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2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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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马非马’,‘别同异,离坚白’。”蓟王轻轻颔首,已领会儒宗言中深意:“需精通『辩正之法』,方能杂而无乱,充而有章。然大道至简,知易行难。”
  辩正一词,出自晋干宝《搜神记》卷十六:“(阮瞻)素执无鬼论,物莫能难。每自谓此理足以辨正幽明。”南朝刘勰《文心雕龙·论说》亦有:“原夫论之为体,所以辨正然否。”
  郑玄慨叹:“主公明见。”
  儒宗所虑,若不知“别同异,离坚白”,辩正之法。百家之说,五花八门。无从去伪存真,去其糟粕,通盘接受,但凡与本身认知相悖,必反受其害。
  此处,并非言及“白马非马”,孰对孰错。乃是借用其辩正之法。坚定自身所学所知,并以此权重,行裁决取舍,百家杂说:留其菁华,弃其糟粕。
  故《淮南子·齐俗训》谓:“公孙龙析辩抗辞,别同异,离坚白,不同与众同道也。”
  “应劭可担否?”蓟王已有人选。
  郑玄答曰:“应仲瑗,博学多识,然析辩抗辞,明哲保身,力有未逮。”
  换言之,以应劭之博学,仍不足以,于百家之中,去伪存真。
  门下祭酒司马徽言道:“若再得二十载,应仲瑗足可胜任。”言下之意,若此时强为,恐揠苗助长。
  蓟王沉思不语。灵辉殿中,落针可闻。
  忽听蔡少师笑道:“论及明哲保身,老臣倒想起一人。”
  “蔡师想起何人?”蓟王笑问。
  “正是外黄高士申屠蟠。”蔡邕答曰。
  多年前。蔡邕亲自做媒,将已故奇士郭林宗之女孙,并高士申屠蟠之女孙,许配给恩师二子,容城令卢俭,益昌令卢节,为妻。
  郭泰明哲保身,申屠蟠见机行事。二人大名,如雷贯耳。蓟王焉能不知。
  申屠蟠,字子龙,陈留外黄人也,少有名节。同县缑氏女玉为父报仇,外黄令欲论杀玉。蟠时年十五,为诸生,进谏曰:“玉之节义,足以感无耻之孙,激忍辱之子,不遭明时,尚当表旌庐墓,况在清听,而不加哀矜(缑玉的节操和义行,足可感动和激励那些不知廉耻甘受羞辱的为人子孙,即便不是清明时代,也理应在她坟上立碑,以彰其行,何况今清平之时,反不加怜悯同情了呢!”
  外黄令善其言,得减死论(减死一等)。乡人称之。蟠父母卒,哀毁思慕,不饮酒食肉十余年。遂隐居学治京氏《易》、严氏《春秋》、小戴《礼》,三业先通,因博贯五经,兼明图纬,学无常师。
  始与济阴王子居,同在太学,子居病困,以身托蟠。蟠即步负其丧,至济阴,遇司隶从事(官名)于河、巩之间。从事义之,为符传护送蟠,蟠不肯,投传于地而去。事毕,还家。前后凡蒲车特征,皆不就。
  乃忠义之士也。
  蓟王言道:“此等高士,恐辟不至也。”
  蔡邕答曰:“先前不至,今当至矣。”
  “蔡师何出此言?”蓟王忙问。
  “主公万舟并发,救南阳百万之众。今南阳之民,初迁国中,立足未稳,民心不安。若得申屠蟠为东序令,东境无忧矣。”蔡邕答曰。
  门下祭酒司马徽亦道:“主公光融天下,明以照奸。又广开言路,从未防民之口。大汉三兴再望,申屠蟠又岂惧处士横议,祸从口出。”
  今非昔比也。
  蓟王欣然传命:“公业。”
  “臣在。”门下督郑泰,自侧席趋步而出,自跪殿中。
  “且代孤亲往,辟申屠先生为东序令。”
  “遵命!”郑泰自领命去。
  “东序有主,紫渊王子馆之中雍令,又当授予何人?”蓟王居高下问。
第150章
万石国老
  东序令虽重,又岂能与紫渊王子馆比肩。
  四少师名重天下,还有何人能居其上。
  蓟王虽有此问。百官却无此答。殿中人皆看向“万石国老”:上庠令郑玄,成均令卢植,左国令黄承彦,门下祭酒司马徽……及四少师。
  国老,始见《周礼·夏官·罗氏》:“中春,罗春鸟,献鸠以养国老。”注曰:“国之卿大夫士之致仕者也。”又《孔子家语·弟子行》:“宜为国老。”注曰:“国老,助宣德教。”后引申为国之宿臣。
  四少师自当避嫌。并未先言。
  百官各自苦思,皆不得其解。话说,中雍令一职,乃二千石官。远不及万石国老。如何能居四少师之上。
  如前所说,万石高俸,乃加授宫职,而“(官)位特进”。如卢植赐爵都亭侯加少保。双食万石。左右国相,拜少傅,亦双秩万石。
  《蓟法》,凡宫秩高于官秩,官秩并爵位,遂特进,与宫秩比同。宫秩若低于官秩,则无需特进。
  家国天下。先为王臣,再为人臣。
  “郑公意下如何?”蓟王再问儒宗。
  “回禀主公。王子馆,兹事体大。乃续国之兴盛,存王之社稷。老臣窃以为,二千石官,不足以掌之。”
  蓟王言道:“郑公言之有理。若设此职,只掌政务,不传经学。如何?”
  “若如此,余下四学,又当如何?”郑玄奏问。
  蓟王一声轻叹:“郑公所言极是。”遂罢此念。
  见群臣失语。王傅黄忠,遂进言道:“王子馆,乃授诸王子学。臣窃以为,当由汉室宗亲任之。”
  “王傅言之有理。”蓟王灵光一现。
  少师崔寔,遂起身奏对:“刘少师,可当此任。”言指四少师之大儒刘宠。刘宠出身宗室,乃前汉齐悼惠王刘肥之后。与蓟王同出前汉宗室,与今汉宗室,亲疏有别。
  “老臣亦举刘少师。”蔡少师亦起身举荐。自陈少师亡故,慈明无双北上。四少师,言传身教,诸王子,各有精进。逢假期回宫,蓟王除考课业,亦观品行。
  太妃言,凡我儿孙,品貌俱佳。此言非虚。
  少师荀爽,亦起身举荐。
  三位少师,皆举刘宠。蓟王自当从谏如流。遂拜少师刘宠为中雍令。亦兼少师之宫职。如此,皆大欢喜。
  至此,蓟国五帝之学,皆得其令。东学择址,薮东郡之渠阳县。亦是蓟王深思熟虑。
  薮东圩田大成,渠阳、鲍阳、长汀、章武四县,辖民二百余万。东连安北、辽海二郡,西接蓟都,环抱渤海湾区,坐拥利市渠之便利。可通塞外。且东部二郡往来,亦十分便捷。
  加之东部二郡,横跨辽东半岛,郡境漫长,民众新附,多有不便。故多方考量,蓟王设东学于薮东。
  王学、太学、大学、门学、科学,统称《蓟学》。吸纳海内外适龄学子,纷至沓来。只需学有所成,必有所用。
  蓟学,又称大儒学。稍后,以儒宗郑玄为首,集海内大儒,合百家精要。历时数十载编纂而成之《大百科全书》,遂成传世巨作。历代研习增续,为国之重典。
  大儒学之风,自五帝之学始。
  荀子曰:“国将兴,必贵师而重傅;贵师而重傅,则法度存。”
  文兴武盛,足见一斑。
  演武场中,内设军校。更是人尽皆知。
  就时下而言,辩正之法,或是变通之法。故“物莫能难”。“自谓此理,足以辨正幽明(黑白)”。
  一言蔽之,自己要笃信,所学道理,足以辨正黑白,天下没有什么能难倒我。抱有此念,方能明哲保身。不会被百家杂说,所惑乱。乃至毕生学识尽毁。知行不能合一,取祸之道也。
  尤其学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点破,全面破。乃至漏洞百出,无从面面俱到,自圆其说。
  辩正之“正”。并非约定俗成之真理大道。而是自以为“正”。先自信,方能令他信。
  当如何检验真伪?
  唯有放之四海而皆准。
  洛阳南郭,东罼圭苑。太师府,鱼梁台。
  董卓今日应召入朝。商讨合肥侯割据淮南之事。其结果可想而知。又是无果而终,不欢而散。少帝急于求成之心,朝野尽知。
  奈何山高水长,江湖路远。
  洛阳并无水军。蓟式大船,动辄亿钱。洛阳财政,捉襟见肘。为护大义,少帝广散铜钱,大肆笼络,收买人心。这才堪堪坐稳大位。如何还有余力,量贩蓟式舰队。
  唯有放权周遭刺史,令其自募军队,与之一战。
  平心而论,少帝焉能不知废史立牧之害。然“两害相较取其轻”。先灭合肥侯,一统江山。再除诸侯割据不迟。
  虑及此处,少帝遂罢朝会。赶去后殿,与唐姬相见。
  董卓拜别少帝,车驾回府。
  太师早归,忽登鱼梁台。台上美人,猝不及防。纷纷赶来相见。董卓抬眼扫过,太后所赐西园宫姬,似少数人。这便粗声问道:“人在何处?”
  “这……”众皆失色,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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