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校对)第93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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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时一桩古怪的民事纠纷案,分散了吴争的精力。
  按理说,民事案惊动不了吴争。
  一个执掌十一府之地生杀大权的大将军,哪有这份闲心,去理会一桩普通的民事纠纷案?
  如果真要等惊动了吴争,那么,底下各级官府,就有问题了。
  吴争该收拾大将军府衙门,然后一级一级地往下,府衙、县衙、里邻。
  可这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放到了吴争面前,不显一丝违和。
  案子是张煌言亲自递上来的。
  张煌言是个正直之人。
  正直之人,都可欺之以方。
  张煌言是真没办法了,不得不求助于吴争。
  事情是这样的,五月至六月时发生的那场与清军的大战,应天府差点失守,同时京城和京畿周边因户部钱庄弊案,发生大规模的民乱。
  朝廷十数名大臣突然失踪,其中包括了钱谦益,当然后来证实,钱谦益是叛逃去了顺天府。
  按律,象这样的叛逃,必祸及家人。
  可问题是,钱谦益的原籍在苏州府常熟县,也就是京畿并不包括苏州府。
  苏州府原本是兴国公王之仁的辖地之一,因王之仁被朱慈烺压制,向朝廷返还了大半辖地,以换取朱慈烺对他的容忍,可苏州府却不在返还之列。
  因为早年吴争在与莫执念筹建莫家钱庄时,王之仁是在莫家钱庄中占有一成干股的,吴争以股份来换取王之仁,对莫家钱庄在他辖地开设的自由。
  所以,一旦苏州府返还给朝廷,那么势必造成王之仁手中的一成干股易手。
  而王之仁当时已经无法从朝廷得到全额军费,唯有依仗这一成干股的分红来养军,自然是不肯交出去的。
  所以,在王之仁殉国后,不管是朝廷还是吴争,都对此忌讳莫深。
  谁都不愿意提及此事。
  原因是,朝廷想将这一成干股占为己有,由此可以转化成汉明银行的股份,按比例,大概可换成半成汉明银行股份,这可是一笔巨资产。
  但这事吴争肯定不会轻易答应,吴争想要把这份干股转入王一林的名下。
  吴争的理由很强大,王之仁为国捐躯,他的私人财产,自然是由他的家人继承,朝廷岂可染指?
  但吴争也无法硬来,毕竟苏州府不是在自己名下,而是朝廷名下。
  这么一来,苏州府就成了一个“权力的胶着地”。
  简单地说,衙门流官朝廷派,但江南商会在苏州府的话语权,盖过了衙门。
  所以,这么一来,许多事如果按律就行不通了。
  譬如钱谦益叛逃,原本钱谦益在苏州府常熟县的一应家业都得抄没并没籍,同时牵连钱家三代族人。
  可此时,钱家根本没有被严惩,因为朝廷根本没有下过查办的命令。
  朝廷在想,如果命令下到了苏州府不被执行,那朝廷的颜面就丢大发了,因为明朝地方乡绅的权力是很大的,一个家族对族内之人,除了刑事案之外,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力。
  简单地说,除非是刑事案,一般纠纷都可在族内解决,不需要麻烦官府。
  这就造成了一个大的家族,都有抗法的实力。
  所以,要执行这样的命令,就必须调动一支百来人的军队。
  这对于苏州府现状是犯忌的,于是朝廷认为,既然吴争当时就在京城,是知道钱谦益叛逃的,就让吴争去处置好了。
  而吴争哪有心思管这等闲事?他以为这事该朝廷管,用不着自己越殂代疱。
  就这样,两头不管,让钱家等于钻了空子,逃脱了一场几乎是全族流放甚至灭门的惨剧。
  如果只是这样,张煌言也就不会来麻烦吴争,直接以按察司的名义补道令就是了。
  事情是这样的,钱谦益当时叛逃,柳如是却不肯追随北逃。
  柳如是半路下了马车,回到了常熟,就是钱谦益想金屋藏娇,给柳如是造的“绛云楼”和“红豆馆”。
  柳如是本是嘉兴人,但既然已经出嫁,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愿意追随钱谦益北逃,自然就回了钱谦益的在常熟的故居。
  况且,此时柳如是已经为钱谦益生下一个女儿,就安置在常熟老家。
  可问题来了,柳如是刚回去时,情况还好。
  等到钱谦益叛逃的消息传来,那就一样了。
  当地官府没有查办,族人反而闹将起来,他们要瓜分钱谦益的家业,理由是,钱谦益当了汉奸,牵累了族人,家产得归族人所有。
  柳如是被逼得没了办法,无奈之下,想着惹不起,总还躲得起,收拾了家中细软,带着女儿逃出常熟,一路回了嘉兴,她自己的老家。
  
第1192章
究竟想做什么
  按理说,钱家族人抢到了钱谦益的地和宅子,柳如是算破财消灾,本来也就没事了。
  问题是,如今大将军府,下令修建杭州府至吴淞的铁路,征用的民地,官府给予了巨额的补偿金,可近在咫尺的苏州府,并没有涉及。
  而柳如是在嘉兴的老宅,加上宅边的口粮地,占地大约有十余亩,皆在征用范围之内。
  这消息传到钱家族人耳朵里时,钱家人就起了贪心。
  他们联络了十几个族人,前往嘉兴柳如是家,声称柳如是带走了钱家许多钱财,同时,柳如是在嘉兴的家,是钱谦益之前出钱修缮扩建的,此次大将军府给予的土地补偿金,也应该归还给钱家族人。
  这十几个人天天堵在柳如是家门口破口大骂,怎么难听怎么来。
  几天下来,柳如是受不了了,她的性子刚烈,直接拿了根绳子,往家门上一挂,上吊了。
  那十几人被这么一吓,倒是真被吓跑了。
  可柳如是确实是真挂上了,眼见着要含冤而死。
  好在,正好被路人看见,救了下来。
  没死成,柳如是的性子一起,直接往嘉兴府递了状纸,告钱家族人勒索钱财,差点逼死自己。
  无巧不成书。
  嘉兴府的推官(掌理刑名,赞计典,正七品)名叫魏耕,浙江慈溪人,与柳如是是老相识了。
  倒不是说魏耕曾是柳如是以前的恩客。
  而是魏耕在抗清时,受过柳如是的资助、救济。
  这是钱谦益前一次反正时的事了,当时钱谦益不受多尔衮待见,被冷落,虽说得了礼部右侍郎的职位,但一个不被上司看重的人,官再大那也只是摆设,何况是满人当家的朝廷。
  钱谦益为此郁郁寡欢,好在柳如是识大体,她鼓励钱谦益暗中与尚在抵抗的张煌言、瞿式耜、魏耕等人联系,并倾尽全力,用自己积攒下的财物,资助、犒劳江南的抗清义军。
  钱谦益也因此辞官南下,到了应天府。
  一个好女人可以成就一个男人,这话从古至今,都不会错。
  可惜的是,钱谦益因吴争的出现,在义兴朝同样备受压制,好不容易当了首辅,可不到一年就被拿下,终究还是走回了老路。
  所以,柳如是的状纸递到嘉兴府,魏耕得知此事,哪还按捺得住?
  可问题是,钱家在常熟,那是苏州府辖下的县,苏州府又隶属于朝廷,嘉兴府衙门自然无权越界办案。
  魏耕安抚了柳如是之后,快马直奔杭州府。
  一到杭州府,就去找张煌言。
  张煌言得知此事后,感同身受,当即以按察司的名义,向苏州府衙递交公文,请求协查。同时,提调按察司下八名差役,直奔苏州拿人。
  张煌言原本以为,凭着大将军府辖下按察司的级别,区区苏州府是绝对不敢违抗的。
  可怪事就这么发生了。
  苏州府不但拒绝协办,还将派去的按察司七名差役扣留下来,将余下一名差役驱逐回来,转告张煌言,如果没有朝廷命令,苏州府不会理会大将军府的任何公文,另外,要想要回七名差役,需要大将军府明文,确认苏州府属朝廷直辖,并转让兴国公王之仁生前所持莫家钱庄的一成股份给户部。
  火爆脾气的张煌言,一向是嫉恶如仇之人,哪忍得了这口恶气?
  可他手下也仅不足百人的差役,总不能让差役打上苏州府去吧?
  于是无奈之下,就直接来找了吴争。
  “王爷,是可忍孰不可忍。”张煌言激动地道,“原本柳如是案,不过是一桩民事纠纷,就算是拿了钱家人来,也无非只是训诫、罚金,最多拘役半年或一年。可苏州府如此蔑视按察司的公文,这就是在抹黑王爷您哪……王爷是义兴朝金册封授的吴王,苏州府本就属于吴王封藩之地,不听令于王爷,却拿朝廷来言事、挡事,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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