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38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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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国玉玺之事,假作不知。”袁绍答曰:“文台欲攻荆州,随他所愿。左车骑,可谋取江左,为万全之策。”
  “盟主之意,割据江东。”袁术会其意。
  “然也。”袁绍言道:“玄德雄踞河北,并陇右、西域。断难相争。孟德规大河之南,奉天子以讨不臣之势成矣。我辈若冒然兴兵,则为逆乱。天子只需一道诏命,玄德必水陆并进,大军齐出。胜负如何,毋需多言。大江上下,枝津遍地,故渎纵横。非飞云、盖海,不可取也。逢用人之际,断不可交恶。”
  时局崩坏,唯有如此。众皆慨叹,不料袁术忽生一计:“孟德既奉天子,必联络四方将军。何不行离间计。”
  “计将安出。”袁遗忙问。
  袁术闭口不答,袁绍却已心领神会。
  见袁绍会意,袁术又恨声道:“孙文台窃据传国玉玺之事,或可令刘景升知矣。”
  袁绍动了动嘴角。却未置一语。
  蓟国都,门下署,鸾栖馆。
  散朝后。蓟国谋主,相约小酌。
  “奉天子以令不臣。必出荀彧之计。”中丞贾诩,一语中的。
  荀攸慨叹:“可惜从叔,不能为我主所用。”
  “此计高妙。”沮授言道:“即解叔侄相争之祸,又除今汉国祚不继之危。”
  田丰轻轻颔首:“若叔侄为一己之私,无故罢黜天子,乃至汉祚断绝。我主必另立新君,或自立为帝。如此,汉室三兴矣。”
  之于时局,众谋主,果有远见。一旦叔侄二人暗中苟且。逼迫董侯禅位。蓟王托孤重臣,必不会坐视不理。另立新君,水到渠成。
  正因董侯携百官迁都,保住大位。才令汉祚延续。
  一干人等,勾心斗角,犹不自知。
  唯有荀彧,窥破天机。
  只因,无论合肥侯,亦或是史侯,先前皆因故被废。早已证明,不可为帝。为家国天下,汉室存亡计。蓟王当另立新主。断不会重蹈覆辙,扶二人之一上位。如后继无人,则另起炉灶。再续汉家香火。
  换言之。保住董侯大位,才让今汉国祚,得以维继。
  王允之所以,有意迁都,许亦窥破天机。
  如王傅黄忠所言,能扶则扶,若不能,则取而代之。
  先帝遗诏‘兄终弟及,父死子继’。弟、子,先后登基,无论鞠城兵乱,还是南阳大水。皆证明不可为帝。蓟王多此一举,再惹天怒人怨,害人害己又何必。
  “今曹孟德,规大河之南,奉天子而拥大义。关东多变,合肥侯恐难独占。”李儒笑问:“于我主而言,是福是祸?”
  见众人含笑来看。许攸何能再藏拙:“窃以为,福莫大焉。”
  “悉听高见。”贾诩笑道。
  “关东豪门遍地,江左宗贼兴起。自黄巾乱后,此二地,多行不义。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合肥侯看似坐拥江山半壁,实则二袁提线(傀儡)耳。刘益州,说史侯入汉中,亦可循此例。只因我主大汉一藩,虎踞河北。为堵悠悠众口,不予我主‘师出有名’之机。故皆假大义,暗行不轨。一言蔽之,求生不易。故无所不用其极。”许攸答曰。
  “好一个,求生不易。”荀攸慨叹。自叔侄相争,神器易位。天下豪杰,为求自保而绞尽脑汁。汉室式微,已无人顾忌。心头所患,唯我蓟王。
  先帝赐加黄钺,攻无道而伐不义。董侯又赐九龙华表,开疆辟地,并土封王。天下鼠辈,唯将叵测心机,裹入“奉天子”之糖衣。方不被蓟王传檄。身死族灭,一败涂地。
  毕竟“人心隔肚皮”。究竟是虚情还是假意。众口铄金,人云亦云。莫辨真伪,难分忠奸。然终归“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必有大白天下之日。
  那时。蓟王一声令下,挥师百万。
  “何愁天下不定,汉室难兴?”许攸言罢举杯,一饮而尽。
  “我主春秋正盛,不及而立。蓟国上邦风貌,尚未放之四海。”贾诩言道:“待千五百万蓟人,户分天下。所思所想,所言所行,皆与国中无异。是为‘天下归心’。区区蕞尔小国,些许豪强宗贼,何足为虑。”
  闻此言,沮授忽起长叹:“我主曾言,而立之年,开造诸王子海船。莫非,便为圈(占)地?”
  “然也。”贾诩笑道:“不出三代,天下归汉矣。”
  “果然民为贵。”许攸龇牙一笑,有感而发。时至今日,方才顿悟。因何天下皆视黎庶如草芥,独蓟王例外。
  “蓟人圈地”,稍后遂成典故。言,大势所趋,滔滔汹涌,不可逆。
第016章
重造京洛
  洛阳坍废,天子出奔。影响之大,远超估计。
  如先前所言,大旗不动,军心不摇。天子出逃,令人心动荡。洛阳内外,惶惶不可终日者,不胜枚举。
  万幸。东郭尚开洛阳县,西郭还有蓟王陵。
  待叔侄二人,兵马散尽,洛阳令司马防,张榜安民。函陵令鲁肃,又请开四堡,安置四郭百姓、太学师生、朝廷散官,八方使节。而后,蓟王六百里传檄八关。命上军校尉冯芳,领园中八校,收编散兵余勇,防止兵乱蔓延。
  洛阳八关,除旋门被关东联军所破。余下七关尚在。先前,守军多被双方拉拢。待天子出奔,各方兵马,惊慌失措,如鸟兽散。八关兵马,亦随之散去大半。然仍有半数留守,被蓟王收编。
  计三万余众。如函谷关都尉吴匡,未失一兵一卒。
  究其原因。关东、关西,二地兵卒,各断归路。且军情紧急,兵荒马乱。不知胜负,不辨敌我。不如稳守雄关自保,作壁上观。
  八关之内,各府兵马,南北残军,如北军五校中,胡骑、越骑二校,便多未出逃。羽林、虎贲,仍有留存。另有门卒若干。林林总总,皆被八校收编。计四万众。
  先囤于兵堡,稳住军心。再清剿乱兵贼寇,肃清洛阳内外。百官皆走,洛阳令遂成洛阳高官。掌理洛阳内外。
  函陵令鲁肃,则理园内治政。
  万幸,诸多皇陵苑囿,离宫别馆。黄门宫女皆在。蓟王命钩盾令宋典、掖庭令毕岚,硕果仅存二中常侍,协同掌管。京中黄门,皆受閣下主记蒋干节制。南閣便是黄閣。亦可称黄门。节制黄门众,正合时宜。
  閣下游徼,由队率庞舒统领。徼循禁贼盗,监察黄门众。
  不出半月,洛阳内外,秩序井然。便有宫人趁乱盗走宫中用器,入金市贩卖。亦人赃并获。洛阳八关锁固。内外皆为蓟王掌控。尤其与日常相关。衣食住行,用度吃穿。皆不出蓟王掌心。
  稍后,蓟国巧匠,大量入京。并函园良工,一并大刀阔斧,重造京洛。
  正如右相所言,二百年京师,不可轻弃。
  再后,蓟王又命水衡都尉,舟入南阳,围剿盗贼,收纳流民,重造帝乡。
  与此同时。甄城、寿春,亦各自扩建。
  天子出奔,京师荒废。似揭去二百年今汉,最后一块遮羞。自黄巾乱后,时局从未如此明朗:
  天子不足以号令天下,唯出奔自保,为其一。大汉十三州,合久必分,乃其二。长此以往,汉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是其三。
  分久必合,三兴汉室者,必出宗王,成其四也。
  今汉与前汉,立国本质不同。高祖并世祖,得天下亦不相同。同为“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
  “(光武)性勤于稼穑,而兄伯升好侠养士,常非笑光武事田业,比之高祖兄仲。”
  “(高祖)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大人(父亲)常以臣(高祖自称)无赖(无所依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不如兄刘仲勤力)”。
  单此,便可窥知一二。前汉出黎庶,今汉偏世家。
  自先秦一统天下,灭尽诸侯。传自二百年,新莽篡汉。没有六国公子王孙,卿士大夫的前汉,已被世家豪强,土地兼并,学术垄断。光武,实则是世家的代言。
  光武登基,虽勤勉如斯,然时局终不可逆。光荫如梭,又是二百年,白驹过隙。饱食帝国血肉,榨尽民脂民膏的世家,正迅速向门阀蜕变。与关东把控朝堂,居拥大义而正当合理谋取私利不同。大江上下,遍地豪强,不遵号令,不奉王命。所作所为,实与关东世家,别无不同。却得“宗贼”恶名。
  为何?
  只因朝中无人,政治失语。
  看似楚汉之争,余威犹存。实则是大河与长江,两处封建文明,高地之争。
  故剥去“奉天子”之糖衣。就蓟王而言。关东世家并江东宗贼,一丘之貉,别无不同。
  后世总有思维定式。以为,历史的车轮,隆隆向前。文明一定是在不断进步。隋唐一定盛过秦汉。明清一定强过宋元。
  实则不然。
  就人口等同于生产力的封建文明而言,两汉是顶峰。而后再无出其右者。
  原因不复杂。
  简而言之。民族融合过程中,先进文明的稀释与矮化,乃至灭绝。土地兼并,掠夺人口,及随之而来的生产关系的不断破坏重建。大大制约了生产力的发展。
  即便满清覆灭,民国建立。华夏大地,仍距世界文明之林,渐行渐远。只因没有解决土地兼并及解放人口,两大农奴顽疾。
  故而。两汉之后,文明的进程,各有(波)峰(波)谷。然整体趋势下坠,毋庸置疑。直至新中国成立。才是触底反弹,复兴之始。最大程度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而后剩余劳动力,向工业辐辏密集。迅速举国工业化,取代农耕文明。封建劣化而成的农奴制,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此,便是我辈应有的史观。
  或有人言,论种田,大清第一。清末四万万人口,与汉末五千万相比。这是『历史的孽息和自然增值』。并非文明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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