两路集结盘桓在杨柳渡和临黄口,只待桥渡一旦修好就大举攻入南岸天平镇境内的郓、濮之地。
  而在洛阳城内,率领长剑都,拔山度、飞云军等部人马,负责平叛的牙门护军指挥使胡真却遇上了大麻烦了。
  虽然依照事先埋伏和布置在宫城内的飞黄都指挥使王武及其火器化的部伍,就近镇压和平定了突袭含嘉仓城的李唐宾所部叛军;但是却冷不防遭到来自城内突然反水和内讧的,王晏球为首数营洛都团结兵以增援为名的突袭,而就此溃散与宫城大内。
  结果就是胡真带领兵马赶至洛都城下之际,居然被相继叛乱而敌情不明的守军给拒之于门外。一直绕着城墙跑到了城西南角的后载门,才得以找到一名尚且相熟而可以信赖的守将而被放进城来。
  然而这么一耽搁,却导致了城内局面进一步败坏和不可收拾。以洛都团结为主那些愈演愈烈的叛党,已然打破并抢夺了位于城北的东西武备库和内甲仗库,将从城内更多冒出来的叛乱分子给武装起来。
  因此,当胡真冲过城南而抵达东西横贯全城的洛水之畔时;却发现横跨水上的东西中三座天津桥,已然被堆满了柴炭油脂并被用其他障碍物给堵塞起来了,所有的船只和横渡工具也被收罗一空。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而对岸点起的大片火光不知道有多少叛军,而将洛水沿岸的城坊照的一片炽亮。然后,这些占据了昔日皇城大内和上阳宫城的叛党,犹自还在继续攻打位于东宫之侧,依旧有人据守的东夹城。
  那里则是包括朱老三在内大多数军将家眷所在。还有人在隔河高喊着诸如“蔡贼已经攻陷郑汴”“留守已在亳州兵败身亡”“拥立大公子朱友裕为留守”的口号,而继续扰乱着前来平叛的军马人心。
  于是,胡真不得不在城南停兵下来,一边就地整肃人马,一边就地收集强渡洛水的物料、建材,而留待天明再战。
第一千零九章
烽火入洛阳(中)
  而在江陵城内,太平大都督府得到山南东道境内传回来关于洛都生变和天平军受到围攻消息,已经是在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这可是越来越乱了;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些呢?”
  周淮安不由大声感叹道:每当自己想要利用短暂休养生息的窗口期,多积蓄和生聚一些力量,外部就会有事态接二连三的发生,而将太平军的力量牵扯进去,而又不得不分别保持住好几条线上的战略部署和军事存在。
  当然了,吐槽归吐槽,周淮安还是明白以这世间之大情况之复杂。割据各方势力的领头人等,可不是战略游戏那些只会按照特定模板运转的AI,而是有血有肉有恐惧也有豪情,更有野心和欲望而会努力把握一切机会,乘势而动的时代风云人物。
  也不可能完全指望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料之中,在新出现的危机和风险面前,按部就班的坐以待毙或是呆板的循规蹈矩下去。就算是树懒在刀子戳到身上的时候也会叫唤一声的。然后周淮安又看着手中的生产计划和大型事项表再度感叹道:“这算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吧?”
  作为后世中国大地上的九大商品粮(稻米)基地;如今的洞庭平原、江汉平原、珠江三角洲、鄱阳湖平原、淮东平原和太湖平原,都已经在太平军的控制区内,剩下也就是东北尚未开发的的三江平原、松辽平原,以及西南的成都平原。
  再加上从安南到山南、淮南,遍地开花的中小产粮区,已经大规模推广开来的土豆、地瓜和玉米的种植。太平军治下如今堪称是水旱不患,年年丰足了。但后续需要做的事情的依旧很多,甚至要比之前投入的更多一些。
  比如如何确保这些地方稳定增长的产量成果,相应的土地开拓和配套水利建设就绝对不能停;因为在年年的汛期考验之下,河道灌渠和堤坝、水闸等水利设施,也是需要不断的维护和加固,才能保证废退用进的基本效果。
  然后是与疏通河道并行的道路桥梁建设工程,好让水陆联运的商品流通和物资输送量更大、效率更高,而将这些政权控制力末端所增加的产能,给充分利用起来转化成市场经济大盘里的一部分,而不是毫无价值的白白烂在地里。
  此外,还有五湖流域的血吸虫等慢性病治理项目;各大水系沿岸地区城邑里的卫生环境改造和医疗体系的铺设;官办供销体系的进一步深入乡村基层等等;都是需要足够强有力中央集权的规划统筹、地方执行力和持续不断的人力物力投入,才能一步步推行下去的。
  但是战争一开,随着水泻一般花出去的钱粮和征调起来的民力劳役;这些需要为此让路的基建项目虽然不能说就此陷于停顿,但也只能保持住最低限度的运转;还不能就此停下来,不然仅仅完成部分进度的半吊子项目,很容易就让前期投入的心血和资源都前功尽弃了。
  然后,随着这些配套项目的延迟和暂缓,又会连锁反应式的影响到更多更为长远的整体规划和宏观体系的发展进度。所以周淮安有些明白了五代十国,为什么会变成下限那么低的缘故。因为你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守住自己的地盘,就算是想要安心种田也不可求之。
  所以在大多数人眼中既然手中有了刀子,还不如去抢占别人的底盘,掠夺人口财货来得更快更简单。正所谓是如同后世灯塔国的屁民,与其辛辛苦苦的洗车加油搬砖送外卖,还不如乘着街头大乱的时候,找个借口到超市和商店里去零元购的道理一般。
  所以抢着抢着就变成了某种(武人)群体性的传统和惯性,也是各种旋起旋灭、昙花一现的各种势力,不断涌现根源所在。其中就算有人呼吁停下来与民休养生息,也会很快被人给干掉/淘汰掉。然后重新陷入到刷新下限的恶性循环当中去。
  最后只有在这种逆向淘汰的残酷竞争当中,形成了足够大的政治势力和武人集团,可以同时确保对外的战争和对内治理之后,才有可能将这种破坏生产力和统治基础的恶性循环给暂停下来,于是五代十国式的割据政权就此初步成型了。
  但是这种架构并不是十分稳定的,对外同样要面临不同割据势力之间的侵并和攻战,对内同样也有不同利益集团和政治势力、大小武人团体,在有限资源和内部框架之内的角逐和竞争;但既然动刀子可以得到大多数东西了,自然又有人忍不住重蹈覆辙。
  于是,在被一遍又一遍不断被打破的政治秩序和权力更迭的游戏当中;这也成为了五代十国的数十年历程当中,频发的以下克上反乱和政权更迭的根源所在。正所谓是“天子宁有种,兵强马壮为之”。
  因此,作为某种意义上历史潮流的反动,最终就有了在扬文抑武之道上矫枉过正的我铁血皇宋的诞生;然后又在对外纳币谋和、对内残酷镇压的外忍内残道路上一去不回头,直到被外族揭破了“丰亨豫大”式最后一点遮羞布的靖康之耻。
  所以作为周淮安一手缔造的太平军政权,既然要避免这种走向两极分化的历史路线,让世上之人承受好几代人战乱流离的痛苦折磨;那就不可能对于河南境内扶持的这两家势力无动于衷;最少也要努力做些什么。想到这里,他对着在旁当值的张居言道:“国维,这次恐怕要你前往河南走上一趟;我会将山南东道境内待机的第一军第八、第十营,第二军的骑七、骑九营,第三军的步骑第四、第六营,并襄州戍防区的第六、第七驻队营,划拨至麾下编做为河南别遣军。”
  “此外,在金州、唐州、邓州、邓州、房州,各自就地征发民役一千员,辅卒八百人……伴随你前出鲁阳关至汝州境内,伺机控制鲁山、龙兴、梁县一线,就地收拢都畿道内外的溃兵和逃奔的流民之属;”“用兵上以牵制都畿道的局面和确保输送粮道、稳守当地局面为主,但是坚决打击一切敢于挑衅和试探的对象。一旦与朱三取得联系,就想办法借力打通支援天平军得通路……必要的时候,可以要求河阳军得协助。”
  “谨遵上命!”
  张居言不由正色起身应道:心中却是涌现过一阵欣喜亦然来,毕竟这也意味着,继朱存、曹师雄、柴平等人之后,他也再次获得领兵独挡一面的机会了。这对于日后在新朝体系内排名和地位,无疑是尤为关键的一步。
  而当张居言风风火火得领命而去之后,周淮安也再度叹了一口气;加上河南这一路之后,太平军等于是同时开辟了西川、东川、山西、关中、淮上、河南在内得六条战线了。只是三川战线以进攻为主,而关内、河南、淮上都是处于巩固和防御姿态而已。
  或许有必要催促和收束三川得战线了?然后思量再三周淮安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相比地势相对平坦无疑的关中、淮上、河南地方,三川素来以相对地理封闭得险峻著称;相应的军事攻势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因此如果为了个人急功近利的需要,而导致前线出现重大的挫败和失误而前功尽弃,那等待敌人缓过气来并且吸取了教训之后,下一次发起的攻略就没有那么容易得手了。相比之下无论是淮南还是河南,或是关中的战线出现问题,至少还有后方的关要作为垫底和保险手段。
  周淮安正在看着地图思量之间,就见厅下正在沙盘作业和推演活动的参军、参谋和虞侯们,都相继退了出去而在空气中弥漫开一阵若隐若现的香味来。却是公务间歇的餐点时间已经到了。而伴随着摆着各色餐点的小推车进来的,赫然还有轮到今天侍奉当下的窈娘。
  只见她一身锦绣罗裙曳地而显得素雅高洁不可方物,却温婉宜人的轻车熟路揭开小车上层漆木盖子,顿然露出其中的各色吃食来。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把剔出来的蟹黄、蟹肉夹在蒸卷里的“金银夹花平截”,还有虾肉打成泥和葱碎煎的虾饼炙,乳酪和糯米粉南瓜泥制成的单笼金乳酥,用糯米夹枣片、浇麦饧做成的“水晶龙凤糕”。
  然后,她又素手芊芊的从下层端出一盏,用肉末和鸡蛋做成绣球状肉丸子,再用蛤蜊汤滚过的“汤浴秀丸”。就这么静默无声又默契十足的摆好了筷著,而侍奉着周淮安取食起来了。然后,又不免面红耳热的被男人上下求索着,在这本该庄重森严的场所之内,露出种种娇羞不胜的情态来。
  要是在日常过往,她决计是死活不肯在这般场合如此肆意放纵的;但是再从张氏生养了一对儿女,眼看自己成为了后宅女子之中最为年长的一位,也不免有些隐然的忧虑心思起来。再加上那些陆续进入后宅的小女,因此,她也唯有抓紧每一个承受恩泽的受孕机会了。
  待到了短暂饱暖所思皆足之后,周淮安才重新开声问道:“窈娘这是又什么心事么?”
第一千零一十章
烽火入洛阳(下)
  “让郎君挂心了,不过是过往那些族人的些许烦扰而已。”
  窈娘眉眼颤颤而余韵未消的轻喘道:事实上,窈娘在经过了这些年后顾无忧的居养体气和充实的生活,俨然比起当初那副凄苦哀柔决然婉婉的模样,显得越发的端重自信和容光洋溢,让人想起了某种OL向风格;又丰盈润泽的就像是一颗愈发甜美多汁的果实一般。
  至少相比四侍当中熟女人妻为人设,而在私底下玩坏掉的金雁儿。她更突出的则是那种书香门第出身的高洁携卷,又历尽沧桑之后的那种轻熟女风韵;再加上床第间面对兜兜和住儿两小女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逆来顺受的母性温柔,就更让人欲罢不能了。
  尤其是那外表娇憨甜美内里却甚有想法,而喜欢亲热之间各种搞怪的兜兜;或又是容貌是清冷绝艳的传统美人坯子,却忍不禁会天然呆一般的说出些让人脸红耳字句的住儿;在旁各种意义上的助兴和调节情绪之下,就更让人想要好好的欺负和折辱了。
  因此,周淮安在事后依旧爱不释手的享受着裙衫下,越发难以掌握的丰腴曼妙;却是一边回想着当年初遇她那副轻衫雪肌、引颈待掳的情景说道:“且说来听听好了,若不是什么原则性的要紧干系,顺手行个方便又如何;窈娘毕竟是相随我多年的女人,格外有些便利和权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多谢郎君垂爱,只是郎君与奴优待甚多,又委以专要之任,实在是不能再多有烦扰了。”
  窈娘闻言心中微微欣然却又低眉垂头道:“那就权当我听听你的闲下家事好了。”
  周淮安感受着指尖的温暖滑腻笑了笑道:“奴家门破灭之后,而今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家人,只是新近相认一个离散多年的从(堂)妹而已。”
  窈娘这才轻声道:“可是那个跟了新罗人崔光远的三娘子。”
  周淮安微微一想就记起来了:作为后宅人等日常接触的相关圈子,定期都有人摸底之后送到他面前来,而因为作为新罗布局的一个闲手——崔光远的缘故,他多少知道了这么一个有着特殊遭遇的女子存在。
  “其实就是吴兴当地出来的沈氏族人……如今对她有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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