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10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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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卢司空,驱车横栏街心。单车呵阻二家,各罢刀兵。兵祸恐一发而不可收拾。祸乱京畿,便在转眼之间。
  好险。
  城内民众,屡遭血洗。早成惊弓之鸟。见此惨状,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洛阳八门关锁,固若金汤。一时半刻,又能逃到哪去。
  思前想后,幡然醒悟。唯函园可栖身。
  本以为,蓟王生死难料,归国疗伤。函园骤失其主,必日渐衰败。奈何“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失猛虎压制。两头恶犬,争相狂吠。龇牙咧嘴,恶相滋生。
  先前,暂居陋巷,上下奔走,意欲东山复起的朝中黜官,争相迁居客堡。以避兵灾。
  今时不同往日。函园上下,只有三千兵马。幕府名将,四大谋主,更无一人在列。十里函陵令,不过一弱冠少年。
  “何以自保?”李肃又来。
  “便有千军万马,不过土鸡瓦犬,布视如无物。”吕布傲然一笑。
  “贤弟勇冠三军,万夫莫敌。奈何新婚燕尔,家中娇妻美妾,如何躲避?”李肃又言道。
  言及娇妻,吕布顿时起意,这便落杯相问:“敢问兄长,可有万全之策。”
  李肃遂以耳语相告:“二戚相争,在所难免。乱军一起,吏治无存。函园富庶,必惹人馋。若群起来攻,三千兵马如何保全。贤弟何不,外出辟祸。”
  “出往何处?”吕布又问。
  “我等皆出五原,何不就此返乡。厉兵秣马,以待天时。”李肃眼中精光一闪。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何为天时?”吕布再求教。
  “天将变矣。”李肃故弄玄虚:“若比道人史子眇之现状,蓟王恐难醒矣。即便稍后能醒,然不出二三载,洛阳朝堂,必起大乱。少帝并窦太皇,何去何从,犹未可知也。贤弟领护禁中,身系少帝安危。万一‘玉碎’,追悔莫及。”
  李肃言下之意,若二戚逼宫。吕布为左中郎将,必然领兵守护禁中。一旦战败,身首异处,坐夷三族。与其以卵击石,不如早日出为外镇,远离洛阳是非之地。
  吕布不置可否:“敢问兄长,焉知蓟王无望?”
  “唉……”李肃一声长叹:“蓟王中仙门奇术。症状与史子眇,如出一辙。贤弟不知,前几日,愚兄曾与后将军共赴史子眇家中。史子眇满身脓疮,形如枯槁,蝇虫盈面,恶臭扑鼻。若非家人贪慕其月月从西园领食大笔薪俸,早将其弃于荒丘野冢。家中妻妾,多与徒众苟且私奔。其妻出堂相迎,竟身怀六甲,烟视媚行。且大言不惭,无故孕身,乃情深所致。寡廉鲜耻!”
  吕布随口一问:“非亲非故。后将军何故与兄长,探究史子眇如何。”
  李肃压低声音,言道:“岂止是后将军。贤弟可知,累日来,史子眇家中,出入多名流,往来皆显贵。”
  “皆为见史子眇之惨状?”吕布皱眉。所谓反常则妖。众人何故忽对史子眇之生死,如此在意。
  “然亦不然。”李肃龇牙一笑:“见史子眇,当见蓟王矣!”
  吕布这便醒悟。朝中各派,皆在赌。赌蓟王,能不能醒,何时能醒。醒来又当如何。醒不来,又当如何。
  念及此处。吕布遂劝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蓟王应运而生,麒麟天降。尚未能终结乱世,焉能就此终了。我有一友,深谙佛法。曾密语相告,蓟王命不该绝。今以此言转赠,兄长好自为之。”
  “贤弟挚友,可是安素其人。”李肃一语道破。
  “我唤安絜。”吕布默认。安素、安絜,一字之差,然对吕布而言,确如鸿沟天堑,云泥之别。
  “闻守丞以求赐婚配为名,引贤弟入衣带诏。不知彼时,守丞可知有今日之祸哉?”李肃言下之意,世事无常,谁能未卜先知。
  “守丞……”吕布一声叹息:“若非为我之事,上下奔走。许不会有,杀身之祸。”
  “贤弟节哀。”看出吕布心中自责,李肃转而言道:“你我兄弟,京城相聚,实属不易。愚兄之言,句句肺腑。只求乱世之中,你我能保全身家性命。”
  吕布欣然举杯:“若有一日,吕布落难。还望兄长收留。”
  “贤弟何出此言。”李肃亦举杯:“义之所向,愚兄敢不从命。”
第164章
成家立业
  酒足饭饱,吕布跨上火龙驹,与李肃惜别。
  夜风送爽,吹面不寒。两侧圃畦,百花盛开,姹紫嫣红。更加绿树成荫,函园内,一步一景,鲜活人生。乘千里神驹,穿行其间,何其快意。
  打磨吕布,乃贾诩之谋。换言之,曹节为其说媒,亦出贾诩之意。先入赀库,敲打铜砣,对钱财无求。后又以安素设反·美人计,乃至对美色无欲。然,猛虎岂无利齿。财色皆不能动其心志,唯剩宏图霸业,可令大好男儿,奋不顾身。只需战功彪炳,何愁蓟王有功不赏。
  婚姻,是最高等级的人质。“质”者,“押”也。说白了,乃是一种信用担保。如此,三族齐整。凡有胆大妄为,延祸三族,追悔莫及。于是为人处世,皆需三思而后行。
  俗谓“光脚不怕穿鞋”,说的便是这个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有足够担保,便无人愿与之利益交换,久而久之,更无人与之为伍。俗谓“成家立业”,便是此因。先担保,再牟利。
  终归是,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自娶严氏入门,吕布在安素身上,屡屡碰壁,摧折人心,无法安置的情愫,终得归宿。婚姻若是情爱的坟茔。吕布也算,死得其所。
  李肃之言,不无道理。然,诚如吕布所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长远来看,何董二戚,同室操戈,自寻死路。蓟王无论身在朝堂还是远在封国,皆胸怀天下,心牵百姓。岂能坐视不理。
  洛阳朝堂,本是天下之中。然蓟王却只愿待满五载。何也?只因非利益所在。
  河北数州,尽归蓟治。又增四方都护。待四面合围势成。关东再乱,又能乱到哪去。豪右大姓,之所以大肆兼并,合纵连横,不过是想胡吃海塞,增肥添膘,以待在蓟王当面,卖个好价。由此而已。
  董重、何苗等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趁蓟王未醒,造既定事实。木已成舟,即便蓟王苏醒,不过收拾残局,又如何能往前追溯。终归死无对证。
  双方实力,一目了然。
  董骠骑、何车骑,各有兵马。自函园数万强兵归去。洛阳城下,满打满算,五万而已。
  蓟王一声令下,能组百万雄狮。
  谁为刀俎,谁为鱼肉。何必多言。
  吕布以武悟道,远非李肃之流可比。
  唯一不明,蓟王何时复苏。时间亦很重要。
  火龙驹四蹄生风,穿街过巷,信步闲庭。自行抵达左中郎将府邸。
  门前护卫,急忙上前相迎。吕布掷鞭下马,大步流星,赶去与娇妻相会。新婚燕尔,莫过如此。
  麾下械斗,险起兵乱。二戚各自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又秣马厉兵,暗中皆备。谨防偷袭。
  少帝更是后知后觉。宫外究竟是何等剑拔弩张之场面,被二戚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自黄门势衰,党人临朝,二戚争权。还有何人敢向少帝添油加醋,通风报信。
  黄门附内而生。铲除黄门,便等于断帝王爪牙,除帝王耳目。一言蔽之,外戚与黄门之争,乃限制皇权之争。
  自上巳节遇袭,二戚便撕破脸。惊闻蓟王不辞而别,更有恃无恐。
  董太皇,本已迁出帘外。待董重遇袭,从众皆亡,单车逃回。衡量再三,垂帘必不能撤。遂又借口断上巳悬案,再行入帘。
  与窦太皇并垂帘。
  少帝自无所谓。未元服亲政前,依照祖制,当由太后并大将军监国。永乐董太皇,乃少帝祖母,入帘亦无不可。
  然何车骑,却甚是忌惮。先前朝政,窦太皇多行秉公处理,未见偏颇。然自董太皇重入帘,凡何苗党羽所提,多遭董太皇驳回。
  然董骠骑却无往不利。占尽先机。
  今日提议,又遭驳回。何车骑愤懑而归。
  即开府议。
  便是卧榻休养之长史许攸,亦抱恙出席。
  “董太皇临朝,窦太皇不与相争。上疏朝政,皆被驳回。今又铩羽而归。长此以往,董氏专权,我等俱危矣。”主簿陈琳叹道。
  见与会众人,束手无策,各自摇头叹息。何车骑遂看向闭目养神之长史许攸:“长史可有高见?”
  “此事易耳。”许攸闻声睁眼。
  何苗大喜:“愿闻其详。”
  “三宫鼎足,乃蓟王所立。所谓‘萧规曹随’。若董太皇首开先例,又不愿移出。太后,何不效仿?”
  “哦?”何苗心意大动,略作思量,却又摇头:“太后自入西园,为先帝守丧。尚不满三载,如何轻离。若自食其言,先前所得声誉,皆付诸东流矣。”
  “西园今称西宫。太后所居,为长乐宫。长秋殿,屡经修缮,气象森严。若太后在此殿垂帘议政,亦非不可。”
  “嘶……”何苗不由倒吸一口气。此计背后,似另有图谋。绝非如许攸这般,轻描淡写。
  何苗屏退左右,下榻请教:“长史之谋,可有未尽之言。”
  许攸附耳言道:“太后当怀抱阿斗,自入帘后。”
  何苗浑身一凛。电光石火,已窥破天机。此乃为长远计。如许攸先前所说,董太皇擅开“并垂帘”之先河。何后当可“萧规曹随”,自行垂帘。
  且“先入为主”。一旦怀抱阿斗入帘。久而久之,待百官习以为常。若少帝因故失位,亦或是兄终弟及。阿斗登基,顺理成章。
  何苗浑身犹如火烧,竟冲许攸肃容下拜:“长史之谋,神鬼莫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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