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09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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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官队列,袁绍、曹操等,皆入选玄武七宿。名流高士,强手如云,自不用说。
  待众人坐定,党魁张俭,自居首位。先领众人遥拜坂上太皇并少帝仪仗。党魁吐气开声:“子曰:‘知(zhì)者乐(yào)水,仁者乐(yào)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yào),仁者寿。’乃‘寄情于山水’也。今日,我等何不以‘山水’为题。可吟前人名篇,亦可自诵佳作。然需谨记:虽言山水,却不可显露山水。”山谷拢音,声传数里。便为围观人群,亦字字入耳,清晰可辨。
  曹操心领神会:“少府之意,吟山不露山,诵水不显水。句中无‘山水’二字,便是‘寄情于山水’。”
  卢司空,居百官首席:“妙哉。”
  围观人群,已各自霸占有利地势。屏气凝神,拭目以待。
  有蓟式安车,无需再“帷幔玄黄”。数辆机关马车,拼凑成营地。营房内器物,一应俱全。
  “旨酒嘉肴,方丈盈前”。美酒佳肴,摆满一丈见方。“方丈盈前”,也作“食前方丈”、“食味方丈”。
  “浮枣绛水,酹酒醲(浓)川”。上巳节时,男女聚于水边,竞相浮“稷山枣”于清流之中,宴前泼美酒入溪,以祭大好河山。遂相沿成习。
  “稷山枣”,旧称“晋枣”,亦作“绛枣”。因稷山位于河东,故今又俗称“河东枣”或“安邑枣”。
  宋人罗愿《尔雅翼·卷十》便说,晋人尤好食枣,“其人置之怀袖,食无时(得空便吃),久之齿皆黄。故《养生论》亦云:齿居晋而黄。”正因时人,食枣成风。甚至《汉书》亦载:“安邑千树枣,此与千户侯等”之说。足见风靡。
  乃至于,许多达官显贵,为能吃一口稷山枣,不惜放低身阶,托人向河东官吏索求。
  《杜氏新书》:“平虏将军刘勲为魏武所亲贵,震朝廷。尝从河东太守杜畿求大枣,畿拒以他故。勲败,魏武得其书,叹曰:‘杜畿可谓不媚于灶者也’。”
  试想,一座座马车营房,沿溪谷铺开。中置炭炉篝火,周围陈列美酒佳肴。篝火旁还有“美媵艳姝”,“戴翡翠,珥眀珠,曳离袿”,轻歌曼舞,眉目传情。
  远山近水,风动鸟鸣。
  与三五好友,席地而坐。饮美酒佳肴,赏曲水流觞。大雅之行,莫过如此。
  趁长辈欢饮,家中少年,三五成群,结伴而出。与别家“窈窕淑女”,并“立水涯”。“微风掩壒,纤榖低徊,兰苏肹(虫向),感动情魂”。
  “发乎情,止乎于礼”。三月上巳,老少咸宜。
  水边忽起哗然。
  引一干人等,纷纷起身眺望。
  原来。正有一耳杯,不偏不倚,停在董骠骑榻前。
  董骠骑自当明白,众人因何哗然。这便不慌不忙,探身将荷叶上耳杯捞起,一饮而尽:“……于是仲春令月,时和气清;原隰(xí田野)郁茂,百草滋荣。王雎鼓翼,仓庚哀鸣;交颈颉颃(x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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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翻飞),关关嘤嘤。于焉逍遥,聊以娱情。尔乃‘龙吟方泽,虎啸山丘’……”所诵,正是张衡《归田赋》。
  “露山矣!”便有人高呼。
  董骠骑一愣,这便笑道:“愿赌服输。”再截取溪中三杯痛饮。
  “好酒量!”便有人叫嚣。
  “承让,承让。”能将《归田赋》,有模有样,吟诵大半。坂上董太皇,与有荣焉。虽不小心露山,亦足可称道。
  党魁笑道:“请董骠骑改诵之。”
  董重灵机一动:“龙吟方泽,虎啸丘林。”
  “可也。”党魁欣然点头。
  董重心领神会。遂将张衡名篇,倒背如流:“仰飞纤缴,俯钓长流。触矢而毙,贪饵吞钩。落云间之逸禽,悬渊沉之鲨鰡……”
  “好!”袁术引众人齐声叫好。
  能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痛饮美酒,吟诵名篇。听者皆鸿儒,围观无白丁。董骠骑不虚此行矣。
  牛山脚下,泉涌处。旁设酒坛,酒瓮高叠。瓮中皆是十年陈杜康美酒。
  村中男女老少,正在里魁的招呼下,先斟满耳杯,再取碧荷承托,最后小心送入溪流。便有流觞,侥幸逃过截取。亦被水边人群,争相捞起,一饮而尽。无有逃脱。
  坂上行营。刘平代蓟王,陪坐侧席。捧杯在手,俯瞰荷叶流觞,蜿蜒而下。被人随手捞起,痛饮美酒,吟诵名篇。不由暗自皱眉。
  衣带诏何在?
第146章
党人认主
  话说。那夜暗入书箱,被抬入党魁后舍。言尽即走,未做停留。未能悉知详情。
  曲水流觞,乃出曹操之谋。
  上巳盛会,万众瞩目。更加二宫太皇,并少帝亲临。焉能暗行苟且之事。且董骠骑、何车骑,早有准备。内披软甲,外裹锦衣。亲随死士,形影不离。更加羽林卫,早将杜康村围成铁壁铜墙,刺客焉能近身。
  若大开杀戒,何车骑只需一支鸣镝射空,或燃狼烟起。屯于周遭聚落之亡胡突骑,便会蜂拥而至。铁蹄所过,血流成河。此处,三山环抱,一溪旁流。乃死地也。兵荒马乱,刀剑无眼。又裹挟大量与会众人,如何能独善其身。
  故,智者不为。
  曹孟德所出奇谋,必出众人所料。
  莫非……下毒?
  刘平自行摇头。若行下毒,必有所指。曲水流觞,漫无目的,更无迹可寻。焉知毒酒,必送至何董二人榻前。万一被他人截取,饮入腹中,死于非命。则事败矣。
  苦思无所得。刘平遂饮尽杯中残酒。
  数日前。
  金水汤馆,后院精舍。
  车骑将军长史许攸,如约到访。
  “孟德别来无恙乎。”
  “许久未见,子远可安好。”曹操引入内室叙话。
  “金水小市,乃蓟王家业。孟德屡次赴京,皆居此地。当真,无备乎?”许攸笑问。
  “蓟王磊落。且与我莫逆之交。若非情急,焉会如此行事。”曹操笑答。所谓“灯下黑”。蓟王焉能事事躬亲。十里函园,四十万民,早已牵扯麾下人马,太多精力。
  “孟德深知蓟王矣。”许攸这便落座。
  曹操遂问道:“衣带诏之事,子远知否?”
  许攸眼中精光毕露:“孟德亦知也。”
  “京中还有人不知否?”曹操摇头苦笑:“‘机事不密,祸倚入门’。党魁自寻死路矣。”
  “我看未必。”许攸笑中别有深意:“你我皆知,张俭此来,必有所图。先与大将军何进,霞楼盟誓,共诛黄门。累及大将军身首异处,黄门式微。才有二戚相争。今又奉太皇衣带诏,欲诛外戚,以清君侧。试想,若二戚伏诛,又当如何?”
  经许攸点拨,曹操顺其言道:“那时,党人独霸朝堂,党魁一言九鼎。只需蓟王就国,当执掌朝政,秉笔江山。”
  许攸摇头一笑:“此言,若出旁人之口,倒也罢了。孟德,焉能如此‘肤浅’。”
  “哦?”曹操一愣。
  许攸附耳言道:“孟德莫非忘了王芬之事。”
  “嘶……”曹操如何还能不醒悟:“莫非,张俭此来,亦为‘合肥侯’乎?”
  “然也。”许攸嘿声一笑:“如今看来,王芬不过是行‘投石问路’。如蓟王所言‘抛砖引玉’耳。王芬、张俭,舍生忘死。所求,必是改朝换代,三兴炎汉。党人已认主矣。”
  “党人认主。”曹操惊问:“党人当真,甘为‘合肥侯’驱策?”
  “孟德往来洛阳,逢休沐,必参党魁平乐会。席间,又见过合肥相几次?”
  “次次得见。”曹操略作思量,这便醒悟。
  “合肥侯相,胡毋班,与王芬同列八厨。先前,经他之手,伪造我等往来书信,方令禁中鹰犬,信以为真。皆以为,王芬所谋,乃欲废先帝而立合肥侯。故二宫太皇,才不予深究。若非兄弟阋墙,宗室内乱。孟德以为,单凭《拒王芬辞》,能独善其身乎?”
  “子远深谋远虑。我,不及也。”曹操拜服。
  许攸面露得色,坦然受之:“孟德今为外镇,政务繁多。不知京中内情,情有可原。先前,袁术与何车骑相约小酌。醉酒失言,泄衣带诏之密。料想,董骠骑,亦知矣。此乃袁绍之谋,反行欲盖弥彰之计也。”
  曹操轻轻颔首:“所谓‘授人以柄’。知事败必死。奉诏之人,逼不得已,唯齐心勠力,放手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
  许攸欣然一笑:“党魁之谋,为孟德所窥也。”
  “莫非,党魁亦泄密。”曹操惊问。
  “先前,名士孔融,逢会必到。然自衣带诏外泄后,再不见孔融赴会。料想,必是从党魁处得知隐情,后告知董骠骑。于是,孔文举再无颜面赴会。”言及此处,许攸嗤鼻一笑:“袁绍泄密,不过为挟诏自重。首鼠两端,待价而沽也。”
  “原来如此。”曹操叹服。许子远,智计百出。非常人也。却不知,比神鬼奇谋贾文和,何如?
  见曹操面露钦佩,许攸洋洋得意:“此诏必出蓟王授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党魁亦如此说。”
  “果不其然。”许攸眼中精光一闪:“可有物证?”
  “并无物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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