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287部分在线阅读
正因博望城,扼咽喉要道。进出南阳,皆需途经此地。故被贼人所据。
时南阳大水。境内诸水倒灌。淯水漫溢,首当其冲。博望城亦受水淹。所幸势高,未遭灭顶之灾。待城内水退,仓内积粮,多半仍可食用。遂遭贼人霸占。
贼酋周仓,本是河东盐贩。后裹挟入黄巾,辗转河南。南阳黄巾败后,呼啸山林。以避官兵围剿。却不与颍川、汝南等地黄巾余部勾通。
传闻,宛城陷落时,孙夏率残部北突。欲退避伏牛山中,与官军周旋。岂料官军紧追不舍,于西鄂精山,双方再战。孙夏军败,黄巾乱军死伤万余。余众四散而走。十万南阳黄巾,土崩瓦解,不复先前之势。
南阳之战,黄巾军,先后有赵弘、韩忠、孙夏三渠帅,战死。乃至群贼无首,如鸟兽散。周仓、裴继等南阳残部,恨颍川黄巾波才、黄邵,汝南黄巾刘辟、龚都、黄邵、何曼、何仪等部,见死不救。故不与往来。
话说,八州黄巾,被朝廷大军围剿分割。各自为战,自顾不暇。如何能驰援别部。尤其恩师坐镇虎牢,以大河为界,鏖战南北,数路兵发。虽有青徐黄巾张饶部,上下勾连。仍在劫难逃。
恩师为何取大河上下,为决胜之地。只因时下,华夏正处于大河文明的顶端。
少时夜课,恩师以大汉十三州地形开篇。令刘备茅塞顿开。此便是所谓“大局观”。
大河既是天堑,又是屏障。背靠大河,上下齐攻。背水一战,后顾无忧。更加坐拥漕运之便。黄巾无有水军,唯望河而哭。
受恩师平定黄巾启发。蓟王大兴水军,广造大舡。遂成纵横之势。
往来四渎,通行四海。铁壁铧嘴,无往不利。
博望坡上,博望城。
何后车驾,裹挟商队入城。游商往来,乃为销赃。南阳十室九空。便有积粮,亦早食尽。唯仰赖游商,暗中转运。谓“衣食父母”不过如此。黄巾贼焉能加害。
只需是熟人熟面。守城黄巾,自当放行。
至于队中人马,又岂能逐一辨认。
出博望城,下博望坡。宛城近在咫尺。
商队需滞留一日,以销贼赃。何后单车出城,太过显眼。故亦随商队,暂住市中。
或有人问。为贼销赃,必然谨慎。半路偶遇,萍水相逢。商队如何会任由太后车驾乱入其中。
只因千秋三师,皆游方术士也。
方士,便是方外之士。走街串巷,相面解梦,卜问吉凶。稍带寻医问药,跌打损伤,包治百病。天涯同路,结伴而行,乃是常情。尤其黑市游商,能得方士入伙,可远避神鬼,何乐而不为。
好比西域游商,路遇女市入伙,亦喜不自禁是一个理。终归有所增益。
既相逢于江湖,必相忘于江湖。
故黑市游商,多用化名。商队所佣,亦天南海北,不一而足。尤其商队护卫,皆出巨寇死囚。多为“以武犯禁”,“罪不可赦”之豪侠。重金买通一干人等,乔装改容,隐姓埋名,救出牢笼。从此鞍前马后,为游商所用。
换言之。黑市游商,亦是一个严密的组织。如同洛阳子钱家一般无二。
甚至各有身份。以便掩人耳目。
自蓟王上洛。蓟国机关马车,大行其道。往来商队车马,与何后车驾大同小异,混迹队中,自不惹眼。
黑市之热闹,远超何后想象。
各种珍货,琳琅满目。多是掘人祖坟得来。无本生意,莫过如此。
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
尤其两汉五铢,马蹄金饼,堆积成山。还有金玉满堂。
最令何后惊奇之物,乃是一口上好棺椁。
盗墓贼言,棺内美妇,出身豪门,栩栩如生。引黑市商人,争相竞价。
何后隔窗问道:“因何争尸?”
青牛师答曰:“禀夫人,乃为嫁殇也。”
“何为嫁殇?”何后不知。
“嫁殇者,谓嫁死人也。”青牛师答曰:“此谓生时本无昏(婚)议,男女两殇,因嫁而合葬之。”
《资治通鉴·汉献帝建安十三年》:“(曹)操幼子仓舒卒,操伤惜之甚。司空掾邴原女早亡,操欲求与仓舒合葬,原辞曰:‘嫁殇,非礼也。’”
足见流行。
传闻,嫁殇,上古时已有。因空费人力、物力,故曾予禁止。《周礼》云:“禁迁葬与嫁殇者。”
后世称冥(míng)婚。
至宋代盛行。据载,凡未婚男、女死亡,其父母必托“鬼媒人”说亲,再行占卜,卜得允婚后,便各做冥衣,行合婚祭,将男、女并骨合葬。
“不料女尸,亦得高价。”何后感慨。
甘始言道:“天下之大,无往不利。”
东郭延年亦道:“更有盗尸贼,专行此事。尤其贵女尸骸,存世完好者,可售千金珠玉。”
何后遂想起宫中旧闻:“桓帝冯贵人,美艳绝双。死后卅余年,群贼发其冢,见贵人颜色如故,但肉小冷。贼遂竞奸之,斗争相煞而死。莫非贼人本意,亦为盗尸嫁殇乎?”
三师六目相对,各自叹息:“太后明见。”
此乃灵帝年间旧事。
何后随口一问:“可知何人盗尸。”
“我等实不知也。”三人异口同声。
观三人似有难言之隐。何后忽灵光乍现:“孝仁皇。”
刘苌,灵帝刘宏生父,河间孝王刘开之孙,解渎亭侯刘淑之子,其妻为永乐董太皇。灵帝即位,追尊父刘苌为孝仁皇。
何后又道:“先前,讨伐豫州黄巾。沙丘台上,见孝仁皇金丝玉缕尸。孝仁皇死时不过为亭侯。如何能披金丝玉衣。必是先帝登基后,暗中开棺授予。”
第202章
白马银枪
“暗授金丝玉衣,便也罢了。董太皇为何,盗桓帝冯贵人尸,与孝仁皇人配食。”何后似有所悟:“莫非,时永乐董太后,不欲与孝仁皇合葬。”
“太后慎言。”甘始临窗劝道:“此事不过道听途说。并无真凭实据。”
“何时有此传闻。”何后又问。
略作思量,甘始答曰:“许是黄巾乱前。何年何月,已无从可考。”
“黄巾乱前……”何后喃喃自语,似有所思。
博望城中,前博望侯府。
裴继星夜疾驰,赶来相见。
周仓果然传言。“黑面长身,两臂有千斤之力,板肋虬髯,形容甚伟”。
相由心生。能有此貌,多为义贼。
“贤弟何为深夜至此。”周仓问道。
裴继遂将白日之日,和盘托出。
闻雄关洞开,二路骑兵正奔冲而来,周仓大惊:“三千秦胡骑兵,制备竹筏。因而未至。为何五百王骑先行,亦不知所踪。”
裴继一路奔逃,惊魂初定。得周仓盘问,忽然醒悟:“大事不好!”
周仓亦知:“必伏于暗处,欲乘夜攻城。”
裴继又道:“敢问兄长,今日可有商队入城。”
“商队往来,不绝于道。贤弟何必多此一问。”周仓答曰。
“放我归时,那西凉骑将言,遇‘甘夫人’需善待。莫非此时,甘夫人正在城中。故五百王骑,心生忌惮。不敢强攻。”裴继似有所悟。
“此‘甘夫人’,是何人也?”周仓又问。
“某,实不知也。”裴继摇头道。
“蓟王麾下,不可阻挡。”周仓已有定计:“何不令四门洞开,夜不闭户。任凭取之。”
“不可。”裴继大惊:“甘夫人若为蓟王所得,西凉骑将奉命董卓,焉能甘心。若如此行事,你我兄弟,三日之内,必身首异处矣。”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周仓反问。
“何不暗中寻得甘夫人,以为进身之阶。”裴继已有定计。
“进身何人之阶。”周仓又问。
“待价而沽,价高者得。”裴继得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