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00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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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半。”何进沉声言道。
  “七月半”,原是上古先民祭祖节,先秦已有之。汉末魏初,随道教改称“中元节”。道家有“三元说”:“天官上元赐福,地官中元赦罪,水官下元解厄。”“中元”之名,由此而来。稍后,佛教传入,则称“盂兰盆节”。唐代将“中元”定为节名,设于七月十五,相沿迄今。
  将名籍悉数过目,何太后言道:“程璜、曹节二人,兹事体大,大将军万勿轻动。郭胜与我家素有恩义,不可滥杀。”
  “这……”何进试言道:“斩草需除根。”
  “刀锯余人,傍树而生。无根浮萍,何来根基。”何太后言道:“黄门令左丰,何以名列其中。”
  “左丰乃新一辈黄门翘楚。若不杀之,必成大害。”何进答曰:“且其人素忠于蓟王,不与太后同心。杀之以绝后患。”
  “大将军刀刀不离蓟王。莫非,此刻便要决一雌雄否?”何太后再问。
  “九州不定,安敢相争。”何进急忙辩解。
  “既如此,当谨小慎微,忍辱负重。不到万事俱备,不可表露心迹。”何太后谆谆善诱:“大兄屠于市中,手起刀落,何其快哉。然朝堂不比市井。待大将军大权在握,当稳捉‘杀人不见血’之刀。宰猪用刀,杀人用权。”
  “臣已知晓。”何进心领神会。
  “名籍重拟。”何太后言尽于此。
  “喏。”大将军瓮声告退。
  打道回府。与一众心腹相见。将何进面露狐疑。司隶校尉袁绍,遂问详情。
  何进遂将太后心意道出。
  袁绍谏曰:“大计已定,箭在弦上,迟恐生变,大将军复欲何待,而不早决乎?”
  “太后不许,如之奈何。”何进反问。
  “下官斗胆一言。”袁绍抵近言道:“太后念及旧情,不忍加害。然事已至此,断难两全。今若不杀诸宦,他日必为其所害。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也。”
  “计将安出?”何进狠下心来。
  “何不作势兵谏,迫之以危。”袁绍已有定计:“群臣上表,尊陛下为‘无上将军’。再命董卓、丁原,燿兵于平乐观。车骑将军,引胡骑驰逐于道,往来驿上,以造兵势。请大将军,再授我假节,专命击断之权。命有司严查宵小,二宫宵禁。见兵锋所指,太后必惧让。那时,只需假太皇诏命,则大事成矣。”
  闻袁绍此谋,何进亦暗暗心惊:“假窦太皇诏命,乃大逆之罪。若事发,当如何转圜。”
  “待事成,大将军大权在握。下官窃以为,窦太皇必不会怪罪。”袁绍字字诛心。
  “如此。便依本初之言。”何进目中野火燎原。
  长史许攸,又适时进言:“然太后之命,亦不可违。当齐头并进。重拟、兵谏,同时施为。”
  何进表情一缓,连连点头道:“子远所言极是。”
第016章
五日京兆
  “子远留步。”刚出正堂,袁绍便唤道。
  “本初何意?”许攸闻声回头。
  “请借步一叙。”袁绍近前答道。
  “请。”许攸伸手相邀,二人同入长史精舍。
  精舍在大将军西院,毗邻显阳苑。闹中取静,悠然自得。
  “延熹二年秋,霖雨逾月。是时梁冀新诛,而徐璜、左悺等五侯擅贵于其处。又起显阳苑于城西,人徒冻饿,不得其命者甚众。”
  登顶阁,俯瞰苑中美景。袁绍笑道:“前有先贤,凿壁偷光。今有子远,登高借景。二相呼应,何其妙哉。”
  “妙在何处?”许攸亲自煮酒。
  “妙在一个‘借’字。”袁绍意味深长。
  许攸摇头一笑:“如本初所见。舍中一切,皆非许攸所有。便是这身府服,亦是大将军所赐。不借何来?”
  袁绍轻轻点头:“子远乃高士。与绍及孟德,皆少时好友。正因你我乃故交,绍有一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酒尚未温,许攸平揖相问:“本初请直言。”
  “子远可知,王芬之事。”袁绍忽问。
  “王文祖,兴兵谋逆,刺杀先帝,已认罪伏诛。”许攸静答。
  “子远又可知,王芬谋逆前,亦曾暗中联络孟德。”袁绍又问。
  “哦?”许攸反问道:“此等隐秘,本初何以知之。”
  袁绍遂取出一绢书:“子远且自观。”
  许攸接过一看,正是曹操《与王芬书》。或称《拒王芬辞》。这便不动声色:“传闻,先帝已将王芬往来书信,付之一炬。且此书,亦非孟德笔迹。莫非伪造?”
  袁绍摇头道:“非也。此书虽非出孟德之手,然书上句句皆出孟德之口。”袁绍甚是笃定。
  “愿闻其详。”许攸再拜。
  “子远可知,河间名士,张子并(子亚)乎?”袁绍道破天机。
  “为王芬创《灵帝河间旧庐碑》之鄚县张超!”电光石火,许攸已想通一切。
  “然也。”袁绍这便言道:“芬性疏而不武。为诱先帝北巡,请名士张超,创锦绣碑文。待碑文成,二人把酒高歌,席间王芬大醉,孟德手书自袖中遗落。遂被张超悉知。张超默记于心,返乡后,辗转反侧,难以安枕。遂将密信书于白绢,知我素与孟德交好,便随函寄来洛阳。”
  事已至此。是否真乃“醉酒遗落”,唯张超一人知晓。寄书袁绍,除为曹操开脱,亦求自保。毕竟,是张超为王芬创《灵帝河间旧庐碑》。
  许攸轻轻颔首:“既有此书,足可证明,孟德并未裹挟其中。即便,替友隐秘不报,亦当‘义而无罪’。”
  “诚如子远所言。”袁绍话锋一转:“然绍窃以为,王芬既暗说孟德,焉能不联络子远。”
  许攸面色如常,颇多风轻云淡:“本初何出此言。王芬欲行兵乱,必联络天下豪杰。要我何用?”言下之意,手无缚鸡之力,何以上阵杀敌。
  袁绍亦看不出破绽:“如此,当可心安。你我共事于大将军麾下。若阴怀不轨,暗藏谋逆之心,我等俱危矣。”
  “本初当知,我并无异心。”炉上酒已温,许攸亲手斟满:“且满饮此杯。”
  “请。”袁绍一饮而尽。
  长乐宫,长秋殿。
  何进又将宦官名籍,呈给帘内何太后御览。
  何太后看后疑道:“可曾删减。”
  “丝毫未减。”大将军如实以告。
  “大将军,既决心已定。朕亦无言。”何太后不置可否。
  “弓在弦上,不得不发。”何进心中大石落地。又怕惹恼太后,遂宽慰道:“五日后,当见分晓。”
  “好。”何后言道:“王母降为弥月之喜。园内仙气经久不散。可将舞阳君及家中老小,迁来小住。”
  何进会其意:“喏。”
  北宫黄门署。
  赵忠、张让、毕岚、宋典、封谞、郭胜。残余中常侍,悉数到场。
  “何进杀蹇硕,乃为控西园卫。”环视众人,赵忠言道:“然先帝立西园八校时,我辈皆曾认领一校。我已暗中联络西园左校夏牟,助军右校冯芳,助军左校赵融,下军校尉兼(北军)屯骑校尉鲍鸿、右校尉兼(北军)步兵校尉淳于琼。五校皆可为我所用。”
  “鲍鸿、淳于琼,非出黄门,焉能为我所用。且淳于琼素与司隶校尉袁绍交好,必为内应!”毕岚大惊。
  “屯骑校尉鲍鸿、步兵校尉淳于琼,身兼二职,平日驻北军大营,并不入西园。”赵忠言道:“淳于琼所部,实由左校夏牟代为统领。夏牟,乃中常侍夏恽之弟也。阿阁兵乱,夏恽被剁成肉泥,尸骨无存。夏牟焉能无恨。若我等俱亡,黄门子弟,何以独存。为兄为己,夏牟必无二心。”
  “鲍鸿又当如何?”宋典追问。
  “鲍鸿贪财善战。因侵盗军资,赃过千万。时被侍御史兼西园典军校尉刘岱劾奏,本当下狱死。求我向先帝进言,得免脱身。”赵忠笑道:“愿为我等所用。”
  “原来如此!”众人大喜。
  “今日早朝。大将军一系,群起上表,尊陛下为‘无上将军’。统领天下兵马。若无陛下敕令,出师无名。西园卫焉敢随我等,击杀当朝大将军。”毕岚仍有疑虑。
  “太皇诏命在此。”封谞取敕令在手。
  “永乐董太皇!”众人心领神会。
  “然也。”封谞高深一笑:“何进‘专杀左右,擅权以弱社稷’。故二宫太皇,责令三司会审。我等奉命而行。若何进不从,格杀勿论。”
  “此罪何来?”宋典喜问。
  长乐太仆郭胜,如数家珍:“太后母舞阳君,及车骑将军何苗,数受我等赂遗,代为遮掩。何苗曾向太后进言:‘大将军专杀左右,擅权以弱社稷’。日前,车骑将军‘亲笔表奏’已入尚书台。老大人抱恙入宫,秘奏董太皇。这才请来敕令。”
  “何苗乃进弟也。如何能劾奏兄长……”毕岚幡然醒悟:“乃是伪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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