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传(校对)第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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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猫儿腰,这一绷子吭哧了七十天,除了上课之外,老舍足未出户,手不离笔。
“张大哥”--一切人的大哥,统领着一群与自己命运相似的小公务员,小科员们。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圈子--高攀而攀不上。而绝不低就,他们有自己的乐趣,有自己的辛酸。这便是老舍的长篇小说《离婚》。
《离婚》全部完稿了,这比约定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月。这使老舍非常之高兴,一来因为“返归”的选择,使《离婚》这部书稿完成得出奇地顺手,二来,不知不觉中竟将伏天熬过了大半。
正当老舍还沉浸在创作完成之后的兴奋中时,他又添了一喜。夫人要生孩子了,他快要做父亲了。
夫人住进了医院,隔三差五,他也总要到医院里探视探视。这天,他还没有去医院看望时,有人跑来告诉他:“舒先生,恭喜了,太太今儿生了。”
他来不及问清楚,赶紧一溜烟儿跑到医院,在产房门口,他便听见一声脆利的婴儿啼哭,还不知是男是女哩,不过老舍并不在乎这个,但是,要当父亲了,这却是千真万确,他感到激动万分,有了孩子,今后他的责任更重了。
老舍是虚岁三十五做了父亲。尽管当爹并不闲在,不过老舍还是情愿受这份累的。
这些日子,老舍心里总象是揣了个炭火盆暖烘烘的。逢人遇事,兴头也特别好。就连学生们也感觉到教授得了这位“千金”后,上起课来也是妙语连珠,幽默无比,赶上兴致高时,教授竟会“击案”代鼓,为学生们表演一段“京韵大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最初的欢喜过去之后,老舍便也悟到了儿女之累。叹息是否还能有当写家的兴致。偶然一天,他忽然感到了背上不大舒服,还时时生出阵阵疼痛,老舍知道这是久不活动的缘故。该练练了。
老舍虽不是练家子出身,刀枪剑戟却也粗通几路,不过也是为了活动筋骨。于是他给自己订下每日要练四五趟拳,要想做学问,要想当个职业写家,没个好身体是不行的。
是啊,老舍多希望自己能专一写作,不再教书了。这个念头一直缠着他。
做一个职业写家最大的障碍就是收入没保障。而教书的收入是不难顾一家温饱的。老舍感到教书和写作无法拧成一回事,互相的干扰都很大。他在自己的短篇小说集子《赶集》的序里发着牢骚:“倘若我不教书,或许这些篇还不至于这么糟,至少在文字上。可是我得教书,白天的功夫都花在学校里,只能在晚间胡扯,扯到哪儿算哪儿,没办法。”
而说终究是说,老舍一时还难以放弃这旱涝保收的“铁杆庄稼”,这到底是一笔稳稳当当的收入啊,老舍又开始了他那周而复始的生活--编讲义,上课,写文章,再加上协助太太伺候“千金”。
转眼到了一九三四年,废帝溥仪在关外成立了“满洲国”,不少遗老遗少都随“驾”而去。难得有溥仪这样的“皇帝”,一辈子竟然三次登基。而今,国人谁个不知,“满洲国”是小日本的傀儡国,溥仪是“儿皇帝”。
对于国共两党之战,老舍只是从报纸上溜过几眼,并没特别在意。去年的“福建人民政府”,今年蒋委员长提倡的“新生活运动”,在老舍看来都一样,放着日本人不打,一天到晚镲儿哄。
不过提到文坛上,倒是沈从文的作品,周作人的文章风格。叫老舍佩服的不得了。
三月份,老舍又编排出一部新的构思。于是,在孩子固执的哭声中,在太太手忙脚乱的新生活中,在那似乎永远编不完的讲义中,老舍动手写《牛天赐传》了。
第十五章 青岛会友
近日不断有朋友来信,劝老舍出来走走,不要总闷在一处。老舍心里也开始有些活络了。虽说山东算得上是“圣人”之乡,文明古邦。可现在毕竟有些与世隔绝之感。老舍觉得齐鲁大学这“世外桃园”也是有些憋闷了。
提起写作,总是嚼些今儿看着不觉新,多少年后再看也不觉老的玩意儿,老舍也感到了一丝腻味,山东以外究竟怎样了?被视为中国文学艺术心脏的上海,现如今又是怎么个模样?老舍不是那种守着一个地方认死理的主儿,他也有心出去活动活动了。
老舍放下朋友的信,又发愁地看着桌上的稿子,牛天赐念不好“人之初,性本善”,念走了嘴,成了“人之初,狗咬猪”。
打三月份开始“侍弄”牛天赐,稀稀拉位,一天满共写不了千字,眼见着天气又热起来了。老舍觉着东洋鬼子和一切敌人都算不得可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嘛。唯有这热有些可怕,您不知找谁玩命儿去,又难于解脱,虽然中国的三大火炉排上了武汉、长沙、南京,轮不到济南的份,但尝过些苦头的老舍,对这泉城的酷热也还真有几分畏惧呢。
老舍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小济,她倒不怕热呢,正在床头大睡哩。
老舍喜欢孩子,写完《小坡的生日》,他曾很认真地总结过写这篇东西的心得,他爱孩子。而孩子最叫人喜欢的地方,莫不过是天真。小玲儿,小坡,当然还有宝贝小济和这躺在桌上的牛天赐,都是这位写家心爱的“作品”,为了孩子,老舍什么都舍得,都豁得出去,可现在“牛天赐”还在这儿“躺着”呢,还不能和那些已完成的作品那样,走向社会,向着“亲人”们欢笑着,诉说着。
因为还要编辑《齐大月刊》,倘若每期不去写些东西,老舍就要抽空翻译一些什么。比如:《文学中理智的价值》、《文学与作家》,这也费去了很多精力,更不要说还得把心思放在教课上了。而近一年来,他又凭空添了不少“社会工作”。他常要被许多校外团体请去演讲,他那令人常常捧腹大笑的演讲,四处受到欢迎,可这些活动却使老舍感到很沉重。他渐渐认清了一个问题:不排除那些戛七马八的干扰,就很难写出好作品来,做写家不彻底专业化,永远只是个混事由的,就是赶寸了劲儿,写出点象回事儿的玩意儿,也会缺胳膊少腿……
想到这儿,老舍暗下决心,不能再维持这种状况了。
六月二十九日,老舍正式向齐鲁大学校方递上了辞呈,校方在放暑假之前,同意了文学院这位雄心大志的副教授的辞职。老舍回到家,心里轻松了许多,翻了翻《牛天赐传》的稿子,心里一算计,打从二月份开始动手写,到今天近一百天了,只不过才写了二万多字,于是老舍埋下头来,安心对付“牛天赐”了。
老舍辞去教职的消息不径而走,文学界不少朋友称赞老舍有魄力,终究要成大气候。
而教育界几个朋友却不以为然,他们认为:小说固然可以写,但书还是要教的,于是朋友们便纷纷投书。前者认为:爽性撒开了写,以写为业,照样可以养家糊口。后者的朋友则以为:如果齐鲁大学条件不够好,可以给老舍介绍一个更好的学校,但书还是应该教。
每天这些信都送到太太手里,她把这些信分类放好,等着老舍自己拿主意。但现在还不行。她知道老舍眼下正全力顾着“牛天赐”,假如现在去给他添乱,那个姓牛的孩子怕是会“死”在半道上了。
七月中旬,老舍已经写了五万多字,他喘了口气,又猫下身于下去了。
八月十日,老舍在日记上记下:“《牛天赐传》写完,匆匆赶出,无一是处。”
太太把一摞信摆在老舍的书桌上,老舍点燃了烟,一封一封默默地看着,直看到吃中饭了。太太仔细地捕捉着他脸上每一个微小的变化,揣测着他的决定,他究竟怎样想呢?
一直到夜阑人静,老舍才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过几天,滌州和齐铁恨就到南京了,我也想去和他们一块儿到南方走走,是做写家还是教书,我准备出去转转再说吧。”
“我也有这个意思,你应该去走走看看了。孩子还小,我不能和你同去,身体要自己照料好,尤其是你的腰。”
老舍指指墙上挂的长剑,笑着说:“我是文的管肚子,”他拍了拍肚皮,“武的管腰。”
“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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