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115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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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听见,听不见,闻所未闻!
  正当群臣准备叩谢太后、皇上隆恩,皆大欢喜之时,就偏偏有人不信邪,非要捅穿这事。
  原宏文馆学士、实录馆副总裁沈文奎,如今已经秩兵部汉尚书。
  他板着脸出列奏道:“闽粤两地,三处战场,曲江失守、保昌沦陷,唯有永安一役大捷……大捷啊,天大的喜讯啊,可惜的是,那不是我军打的……臣,万死,心中竟无一丝喜悦之意,望太后、皇上降罪!”
  说罢,竟直挺挺地跪在殿中地上。
  殿中一片哗然。
  太不懂规矩了!
  真是无君无父!
  孝悌忠信礼义廉——无耻!
  可谓群情纷纷,义愤填膺哪。
  也对,这些人皆做惯了锦上添花之举,最恨有人雪上加霜。
  原本忽闻大捷,全京城同欢,加上赏赐,里子、面子都有了,可好好的大喜事,愣是被这老不死的坏了气氛,惹恼了所有人,简直该死。
  也对,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沈文奎确实该死!
  布木布泰冷下脸来。
  福临尴尬了。
  可沈文奎显然不知死活,他竟继续道:“朝廷以百二十万两换得北伐军金华卫出兵闽地增援,而我驻闽军,却屡战屡败,短短半个月,损兵折将一万多人。更有广东将军李成栋囤兵自重、见死不救,致命曲江、保昌我军大败……臣请太后、皇上予以严惩!”
  历来是官官相护,这是规矩。
  只要不是关乎自己生死,许多事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人前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嘛。
  宦海浮沉,官场之中,升降本就是常事,谁能保证今日属下不会成为日后升官呢?
  弹劾一人,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对决,不死不休。
  很少有人为之。
  今日沈文奎的言行,太出乎人意料了。
  这是想与整个官场做对呀?
  曲江、保昌两战皆败,李成栋囤兵自重、见死不救,以驻粤清军折损一万多人,这可不是小事情,真要追责起来,就这殿上,至少该有十几个脑袋,看不见明日的太阳了。
  朝堂从上至下的视若不见,不就是不想揭开这个盖嘛,这要是揭开了,天晓得会引发多大的乱子。
  譬如李成栋这厮,反反复复的三姓家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人家每次都好好地带兵吃香的喝辣的,为何?
  李成栋手中有兵是其一,可其二呢?
  恐怕这殿中不少人都得到了李成栋的好处。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还是清知府,要是混知府、贪知府呢?
  何况是广东将军,这可是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肥差。
  沈文奎确实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可偏偏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
  因为沈文奎说得是事实。
  事实,总是最伤人心哪!
  殿中如死般安静,就算底下波涛汹涌,可明面上,心中的狰狞化为义愤填膺,似乎,所有人都被沈文奎一语点醒,看到了这明亮堂皇的太和殿中的阴暗角落,有着几只龌龊的“小强”。
  布木布泰几次动唇,可终于强按捺下了,她敏感地觉察到了一些不同寻常。
  沈文奎不该如此大胆,那谁会是沈文奎背后之人呢?
  福临脸色死板,虽说多尔衮死了,自己亲政了,可身后的生母,依旧给了他沉重的压力。
  还真有人敢站出来“抨击”沈文奎的不是。
  古怪的是,竟不是汉臣,而是满臣。
  多罗谦襄郡王瓦克达大步而出,指着沈文奎大骂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沈文奎,别当人不知你险恶用心,长敌志气,灭己威风,你搅乱朝堂,是想凭着自己与吴争同乡,回去投靠吧?”
  这话显然不是指责,而是弹劾了,而且是严厉地弹劾。
  当着满朝君臣的面数落罪状,就是想拿个盖子盖上都不能了。
  这叫赤膊相见,非死即伤。
  看来瓦克达是真恨沈文奎了,瞅准机会,想对沈文奎一击必杀呀。
  原本瓦克达、沈文奎二人并无多少交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仇怨。
  结仇的原因,还得从之前那次出使杭州府说起。
  当时北伐军第一次渡江北伐,兵势已尽,两朝皆有意和谈。
  清廷派多罗谦襄郡王瓦克达为正使、宏文馆学士、实录馆副总裁沈文奎为副使前往杭州。
  派瓦克达为正使的原因是,江北之战喀尔楚浑、尚善等被俘虏,清廷想保全宗室颜面,私下赎买这些人回去,而瓦克达是礼亲王代善第四子,喀尔楚浑是他的亲侄子,很合适。
  派沈文奎为副使的原因,那就只有一个,沈文奎确实是吴争同乡。
  瓦克达、沈文奎二人在谈判中原本配合很“融洽”,问题出在了出使前瓦克达身上那份潜伏者名单。
  
第1503章
权力更迭的痛苦
  当时瓦克达怕联络细作被发觉,他仗着自己是王爷,强令沈文奎代为联络细作、传递消息。
  可惜的是,吴争早已有了安排对策,在谈判时“耍弄”了瓦克达等清使一番之后,随即于午时渡江去了江都。
  沈文奎因此上了当,传递了假情报。
  马士英奉吴争之命,以此事逼迫,再以乡情怀柔,一席之间,让沈文奎就范,吐露了已经默记于心的潜伏者名单。
  一年之后,长林卫一举荡平早已处于监视之中的各府清廷细作。
  致使清廷从此对大将军府所辖之地如同瞎子一般,当细作全没的消息传回顺天府,虽说距出使已经过去了一年,也没什么证据指证瓦克达、沈文奎二人泄密,因为当时知道细作名单的还有多尔衮和他手下几个谋臣,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可身为主使的瓦克达还是被追究了,罚俸三年……啧啧,这罚得来,与后世罚酒三杯有异曲同工之妙。
  身为多罗谦襄郡王的瓦克达自然不会将这么点俸禄放在心上,可放在心上的是,自此他被闲置,除了王爵之外,再无官职。
  连原本他投靠的多尔衮,也不再信任他。
  丢脸啊,太他妈的丢脸了。
  不幸之中的大幸是,正因为多尔衮与他的疏远,瓦克达捡了条命。
  否则,此时瓦克达举动在朝堂上,应该在宗正寺牢里。
  可瓦克达由此恨上了沈文奎,因为他坚信,是沈文奎泄密使得细作被一窝端,自己因此受牵连,可他一样苦于没有证据,这股子气一直蹩在心里。
  好嘛,今天瓦克达终于找到出气的机会了。
  而且是他认为,可以对沈文奎一击必杀的弹劾!
  而很显然,沈文奎今日的言行,已经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最直接地将矛头指向了朝堂上获利最丰厚的那帮子人——满族贵族。
  瓦克达的出面,等于是一场“讨伐”战的开启。
  菜市场,对,如同早晨七点的菜市场。
  络绎不绝的大臣们,以一种悲天悯人的姿态、声嘶力竭的嗓音,还有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他们在“阐述”一个事实,那就是,沈文奎是汉人,是江南汉人,是吴争的同乡。
  当然,后者才是他们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吴争!
  这个名字,对清廷是个噩梦,不管是满臣,还是汉臣,都视为噩梦。
  但,更以汉臣为最,道理很简单,恶人并不泯灭人性,特别是这些饱读诗书的“贤者能臣”,他们半夜里也十分煎熬,要化解这一切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将每个人汉人变得象他们一样,甚至“汉奸”得更彻底,那么,从此以后,就能安心睡觉了。
  这也是历来“汉奸”比敌人更凶残的原因所在。
  沈文奎直挺挺的跪着,面向福临,脸色平静,平静地象是个死人。
  面对着无数人的口诛笔伐,沈文奎没有一丝反应。
  就在这时,一个让人更惊讶的人,走出了队列——钱谦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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