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成长计划(校对)第13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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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在后世历史上‘仅仅死伤数百,冻伤、冻残、冻死近万’的白登之围,实际上让汉室最精锐的禁军——北军,失去了至少一半的生员。
  自那之后,汉室便再也没有动过主动与匈奴开战的心思;即便是刘邦驾崩之后,匈奴单于冒顿以国书羞辱吕后,刚烈如吕后,也是选择以财物祈求和平。
  历史上著名的‘哙可斩也!’之典故,便出于彼时——对于冒顿的侮辱,舞阳侯樊哙倍感屈辱,遂勃然大怒,提议亲自率大军十万,与匈奴决战!
  樊哙这种‘宁死不屈’的品质,放在后世任何一个朝代,且不论能否成行,樊哙起码能落得个‘雄武’的名声;但在处于古典余晖的汉初,樊哙的刚烈,却只换来了季布一句‘哙可斩也’。
  难道是汉室尚武之风不够浓厚?亦或是季布与樊哙有私仇?
  都不是。
  真正的情况,都在季布的解释当中:高祖皇帝当年率三十二万大军,终是落得白登之围;今樊哙言‘领兵十万,可平匈奴’,实狂妄之语!
  在石渠阁查阅各式文宗档案之后,刘弘对此事有了更清晰、更具体的认知:冒顿传国书羞辱吕后的时节,恰好是刘邦驾崩没多久,惠帝刘盈登基,天下经济依旧处于因‘三铢钱’而引发的大萧条中,国家贫弱,百姓不得饱腹的时间点。
  当时的汉室,都穷到国库跑耗子,官员俸禄都无法发放的地步了!
  也就是说,如果吕后真的同意樊哙的建议,发大军十万与匈奴决战,那大军统帅樊哙所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军粮从哪来?
  而对刘弘而言,即便不考虑其他因素,单看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就足够让刘弘回心转意,无奈接受‘汉室出于战略劣势’的事实了——冒顿单于书绝悖论,才过去十几年!
  十几年前,吕后掌握着整个汉室天下的权力,尚只能以‘妾身年老’这种屈辱的言辞,来回绝冒顿‘鱼水之欢’的羞辱,就更别提如今政局混乱,内部暗流涌动的汉室了。
  所以,薄太后是对的——如今的汉室,根本没有底气对匈奴开战!
  即便最终不和亲,这次汉匈外交的基调,也必然是汉室祈求和平,匈奴敲诈汉室。
  虽然说身为天子的刘弘,不可能大咧咧承认‘不如和轻便’,但也要尽量压制朝堂中的主战派,避免汉匈短时间内爆发战争。
  ……
  在端坐于御塌的刘弘,以及将温室殿塞了个满满当当的勋贵大臣注视下,几位身材粗矮健壮,口鼻镶环,头发编成一撮撮小辫的人,在奉常刘不疑的带领下,步入宣誓殿内。
  顷刻之间,殿内数百功勋大臣无一不怒目圆睁,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恶狠狠瞪向那几人。
  “这就是匈奴人吗?”
  在刘弘眼中,眼前的几个匈奴人,与后世影视剧展现的完全不同——普遍不超过六尺的身高,与身体近乎呈一比六的大脑袋;面宽而扁平,鼻翼很宽,颧骨也明显高于汉人。
  光从五官上来看,眼前的几个匈奴人,更像后世纯正的大韩民族——高颧骨,扁鼻梁,大圆脸。
  只不过,那几个匈奴人脸上,无不被纵横交错的疤痕所覆盖;这倒是在刘弘地知识范围内了——匈奴习俗:凡至亲之人,如好友、父亲、兄弟等人战死,活下来的匈奴战士便会用匕首,在脸上划下一道疤痕,让血和泪一起留下,亦有‘牢记此切肤之痛、深仇大恨’之意。
  从这几人身上来看,匈奴人留胡须的习惯,也与汉人有所不同。
  如今汉室流行的髯须,以约六寸长,且修建整齐的‘方脸髯’为最;而这几个匈奴人,则都是唇上浓密的胡须,沿着法令纹直连到脖颈;颌下却只留一小撮。
  这样的髯须,刘弘非常眼熟——后世大约二十世纪的大西北,尚处于落后时期的民族地区,‘巴依老爷’们,便都留着这样的髯须!
  啧啧称奇间打量着几人,刘弘地目光突然在一道明显高于其他几人,且唇上近乎无须的身影上停住,目光中的好奇,也逐渐被愤恨所取代……
  “外使等奉吾主大单于之命,敬问汉皇帝无恙!”
  一口字正腔圆的关中口音,顿时将殿内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打量着那张白白净净,丝毫没有疤痕的面庞,殿内大臣们的面色纷纷涨红起来!
  如果说,方才的凶神恶煞,是殿内大臣们出于恐吓、立威等目的而强装而出,那现在的愤怒,则无一不是由衷而发。
  ——汉人!
  一个身高七尺余,面色尚透漏着一丝书卷气,却衣衫左衽,编发披肩的汉人!
  饶是心中早已决定暂且低头,尽量以和善的气息迎接匈奴使团的刘弘,也是忍不住鼻息粗重,怒火中烧!
  ——刘弘怎么也没想到,在两千多年前的西元前,还能看到活生生的汉奸!
  方才才因‘彻侯世子’之事被‘恐吓’的殿内众人,看着刘弘肉眼可见黑下去的脸,也是将已到嘴边的‘怒斥之语’生生咽了下去。
  一阵诡静,那位汉人出身的‘匈奴使节’面色顿时尴尬起来。
  “外使奉吾主大……”
  “朕有耳朵!”
  一声冷冽的轻呵,那汉奸面色顿时一紧,下意识瞥一眼身边的匈奴人,遂咬牙切齿道:“不知皇帝陛下,此何意?”
  “莫非要于吾主大单于……”
  砰!!!
  话音未落,一声突兀的巨响自御阶上传出,回荡在本就寂静无比的温室殿,久久不息。
  声响源头,刘弘双手伏案,稍低着头,面色一片阴沉;微微眯起的双眼直盯着御阶之下,满是冷冽。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汉奸的胸膛剧烈起伏起来,正要再开口,就被身旁身着丝袍,腰带间点缀着珠玉,一副贵族打扮的匈奴人制止。
  “皇帝陛下息怒,此乃吾主单于之奴隶,不通礼数……”
  以略有些生硬的语气向刘弘告罪一声,那匈奴贵族便轻挥挥手,示意那汉人退下,旋即取出块一尺见方的木牍,昂首一拜:“匈奴正使须卜秃离,代吾主单于,敬问皇帝无恙。”
  
第0168章
温文尔雅
  光从这位自称‘主使’的匈奴贵族名称中,刘弘就不难判断出其身份,以及匈奴这次派来的使团规格。
  此时的匈奴,还停留在以血统为判断身份高低依据的落后时期:氏族制;而这位匈奴主使,便出于除匈奴王族:挛鞮氏外,最尊贵四大氏族之一——须卜氏。
  须卜氏与呼衍氏、丘林氏以及兰氏,组成匈奴本部最尊贵的四大姓氏;在匈奴特有的双头鹰体系当中,这四大姓氏都有自己的保留地:世袭官职。
  与汉室三公、九卿的官职体系不同,匈奴施行常见于游牧民族的‘双头鹰’政策,分设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当户。
  历史上,通常称此八者为‘匈奴八柱’;单于大位的继承顺位,也是按左贤王、右贤王、左谷蠡王的顺序,依次排序;匈奴八柱中的任何一人,理论上都具备继承单于大位的资格。
  左贤王通常为单于之子,而右贤王为单于之同胞兄弟;左右谷蠡王,则由王族:挛鞮氏中的翘楚担任。
  八柱中地位相对低的四个位置,便由匈奴四大姓氏世袭。
  左大将,世代由呼衍氏的宗主担任,右大将则归丘林氏;兰氏担任左大当户……
  如此说来,匈奴主使的身份便很明确了:即便不是担任匈奴右大当户的须卜氏宗主,也起码是须卜氏这一代青壮中的佼佼者,下一任右大当户的候选人!
  须得一提的是,匈奴的权力构成之所以被称为‘双头鹰’政策,正是因为‘八柱’按左、右各分为四人;‘左’系四人主要负责匈奴版图以西的中亚战略,‘右’系四人,则主要针对匈奴版图以南,即对汉室的战略。
  这就使得左贤王,左谷蠡王,左大将,左大当户会成为天然的政治盟友,或者说直系上下级;反之亦然。
  而刘弘眼前这位正使,正是从小生长于世代承袭‘右大当户’一职的须卜氏,甚至很有可能成为匈奴下一任右大当户!
  这个信息,对刘弘而言非常重要——须卜氏≈右大当户,右大当户=反汉!
  作为世代跟随右贤王,主持对汉战略的右大当户,对汉室的敌意必然不会小!
  这从须卜秃离那一口相当标准的汉话就可见端倪——作为已知世界唯二的两个大块头,此时的汉匈格局,于后世那两个大家伙近乎如出一辙!
  在二十世纪,大熊官员最害怕的,绝对不会是那些整天嚷嚷着占据太空的鹰国官员;而是那些温文尔雅,开口闭口‘哈拉少’的议员——最了解你的人,只会是敌人!
  反之也一样:只有彻头彻尾的敌人,才会费尽心机,去了解你的语言、文化等一切有价值的东西。
  满带着戒备,刘弘接过由刘不疑呈上御阶的‘匈奴国书’,细细端详起来。
  匈奴此时还没有文字,亦没有记录文字的习惯,所以这块长宽各一尺一寸的方形木牍,实际上是由汉字书写而成。
  开头便是方才,刘弘已经从那位匈奴正使,以及那位极有可能是副使的汉人口中,听了好几遍的官方用语:匈奴单于敬问汉皇帝无恙。
  至于国书的内容,总体上用词也是十分官方化:听闻汉太后驾崩,单于亦甚为哀痛,特遣使送上礼物,以表达汉匈‘兄弟’之情。
  关于汉匈为‘兄弟之邦’这件事,刘弘一直以为是从历史上的文帝时期,那次被济北王刘兴居大乱的汉匈决战开始的——当是时,文帝刘恒羽翼丰满,天下初步走出困顿,遂御驾亲征往太原,欲与匈奴决战。
  在那场跨度长达将近两年的战役当中,汉匈双方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汉室省吃俭用,足足花了数十年才攒下的钱粮全部消耗殆尽,次年秋收,汉室至少一半以上的农田绝收!
  匈奴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本就一贫如洗,寄希望于从汉室抢夺米粮物资过冬的匈奴人,在整天长城脚下,丢下了上万具尸体,空虚的大后方更是被残留的月氏残部、以及羌人搅得天翻地覆。
  这场堪称与白登之战相媲美的汉匈决战,最终以济北王刘兴居起兵谋反,文帝以钱财祈和,回身镇压叛乱而告终。
  这场战役,彻底底定了文、景两代,汉室安心种田、猛爆骑兵,先安内、再攘外的总体战略。
  而匈奴方面,也同样损失惨重——战役结束之后的三到五年之内,整个单于庭都忙于清扫草原上的小月氏、羌人势力。
  史载,这场战役结束之后,匈奴第二年出生的婴儿,更是全数被溺死①!
  一场大战,在汉匈双方各自集结全部精锐,投入庞大的战略物资,在长城一线大眼瞪小眼,最终都将内部秩序玩儿烂,后方发生动乱而告终。
  正是这场战役,让文帝刘恒清晰地认识到:要想在对匈奴的战役中取得胜利,内部诸侯王割据势力就必须先磨去爪牙,形成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而后文帝驾崩,景帝继位,对连番侵扰的匈奴人恨得咬牙切齿,欲发大军讨伐时,帝师晁错泣血规劝者,亦是此:先帝临终之交代——攘外必先安内,万请陛下稍息雷霆之怒,专精削藩为上啊……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景帝根本耐不住性子,大刀阔斧削藩,不惜逼反关东诸侯,也要将诸侯王割据势力扫除的主要原因——内部不稳,谈何对外征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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