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校对)第42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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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张居正虽在翰林,但颇有人脉,去年和钱渊尚未起隙之时,多次听其和徐渭说起这事,为了编练新军的钱粮,胡宗宪头发都熬白了。
  要说胡宗宪没有贪污,这是不可能的。
  不贪污,哪来的银子给严世蕃?
  不贪污,哪来的银子供给总督府日常?
  何况钱渊还时不时敲竹杠。
  但以此为由给胡宗宪扣帽子,张居正虽然不迂腐到出言反驳,但也心里隐隐不舒服。
  徐阶心思已定,如若能示敌以弱,严嵩致仕,自己第一件事是除杀严世蕃,第二件事就是拿下胡宗宪。
  如若熬得严嵩寿终正寝,那徐阶也必然要清除严党,胡宗宪依旧是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徐阶今晚聚拢心腹的目的是,向东南伸手,不伸手进去,日后很多事都无从说起,很多手段都无从施展。
  徐璠念念不忘的是他那位女婿,“巡按御史按例从数月到年许,如今浙江倭乱已平,浙江巡按理应回朝。”
  没人接口,在座的诸人都很清楚,钱渊简在帝心,是嘉靖帝安插在东南的棋子,很多信息都是通过这条线,而且钱渊又勾连裕王府,没事谁愿意去捅这个马蜂窝?
  在吏部任职的陆光祖笑着说:“师相指的可是前日兵科给事中上书,新设福建巡抚?”
  如若新设福建巡抚一职,必定要经过廷推,而举荐人一般来说不外乎内阁和吏部,此事已经在吏部内风起云涌了。
  张居正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师相欲举荐吴惟锡出任福建巡抚?”
  “不错。”徐阶满意的点点头,张居正是最清楚自己和那位青年之间关系的人。
  陆光祖诧异道:“吴惟锡……此人学生认识,也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先后出任湖广巡按、江北巡按,扬州大捷后调任浙江巡按,在东南颇有战功,声名显赫,被陛下简拔为浙江巡抚……嗯,的确是合适人选,但此人……”
  陆光祖言下之意很明显,难道吴百朋也投入徐阶门下?
  但陆光祖立即反应过来了,徐阶向东南伸手,却将吴百朋驱逐到福建去,显然此人和徐阶无关。
  “展才确为人杰,不论其他,只看其眼光即知。”张居正叹道:“当年他写来的那封信中,半洲公、李天宠有王江泾大捷,曹邦辅战功累累,戚继光南下得其臂助终为一代名将……”
  看了眼陆光祖,张居正缓缓道:“吴百朋是钱渊的人。”
  这是个朝中重臣以及嘉靖帝都心知肚明,但中下级官员都很难弄清楚,也难以相信的事实。
  “当年扬州大捷后,吴惟锡只能平调浙江巡按,在苏州码头与钱展才一见如故,至此订交。”
  “也正是因为有钱展才,浙江巡抚一职出缺,陛下才会钦点吴惟锡接任。”
  陆光祖从张居正这一席话中听出了两个意思。
  其一,钱渊在东南根深蒂固,虽然离京年许,但仍然简在帝心,对嘉靖帝有着很强的影响力……这样的影响力,陆光祖立即联想起了严嵩和陆炳。
  其二,徐璠和钱渊虽是翁婿,早有恩怨,但钱渊和师相徐阶之间……似乎钱渊并不认为自己是徐阶门下,而徐阶也不将钱渊视为一系。
  徐阶笑着指指张居正,“叔大,东南文官颇多,有资格调任福建巡抚的人选不少,为何独独选中吴惟锡?”
  “此事要陛下钦点,如今两浙、苏松倭乱渐息,自然是从此处选派。”张居正叹道:“此人必要有军功在身,方有资格出任福建巡抚。”
  “展才坐镇东南,虽有大功,但资历尚浅,应天巡抚翁大立庸碌之辈,倒是前任应天巡抚曹邦辅有这个资格。”
  “论东南一地,吴惟锡、谭子理、唐荆川均为一时俊杰,两榜进士出身,亦有军功在身,非此三人不可。”
  张居正加重语气道:“但只有吴惟锡调任,浙江巡抚出缺,才有施展手段的余地。”
  徐阶冷笑道:“仅仅如此?”
  张居正沉默片刻才面无表情的继续说:“学生和展才当年相交甚深,知其对海贸之重视,谭纶是展才小舅,麾下多有水师,而唐荆川为展才主管海贸通商……如若这两人离任,展才只怕有失激之举。”
  陆光祖看徐阶微微闭眼,知道张居正说到了点子上,轻声问道:“师相,继任者属意何人?”
  好一会儿之后,才传来徐阶慢悠悠的声音,“不急,不急。”
  的确不急,因为浙江巡抚这个位置本就应该是徐阶的,去年钱渊以徐阶孙女婿的身份横插一杠,气得徐阶吐血,严嵩偷笑,嘉靖帝看戏。
  东南亦是朝堂,京中严嵩势大,徐阶龟缩,但严党不可能赶尽杀绝,徐党也没将所有地盘拱手相让。
  这是一种政治默契,徐阶、严嵩、嘉靖帝共同遵守的政治规矩,这种默契理应也在东南展现,只不过多了钱渊这个身份复杂的棋子。
  如若吴百朋真的调任福建巡抚,浙江巡抚出缺,嘉靖帝一定会将这个位置留给徐阶。
第575章
福建巡抚(续)
  慈溪是地名,也是一条江的名称,上接姚江,江水滚滚向东南而去,在鄞县转了个弯,向东北方向注入甬江。
  王寅站在船头左顾右盼,周围船帆如云,远远眺望,江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如蚂蚁一般到处都是。
  “商路畅通,商贾自然云集宁波。”郑若曾笑道:“据闻不仅是两浙、苏松、常州,江北及江西、湖广均有商人奔波而来,如今已近寒冬,依旧不减盛状。”
  “早知如此,总督大人……”王寅叹了口气。
  郑若曾摇摇头,“展才和总督大人约定,后者招抚,前者主持通商……展才一意主持通商,刻意将总督大人排斥在外。”
  “为何?”
  郑若曾苦笑道:“不外乎怕日后清算,将通商一事卷入其中。”
  王寅又叹了口气,其实只要眼睛不瞎的,脑子没坏的,都知道严党虽权势滔天,但严分宜已经七十有八,说不定哪天一跤跌倒就得升天。
  船只驶入鄞县,停靠在客船码头处,王寅和郑若曾并没有下船,一个约莫二十岁的青年上了船,恭敬行礼道:“拜见两位世叔。”
  “句章乃我等密友,无需客套。”王寅笑吟吟挽起年轻人,“此番还要请小友为向导。”
  “分内之事。”
  这青年就是沈一贯,沈明臣的侄儿,如今是鄞县生员,正摩拳擦掌准备明年的乡试。
  船只很快转向,驶入甬江,径直往镇海而去,王寅指着不远处向东南方向的另一条河流,“那是通往哪儿的?”
  “往东钱湖。”沈一贯笑着说:“不过那是死路,不能出海。”
  “那为何如许多船只都往东钱湖去?”郑若曾诧异的看着那条河流上的船只。
  “虽说宁波府于镇海侯涛山设市通商,但盘查甚严,多有大户购置茶叶、绸缎等货物,但荆川公不许出海贩货。”沈一贯笑道:“所以现在都学精明了,先确认能不能出海,弄到出海文书之后,再去收购货物,而镇海县附近不许停靠太多船只,所以索性停在东钱湖。”
  “有点意思。”郑若曾点头道:“半年前展才无中生有,平地抠饼……”
  一旁的沈一贯忍不住笑出来了,“此事已传遍东南,都说龙泉公好手段。”
  “当年就是少年英杰。”王寅笑道:“通晓军机,长于大局,精于选兵,数度败倭,更兼擅财计……京中传闻,大司农扬言,放在唐宋,展才日后当为计相。”
  顺江而下,又是顺风,船只很快抵达镇海,郑若曾、王寅细细看去,心里诧异不已,在沈一贯的指引下迈步下了码头,沿着热闹的商市步行,附近商铺云集,来往的客商什么口音都有。
  街道两旁多有客栈、食铺,各类小吃琳琅满目,还听得见悠长的调子,“钱家猪蹄嘞,钱家猪蹄嘞……”
  沈一贯兴冲冲的跑去买了四五个,回来一人分一个,一边啃一边说:“卖钱家猪蹄的多了,但这家最是正宗。”
  郑若曾无语的看着如此热闹的一幕,再看看被塞到手里的猪蹄,低头闻了闻,苦笑道:“果如传言,如飞来一城。”
  王寅踮起脚尖眺望远方的城墙,“还好远才进镇海县城?”
  “不不不,现在已在镇海县城里了。”沈一贯解释道:“因县城往东即是侯涛山,南边是甬江,只能向北、向西延展,旧城墙还没拆,据说年后动工修建新城墙。”
  “若是商船就直接停靠在侯涛山那边,入城方便的很,但客船只能停在这边码头,步行要两刻钟左右,不过年后就方便了,县衙已经出了公文,年后在……喏,那边修建新路。”
  虽有要事来拜会钱渊,但也不急于一时,郑若曾和王寅缓缓在街道上踱步,他们听见了无数夹杂各地方言的叫卖声,他们看见了无数新奇的货物,甚至还亲眼目睹了一场交易。
  一个看起来像个杀猪匠的粗壮汉子实则是个海商,从一个江西商人手中购得五百斤茶叶。
  边上有路人在说,“老姜过年都不回去,还要往南洋跑一趟。”
  “但跑这一趟,至少这个数字!”
  郑若曾瞄见路人比划了个手势,在心里默算了下,这一趟府衙那边至少有五六百两银子的税银。
  一行人缓缓入城,王寅低声道:“伯鲁兄,如何?”
  郑若曾思虑良久,才开口道:“勃勃生机。”
  的确,所见所闻让郑若曾目眩神迷,但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是,这儿有着大明他处没有的勃勃生机。
  郑若曾沉默的在心里想,这就是那位相识多年的小友想要的吗?
  这一趟来镇海,实则是胡宗宪私下所托,总督府诸多幕僚,王寅最得胡宗宪信任,郑若曾和钱渊交情最深。
  但如今,郑若曾没有一丝把握,因为他现在看清了,镇海有如今的模样,不说所耗用的财力人力,那位实际掌事者显然很早之前就有着通盘打算。
  钱宅后院,钱渊正在书房皱眉苦思,手边茶盏早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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