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1120部分在线阅读
战斗开始得很慢,结束得却是非常快。
一柱香,就一柱香,当旋风般飞驰而过的骑兵,如同收割炎夏稻谷般掠过后,原本井然有序的贼寇迅速溃散。
随着百人随扈地反击,这场原本该死伤无数的的夜袭,轻松得如同是一场夜间演练。
留下百余具尸体和数十俘虏,贼寇退得比来时快数倍。
八十骑,间距五十里,这便是宋安的部署之一。
八十骑是精锐骑兵,黄驼子带来的钱翘恭旧部中遴选出的精锐。
左右双短骑枪,负弓、挎刀,着轻甲,战马马首、腹部两侧披链甲。
如果是冷兵器,须白蜡长杆、镰钩枪等方可反击,仅凭手中短兵、弓箭,根本无法相抗,显然,这伙“贼寇”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么一群“煞星”。
宋安的审问,简单而粗暴,但很省时间,非常有效。
他拎刀走到一排被随扈按压在地的俘虏前,问,“谁派你们来的?”
不答。
挥刀。
砍左臂。
再问。
不答,砍右臂。
三问。
不答。
斩头颅。
喷淋周边滚烫的血液,就算再坚强的人,心神也会被夺。
很快就有人招了。
……
“张同敞?”吴争蹩紧了眉头,“他疯了?”
吴争确实有些不信。
“贼寇”的口供只是供出了他们的身份——锦衣卫。
可吴争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张同敞在捣鬼,显然是为了阻止自己入京。
这与之前贼寇的进攻,两侧逼迫的方式相印证,更让吴争认为,张同敞的本意或许是逼退自己,而非截杀。
在吴争看来,张同敞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在京城不远的淳化截杀一个奉旨入京的王爷,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吴争确实想不通。
可宋安想得通,他道,“为何不是陛下?”
吴争悚然一惊,喝斥道:“不得胡吣!”
宋安平静地道:“少爷只是将她当成了一个女人,忽略了她是皇帝的事实。”
吴争脸色凝重起来。
锦衣卫是“夜枭”改编而成,原头目是郑三那个老太监,有什么样的头领就有什么样的从属,这支队伍从最初就决定了它的本性。
所以,吴争的第一反应,这是一场阴谋,引自己将矛头指向朱媺娖,离间二人然后渔翁得利的阴谋。
第1452章
谁敢拦我
打心里,吴争不愿认同、相信,甚至不愿去联系上,那个曾经拥有那一双清澈眼睛的少女,会有一天向自己这个“大哥”动手。
这并非是吴争对这女人还有非份之想,吴争很清楚,自己与她,此生无缘。
吴争不是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男人,他也绝对不会想,一旦有一天自己真登上那个位置,还要与朱家有扯不断地关联,既然要重建,那就得决绝,一个新的王朝、帝国,需要干净,从里到外的干净。
吴争不在意造“神”,甚至可以将朱氏供起来,享国柞与国朝同寿,但这不代表着,需要以姻亲,这种最复杂最具后遗症的方式。
同时,吴争心里一直相信朱媺娖在自己面前表明的心迹,她说她不是一个贪恋权位之人,她所要做的,仅仅只是皇权衔接的过客,让明室不在战乱中被人遗忘延续下去、然后复兴,是她最大的心愿。
吴争相信她,一直都信任她。
可宋安的话,戳醒了吴争,使得他不得不直面人性。
没错,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哪怕是个女人,也不再是女人,如果有人将她还当成是一个女人,必定死得很惨,惨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
吴争自然不想这么委屈地死,所以,他下了一道令,“传令,方国安部即刻南移,池二憨部西进,陈胜部至钟山西待命……”
……
吴争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哪怕他有着后世的记忆。
或许他可以预判到大事的走向,可终究无法去预判琐事的蛛丝马迹,特别是一些已经因他而改变的事情。
譬如这一场已经在京中发生,而史上根本不存在的“政变”。
吴争之所以要亲自入京,自然不会是因为朝廷的权威令他无法回避。
此时的吴王,恐怕没有人再可以左右他的意志,皇帝,也不行。
奉旨入京,吴争有他的用意,譬如之前朝廷二十余万大军在江侧按兵不动,坐视北伐军陷入困境,吴争不是个宽宏、仁慈之人,就算可以自己不理会,但对那些因此而伤亡将士,要有交待,必须要有交待。
譬如张同敞,经此一役,就算吴争再认同张同敞在史上反清的真心,也必须治之,惩处之。
否则,难平众怒,也难平吴争自己心中的愤怒。
上位者,愤怒无须表达,唯有行动,杀之!
只带百人入京,不是吴争太自信,事实上,正如他说的,百人与万人没有什么区别。
吴争的仗峙是,自己的声望可以左右朝廷权力的更迭,张同敞是个人,充其量是个有才能的人,但如果失去了权力,就是普通人,普通人杀之如杀鸡。
但吴争预料不到的是,张同敞抢先动手了,他悍然率锦衣卫冲入秦王府,羁押朱存釜,并连夜入宫,取得了皇帝的共识,在天亮前,送诏狱中的朱存釜上了路。
也就是说,吴争入京之后,失去了最有力的依仗,别的朝廷重臣没有兵权,帮不上什么大忙。
这世道,有军权才是掌刀殂的大爷,否则,就是鱼肉。
……
吴争入城了。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正常到满城前来观看吴王风采的百姓,依旧在热烈夹道欢迎。
正常到满朝文武在首辅黄道周的率领下,按惯例大声地宣读皇帝的嘉勉旨意和刻薄华丽的骈文。
似乎,淳化镇那血腥的一幕和近二百条人命,从来没有发生过。
吴争在含笑点头示意,每个观众都觉得这是吴王在对自己笑,如同春风拂面。
黄道周的脸色有些严肃,在繁琐的礼仪之中,他抽空在吴争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秦王薨于昨夜。”
吴争眼中厉芒一闪而逝,扭头看着远处的张同敞,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意。
黄道周尽力了。
他两起两落,担着这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内阁首辅头衔,事实上,能做的主还真不多。
战乱之时,真正的权力,永远在武人手中。
能迅速知道朱存釜死,还得仰仗他从隆武朝带来的班底,否则,也会同这些满脸笑容来迎接吴王的群臣一样,混然不知所以然。
然而,当一切礼仪结束之时。
张同敞上前宣皇帝口谕,“……着吴王、大将军吴争及部属在城外下榻,静候旨意……”
此谕顿时让数百文武一片寂静。
这不合规矩!
大军班师凯旋,城外迎候之后,主帅、将领理应至礼部、兵部,之后,主帅及将领还须于天坛接受皇帝嘉勉,并交割兵符,当然,吴争是不需要交割兵符的。
此谕非常唐突,这让所有臣子有些茫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有了变故。
相较于群臣,唯有不知情的百姓们还在热烈地欢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