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379部分在线阅读
“莫非欲暗度陈仓,出奔蓟国。”袁遗言道。
“蓟王欲立麟子为帝,天下皆知。”袁术笑叹:“昔‘天降流火,麒麟送子’。众皆以为,种出蓟王矣。”
袁绍却道:“然却是先帝嫡子。”正如高祖之所出。
袁遗不无疑虑:“蓟国大汉一藩,兵强士附,若迎大驾,即宫易都,挟天子而令诸侯,蓄士马以讨不庭,谁能御之?”
“蓟王必无此意。”帐下谋士郭图,起身进言道:“『汉室陵迟,为日久矣,今欲兴之,不亦难乎?且英雄并起,各据州郡,连徒聚众,动有万计。所谓,秦失其鹿,先得者王。今迎天子,动辄表闻,从之则权轻,违之则拒命,非计之善者也』。蓟王一代雄主,焉肯轻易屈膝。何况亲疏有别,扶董侯,不如立阿斗。故卑下窃以为,蓟王必不会画蛇添足,恭迎汉帝。”
袁绍欣然点头:“公则所言极是。然董侯此举,亦不可不防。”
袁术遂道:“董侯暂居瑶光殿。泛舟出游,毕经阳渠,顺下洛水。可命孟德,遣斗舰一只足矣。”
“不可大意。”袁绍言道:“传命孙文台,亦出斗舰一只,与孟德上下截击。”
“喏。”
袁绍又叮嘱道:“毕竟天子,不可逼迫太甚。更不可舟入函园,失礼玄德在先。”
“遵命。”心腹自去。
稍后,袁绍又问:“张济言,史侯称帝,我主称皇。可效‘孝仁皇’,享天子仪制。称制寿春,置‘淮南尹’。诸位以为如何。”
“建宁元年,窦太后诏,追遵(灵帝)皇祖淑为孝元皇,夫人夏氏曰孝元后,陵曰敦陵,庙曰靖庙;皇考刘苌为孝仁皇,夫人董氏为慎园贵人,陵曰慎陵,庙曰奂庙。皆置令、丞,使司徒持节之河间奉策书、玺绶,祠以太守,常以岁时,遣中常侍持节之河间奉祠。”袁遗为众人解惑:“故史侯之意,乃让我主,承孝元皇之嗣。”
袁术摇头:“诸如‘孝元皇’、‘孝仁皇’,皆是薨后追遵。我主春秋鼎盛,何言尊号?”
袁遗答曰:“承其嗣也,故可称‘皇’。至于尊号,自当薨后追之。”言下之意,乃继承皇祖刘淑、皇考刘苌之皇位。如此顺下,合肥侯足可称“皇”。待死后,再追尊为“孝某皇”。
如灵帝。在位时,并无“孝灵皇帝”之称号。只称天子或陛下。
“卑下窃以为,亦不无可。”谋士郭图再进良言:“与主公(合肥侯)比同。史侯或可称帝,不可称皇。”言下之意,将“皇帝”二字拆分,各取其一。
“如此,甚好。”袁绍欣然点头。皇帝二分,各取其一,别无尊卑。假以时日,若分胜负,一人禅位,帝皇合一。
这便命郭图,车驾入城,往北军大营说之。
张济遂传语史侯。
史侯答曰:可。
当承“灵帝”之嗣,省“皇”,称“帝”。
名号乃其次。达成默契,罢黜董侯,共分天下。才是重中之重。董侯本勃海王。罢黜天子大位,仍可次居王位。只需交出天子玺印,诏告天下,告庙列祖。而后封赏有功,大赦天下。则木已成舟,板上钉钉。大事成矣。
只需回归正朔。蓟王必“奉献如旧”。不生二心。
史侯、合肥侯,皆如,此想。
上林苑,曹操大营。
“袁绍命孙坚,携飞云,截断下游。该当如何?”曹操亦有心忧。眼看万事俱备,不料变生肘腋。
“孙坚立营西园,毗邻北宫。”荀彧斟酌言道:“可使一计,令其鞭长莫及。”
“计将安出?”曹操遂问。
荀彧言道:“天子出游,天光未亮。料想,北宫后妃公主,皆车驾入园,同船随往。趁北宫空虚,何不……”
“纵火焚宫。”曹操焉能不知。
第012章
半城烟火
“然也。”荀彧言道:“见火起,孙坚必率军营救,无暇他顾。”
“可行。”曹操这便定计。
蓟王上表。求请史侯并合肥侯,二家罢兵。
言辞恳切,并无僭越。然字挟风霜,如雷如霆。双方心照不宣。急忙敲定细节,草签盟约。以求蓟王领大军上洛前,生米煮成熟饭。各自稳坐,半壁江山。
如此,蓟王亦无话可说。
双方先分“皇”、“帝”名号。再分大汉山河。
比起皇帝虚名。天下十三州之利大,断难割舍。双方唇枪舌剑,寸土必争。
合肥侯欲以大河为界。史侯则欲分割长江。江河所夹,正是关东大地。可想而知,合肥侯必不肯退让。
谈判随之陷入胶着。
不知不觉,上巳节至。
不等天明,赤楼帛兰船华云号,满载公主妃嫔,自濯龙园顺下阳渠,驶入函园,泊于阳港。
华云号出发不久,北宫忽见火起。一时滚滚浓烟,笼罩半城。
孙坚急令麾下,汲水救火。
话说先帝时,掖庭令毕岚,铸天禄虾蟆,吐水于平门外桥东,转水入宫。又作翻车渴乌,旋于桥西,用洒南北郊路,以省百姓洒道之费。后大将军何进火烧永乐、云台,又有西园大火,广厦千栋,皆成废墟。故为董卓盗铸小钱时,毕岚引濯龙园水,于南北二宫,建多座天车,架飞渠灭火。凡有火起,接通飞渠,清水便可自檐浇下,扑灭烈火。
北宫黄门,操持灭火机关。孙坚率江东健儿,继力汲水。上下联动,待扑灭过半火点,已天光大亮。余下宫殿,烈火熊熊。热浪席卷,救之不及。
“阿父,此火可疑。”长子孙策,烟熏火燎,近前来报。
“何以见得。”孙坚目光如炬。
“多处火起,救之不及。”孙策恨声道:“若是寻常灾异,必先有一处火起。而后风助火势,飞火蔓延,延烧一片。此火,却四面燃起,且周遭多置发烟之物,必是人为。”
“我儿言之有理。料想,必是内奸所为。”孙坚转而又问:“然,此时纵火,所为何来。”
父子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赤楼帛兰船华云号,已顺下洛水。与曹孟德盖海斗舰汇合,入大河航道。
东郭粟市,袁绍大营。
“报——”便有斥候来报:“曹兖州盖海舰队,不知所踪。”
“哦?”累日来,与张济勾心斗角,言语交锋,颇费心神。袁绍一时竟未能警醒。
“先前泊于何处。”袁术忙问。
“富平津。”斥候答曰。
袁绍亦生警惕:“速往上林,一探究竟。”
“喏。”
不多时,探马回报:“上林军营,四门紧闭,无人响应。”
“不好。”袁遗顿足道:“曹阿瞒,必有所谋!”
“来人。”袁绍一声令下。
“卑下在。”便有心腹家将入帐。
“速领百人,携我将令,入上林大营。”
“遵命。”
百骑出营,直奔上林。破门而入,人去营空。
袁绍得报,一时浑身恶寒。
袁术更面色铁青。曹操悄无声息,拔营而走。弃盟众好友于不顾,所图必大。
袁遗忽惊醒:“天子何在?”
一语惊醒梦中人。
“华云号!”袁绍如何还能不醒悟。急火攻心,两眼一黑。浑身紧绷,不露痕迹。待熬过晕眩,脱口而出:“孙文台何在。”
“报,昨夜北宫火起,孙破虏一夜未眠。”
“好一个曹孟德。”袁绍怒极反笑:“只怕天子百官,汉室宗亲,已赴兖州矣。”
“奉天子以令不臣。”袁遗字字诛心。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袁术咬牙道。
“速退。”袁绍当机立断。
“何其急也。”袁术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