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0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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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门大姓,对蓟国《圩田制》,畏如猛虎。更对蓟王兴赀库,不分贵贱,贳贷百姓,颇多微词。更加蓟国圩田大成,季季丰产。乃至今季竟有五亿石新谷入仓。
  天下皆以蓟国风物为尚。换言之,即便豪强囤积居奇,本以为“奇货可居”。岂料却被百姓“弃如敝屣”:蓟国长粒粳米,一石不过三百钱。你家杂粮,还敢与蓟米同价?
  如前所说,先时多两汉五铢。如今,皆换用蓟国四出五铢。甚至蓟钞渐也风行南北。除天下铜重之苦。
  当所在州郡,币制转换悄然完成。可一兑五的蓟钞,便不觉昂贵。尤其对寡有积蓄的普通民众而言,更是如此。然对囤积了大量两汉五铢,准备高利贳贷,盘剥百姓的豪强大姓而言,却不啻灭顶之灾。在蓟国价值体系下,资产缩水,只剩二成。
  或有人问,因何至此?
  只因州郡,已接洛阳敕令。官吏薪俸、百工庸金、大宗交易等,凡有收支,皆全面换成蓟钞,由当地赀库,足额兑换。京中百官,更早由钱堡,足额发放官俸并腊赐。蓟王将董太皇并何太后,及宫内妃嫔,宗室封君等,洛阳权贵存于钱堡的,计百亿大钱,付百取二之利。年付利息二亿。
  存于赀库,既安全无虞,又随用随取。且还能生子钱。何乐而不为。
  蓟王威信天下,从未食言。便是许诺五百万羌氐,号称陇右财政无底洞,亦完美兑现。又岂会贪墨我等手中,些许资财。
  于是乎。京中权贵,列队入二崤城。将囤积窖藏的两汉五铢,五兑一,换成蓟国四出文钱。再存于赀库,坐享其成。
  不知不觉。赀库的另一个强悍功能,被蓟王随手点亮。
  稍后更在百取二利息的基础上,又出百取五之高利。只需与赀库约定存期,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五载。待存期满,便可如约得利。引拥趸无数,车队列入钱堡,交割铜钱不提。
  存款单,称“赀库券”,日渐风靡。分活期与定期。诸如此类。
  蓟王威天下,从不以兵革之利。单就货币而言,蓟王已雄霸天下。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右相耿雍曾进言,主公只需将千里国土,并赀库传与后世,天下可安。
  只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太妃深以为然。遂令左右国相,亲入王子馆,传授嫡长子(刘)封『币殖术』。众王子,皆可随堂旁听。
  赀库之所以能风行大汉。除去编户案比,提供了详实的人口资料。自上而下的信用体系,更是千年不遇。
  “得千金不如季布一诺”。重诺守信,深入民心。试想,前汉时,长安子钱家毋盐氏,竟敢贳贷封君列候。而封君列候明知利高,仍如约偿还。
  须知。封君列候,乃是大汉“家、国、天下”,三级封建体制中的顶级掠食者。却依旧信守承诺。
  此在后世“家天下”皇朝,根本无法想象。
  有多少豪商大贾,因富取祸。书录不尽。
  一言蔽之。除我大汉,上下五千年,无有皇朝可玩金融杠杆。
  俗谓“知耻而后勇”。之所以任人宰割,软懦无血勇,便因“恬不知耻”。从“英雄无问出处”,变成“笑贫不笑娼”了。
  又当然。繁荣,必然娼盛。与“饱食思淫”,殊途同归。终归是需求提高了。
  大汉少娼多倡。正如时下,分席就餐。生人勿近。唯恩若兄弟,才会抵足而眠。而大户人家,则会豢养专属的倡伎优伶。即便另作他用,也仅局限于接待好友贵客。
  酒肆胡姬,亦是如此。以技娱人。且多入函园乐籍。亦是蓟王守陵人。
  好友相聚,不醉不归。
  袁术吵着要去薰蒸沐浴。众人遂赴金水汤馆。直到来日天光大亮,才尽兴而归。
  守邸丞刘平来报,太后已应允。择日与蓟王,冬狩上林。
  诚如田丰所言。与其胡乱猜忌,不如与太后,开诚布公,当面对质。料想,以今时今日,太后与蓟王之深刻羁绊,断不会欺瞒。
  襄楷虽死。然“三方势力”,仍未浮出水面。此乃蓟王心头之患。天师道一分成三。太平道张角已灭,张鲁五斗米道,收归己用。仙门之所以急迫。只因黄巾乱后,人心浮动。有识之士,痛定思痛,寻找破解之法。便有徐州刺史陶谦,拜笮融为下邳相。
  笮(zé)融,丹杨人。以好施名闻乡里。黄巾乱起,聚众投徐州刺史陶谦,陶谦重其名,使督广陵、下邳、彭城三郡粮运,并拜下邳相。笮融笃信佛教,擅断三郡钱粮,大起佛寺。以铜铸佛像,黄金涂身,衣以锦采,垂铜盘九重,下为重楼阁道,可容三千余人,课读佛经。又除信佛者徭役。每至佛祖诞辰,必行“浴佛会”。所设酒饭达数十里,耗资累万。
  汉民间建佛祠、行佛事者,始见于此。其奉佛之行,如铸佛像、建寺院、浴佛、施食等,遂成后世仿效。
  之所以佛教始于徐州。乃因楚王英,笃信佛教。首开先河。将西佛,与黄老,并入浮屠祠。
  时下无论西佛,还是黄老。皆精通方术。尤善房中术。“求神问佛”,必“事出有因”。于是“投其所好”,再行“潜移默化”,收归门墙。此套路,屡试不爽。与先前所言“饱食思淫”,一脉相承。总归是,有所欲,有所求。
  凡能“有求必应”者,便是“无上神明”。受顶礼膜拜,引信徒无数。久而久之,开宗立派,香火传承。如张道陵携弟子入蜀,灭巴郡巫祝,立二十四治。如出一辙。
  神仙灵不灵,且看应不应。
  笮融“遂断三郡委输,大起浮屠寺”。如此中饱私囊,大肆贪墨。若无陶恭祖包屁纵容,焉能明目张胆,有恃无恐。
  换言之,正因见太平道等,中夏仙门,尾大不掉,荼毒剧烈。故陶谦,暗中扶持西佛,欲解仙门之祸。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然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晓。
第113章
上林冬狩
  十一月末。
  择吉日,蓟王携少帝,太后,并三公九卿,文武百官。车驾出北邙,往西郊上林苑。今汉上林苑,与前汉上林苑不可同日而语。然功能大体一致。豢养飞禽走兽。供君王春蒐、夏苗,秋獮、冬狩。
  因酷暑寒冬,不宜出行。故历代帝王多行春蒐,秋獮。俗谓“春华秋实”,春秋时节,正是一年农时。此时狩猎,耗费人力,有损天和。颇受指摘。
  蓟王多行冬狩。如此,既不与民争时,又符礼法所规。
  唯一顾忌,便是寒气侵身。无妨。冬季施工,冬季出兵,冬季狩猎,蓟国防寒保暖,不要太有经验。鸾毳卫衣,羊绒中单,外罩皮毛大氅防寒。还有诸如被中香炉、袖中酒囊等,随时取暖。人马具装。胯下鲜卑良马,亦能耐极寒。
  如此里外里,三层保暖,便是滴水成冰,亦有何惧哉。加装琉璃护目镜的呼吸面罩,藏于鬼面之下。战时拉下,滤尽毒雾狼烟,雨雪扑面。蓟国精锐,浑身披甲,水泼不进,何畏冷风倒灌。
  车轮皆改雪橇。安车驷马,列队西进。
  怒马鲜衣,蔽日旌旗。
  四郭百姓,啧啧有声。
  乘坐蓟王进献的王宫车驾,纵天寒地冻,亦温润如春。何后遂除冬装,着薄衫。一身素缟,我见犹怜。心情却是极佳。
  此次冬狩,唯少帝并太后,与蓟王同行。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少帝乃出太后。母子情深,断难割舍。平日何后深居简出,为先帝守丧。少帝勤于朝事,亦难有闲暇。今日母子同行,自是千载难逢。
  车入上林苑。送太后并少帝入离宫。蓟王遂于周围空地,就地扎营。
  一声令下,机关兵车,旦夕之间,拼组成兵车营地。看得少帝,啧啧称奇。
  蓟王之所以兵锋所指,无往不利。后勤多依赖机关之利。
  “先前翻看前朝旧报。时北伐三将之夏育上疏言,蓟王于白檀城内,烧砖营城,通渠掘井。足屯可食一年之粮。今日所见,方知蓟王因何所向披靡,百战百胜。”
  黄门令左丰言道:“遥想当年,奴婢只身北上。宣读增封敕令。时,临乡一地,乃百里湿壤。举目一片白泽,无立锥之地。奴婢与王上同乘一舟,本以为必受迁怒,小命不保。不料,王上却欣然一笑,浑不在意。不出数载,奴婢再来。百里督亢大泽,皆成沃野。自济无虞,且能广输天下。号‘督亢秋成’。”
  “蓟王营城圩田,天下无出其右者。”少帝叹道。
  偷看少帝表情,左丰又进言道:“时,奴婢不过一小黄门,得王上善待,方有今日。扪心自问,王上待陛下,又岂能薄情寡义。更何况……”
  “且说来。”少帝笑道。
  “更何况,太后‘天降流火,麒麟送子’。奴婢窃以为,既皆为麒麟子,必‘同宗同源’亦‘同种’。换言之,当种出蓟王。”
  见少帝不置可否,左丰字字珠玑:“若从此论起,王上乃陛下继父也。蓟王乃长情之人。焉能不对陛下,爱护有加。”
  “大胆。”少帝笑骂。
  “奴婢罪该万死。”左丰五体投地。
  “继父”,乃母之后夫也。《礼记·丧服小记》:“继父不同居也者,必尝同居,皆无主后,同财而祭其祖祢为同居,有主后者为异居。”疏曰:“继父者,谓母后嫁之夫也。”
  少帝言道:“莫非,太后与蓟王,竟有私情乎?”
  “未有私情。麒麟送子,无故孕身。天下皆知也。”左丰言道:“然,必种出王上。”
  “莫非真乃天意乎?”少帝不置可否。
  “陛下明见。乃天命王上辅佐陛下。三兴大汉。”
  “何来三兴?”少帝看似随口一问。
  “光武为其二,陛下乃其三也。”左丰早有准备。
  “果真如此乎。”少帝目光深邃,一瞥惊鸿。
  苑中兵车营地。
  太傅并三公九卿,皆有独立行营。皆由营房兵车,拼组而成。水暖水洗水淋,内中设施,一应俱全。堪称别有洞天。众皆啧啧称奇。“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别人出行,劳师动众,身心俱疲。蓟王出游,举重若轻,轻松写意。便是寒冬时节,顶风冒雪,如履平地。各营盘之间,泾渭分明,又彼此呼应。凡遇岔路,必有旗招。甚至还有一座功能齐备的军市。旗楼高耸,暮鼓晨钟。内中商肆,列队齐整。贩售之物,天南地北。琳琅满目。酒垆、汤池、茶寮、食馆……应有尽有。
  流金似水。钱财往来,必有赀库。
  百官身着常服,穿行其间。目不暇接,兴致盎然。许多新奇之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价格不菲,然腊赐丰厚,何愁囊中羞涩。内中之物,多出兵士战利,或行商沿途收集。精致小巧,质地上乘。诸如昆冈美玉,竟只有市价十分之一。只因军市无税。
  这还了得。上林冬狩,遂成上林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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