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2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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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争听了心中一动,原来方、王二人拂袖而去,文武散去后,张煌言等人并非弃自己而去,而是去安排岸边军民食宿了。
  这么说来,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吴争代麾下军兵和百姓谢过三位大人。”吴争躬身长揖道。
  张国维微微颌首,张煌言拱手还礼。
  钱肃乐却板着脸道:“百姓是大明百姓,军兵是大明军兵,你我皆是大明臣子,为何谢?以何谢?何须谢?”
  吴争被问得张口结舌,呐呐不知道如何答话才好。
  幸好张国维打圆场道:“钱大人,你就这不知转圆的臭脾气,看看,一句好好的话,却吓得少年不知如何回答了。”
  钱肃乐道:“天下都是懂得转圆之人,才被数十万鞑子占了江山。”
  张国维被这话一激,脸色有些不虞。
  吴争一看不对劲,这要是在王府门口争执起来,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不识趣。
  这罪过就大了。
  于是赶紧道:“既然三位大人已经帮着下官安置了江边军民,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去叨扰张大人一顿了。”
  张国维与钱肃乐交情菲浅,只是话赶话罢了。
  听吴争这么一打圆场,顺势应道:“如此甚好,钱大人,那就走吧。”
  钱肃乐其实话一出口也就后悔了,张国维或许能力有限,但人品却是受人称道的。
  此时听张国维一招呼,也就应了。
  张国维朝吴争处迈了两步,对张煌言道:“张大人也一起吧。”
  张煌言笑应道:“那下官就叨扰了,多日未饮酒,嘴上酒虫都要爬出来了,听说尚书大人家中藏有一坛陈年花雕,今日可得多喝上几缸子解解馋,大人可不能心疼喔?”
  张国维哈哈大笑道:“你张玄著馋酒之名,路人皆知。放心,今日老夫备足了酒,包你喝个痛快。”
  一行四人便去了张府。
  说是府,那是客气。
  连王府都是征用当地商贾的,张府自然更加不堪了。
  好在地方够大,酒也管够。
  绍兴老酒,配以茴香豆、花生米,一碟五香豆腐干,加上一碗子盐水猪头肉。
  也算是不错的佳肴了。
  可吴争是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大明兵部尚书请宴,竟是这等捧场。
  张国维举杯邀饮道:“诸位,今日家宴小聚,放怀畅饮,不醉不归。”
  钱肃乐、张煌言应声举盏道:“张公好客,我等岂有不从之理?”
  吴争赶紧起身,冲三人连连作揖道:“三位大人恕罪,吴争箭创未癒,不敢沾酒,还望三位大人体恤。”
  
第24章
坐而论道(一)
  张国维看了一眼吴争胸口,道:“也罢,这是老夫考虑不周了。这样,日后有得是时间,今日你就不必饮了,你就以茶代酒作陪吧。”
  张煌言、钱肃乐也点头称善。
  吴争松了口气,于是坐下,自觉干起了为三人斟酒的活。
  其实吴争来之前,是疑惑过张国维邀请自己赴宴的动机。
  原以为,张国维或许是有事要交待,亦或者是想替鲁监国延揽自己,加深自己对鲁监国的忠诚。
  可现在,吴争发觉并不是这是回事。
  眼前这三人的架式,不象是偶尔小酌,更象是……例会?
  张国维这三人,虽然年龄有差,这说起来却都是斯文读书人。
  可这酒品着实要不得。
  平日都是一副正人君子、城府极深的模样,可几碗黄汤下肚之后,这拍桌捶凳、破口大骂,直如路边小店中的醉鬼一般。
  “山河破碎,老夫心中积闷郁郁难解。从北直隶到南直隶,区区一年功夫,弘光朝也就亡了。如今窝在绍兴府苟延残喘,何人罪过?嗯……何人罪过?”张国维瞪着双眼,拿手指一个个地指过来,从钱肃乐到张煌方,再指到吴争,“可笑老夫堂堂兵部尚书,手下却无一砖一瓦,一兵一卒,都让那方、王二贼截留了去,如此朝廷、如此作派,以何面目示人?”
  钱肃乐的脸容早已不再是铁板一块,他一拍桌子道:“不怪尚书大人急愤。钱某毁家纾难,拥戴鲁王监国,为得无非是杀鞑子,光复河山,以尽为明臣之责。可诸位也看到了,六十万钱粮说截留就截留了,殿下竟不能将二人如何,六千义军啊,从宁波一直追随钱某一路行来,说解散就解散了。那可个个都是大明的忠臣良民啊。”
  张煌言用手“啪啪”拍着凳子道:“如今清军兵临城下,时局唯艰。鲁王监国重用、依仗武臣是对的,可如今隆武帝在福州登基,都是大明皇室,却各怀鬼胎,老死不相往来,大有当着南下清军的面撕破脸的意思。为何?这是为何?诸公,煌言位卑言轻,可二位却是朝堂梁柱啊,为何不劝谏监国殿下?”
  张国维大喝道:“老夫没劝吗?老夫没劝吗?张煌言……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来指责老夫?”
  张煌言抬手一碗酒灌下肚,拍桌而起,指着张国维道:“鲁王监国以来,大人所作所为,世人皆知,无非是手中权力被削弱罢了,却天天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这是作给谁看呢……啊?作给谁看呢?”
  张国维大怒,双手一抬,差点掀翻了桌子,嘴里大吼道:“老夫所作所为,无愧于心。岂是你一个后生晚辈能评论的?”
  钱肃乐举着酒碗,怔怔地看着一地狼籍,然后仰头一饮,喝光碗中酒,“啪”地一声将酒碗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吴争是坐如针毡,在他脑子里,这上位者,不该是这样啊?
  应该是一个个观泰山崩而面不改色,城府极深才是。
  可眼前这三位,哪象是上位者?
  吴争心中叹息,只能自觉地做个下人,整理桌子,收拾地上狼籍。
  好在这么一闹,三人脑子都清醒了一些。
  一个个屏息凝气,看着吴争收拾,都不说话了。
  吴争收拾干净后,问道:“三位大人不如喝茶吧?”
  张国维闷声道:“喝什么茶?刚刚就说过,今日不醉不归。”
  说到这,张国维看向钱肃乐道:“还敢饮吗?”
  钱肃乐双眼一翻,“钱某还怕你不成?”
  张煌言更是跑到门口,大声喝道:“来人,换碗盏,没点儿眼力见啊?”
  可怜尚书府的几个下人早已吓得簌簌发抖,抱着几个碗盏,愣是不敢进屋。
  吴争只好出去接过,给三人重新放好碗盏,再次充当起斟酒小二来。
  只是这次,张国维看向了吴争,他问道:“老夫听玄著说,你也是读书人,十三岁就是上虞县禀生?”
  吴争没太留意,只是随口应是。
  可张国维一碗黄酒饮下,矛头直指吴争,“既然也是读书人,那就说说,眼下这时局,该如何分解?”
  吴争一愣,连忙摇头道:“下官哪敢在诸公面前卖弄?”
  张国维喝道:“大胆说就是。方才情形你也看见了,在老夫家中,畅谈时政,无人怪罪于你。”
  钱肃乐的脸,又成了铁板状,他啜了一口酒,看着吴争道:“让你说就说,怕啥?”
  吴争看向张煌言,张煌言冲吴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吴争起身拱手道:“那下官就献丑了,说得不好,还望……”
  钱肃乐皱眉喝道:“废话真多,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学会了装腔作势。”
  吴争心头不爽,暗道,这怎能叫装腔作势呢,这不是读书人该有的礼节吗?
  或许是看着三人方才吵得那模样,亦或者是吴争是苏醒之后,看到听到的事,让他憋了一肚子的邪火。
  不过被钱肃乐这么一骂,吴争反而放开了胆子,鬼使神差地说出一番话来。
  “如今清军势大,杭州府一丢,清军不日便会南下。吴争浅见,当联合所有抗清势力,共同抗清,不管是大顺军,还是大西军,哪怕已经投降满清的将士,如果肯反复抗清,也可在联合之列。至于福州隆武朝,更是自家人了,同为大明皇室血亲,自然该联合起来。”
  张国维插嘴问道:“如何联合?”
  “各自锁定势力范围,停止相互敌对。求同存异,一切待驱逐鞑虏之后,双方再坐下来商议也不迟。”吴争舔了短嘴唇道,“这就象一家人,父亲死了,只剩下两兄弟,兄弟俩为争家产起了龌龊。此时有强盗进来欲夺走所有家产,这兄弟两人是不是该先联合起来,打跑强盗,再来分家产?”
  张国维一拍桌子道:“嘿……这比喻好,老夫以为就是这个理。可惜啊,如今朝堂之上,多少人都明白这道理,但做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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