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38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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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台所虑,操焉能不知。”曹操叹道:“豪强大姓,吞并良田,隐匿人口,结墙自守。然赋税何来,粮草何出?”
  见群僚无语。曹操又道:“常闻‘奇货可居’。诸位可知,今时今日,何谓‘奇货’?”
  陈宫、程立四目相对:“‘奉天子’乎?”
  “然也,非也。”曹操先是点头,又随之摇头:“奉天子,亦是‘世道’。故今之奇货,便是今之世道。”
  “世道居奇。”荀彧若有所思。
  “然也。”曹操叹声一笑:“叔侄纷争,群雄逐鹿。小者据坞堡,大者割州郡。或合纵连横,或远交近攻。然兵马、舟车、粮草、辎重,从何而来?”
  “税赋。”陈宫答曰。
  “非也。”曹操伸手遥指:“皆出豪强坞堡。今,上达天子,下至斗食。无豪强资助,皆不得衣食。为笼络豪强,无所不用其极。先前,合肥侯南阳称帝。关东豪强,以汝南袁氏为首,乡党亲朋,窃据高位。州郡乡里,凡官吏,皆出朋党;凡佐史,皆为子弟。上下勾连,左右遮掩。吏治如此,民生何如?倚重豪强,必许以重利。兼并良田,豢养奴众,垄断四野仍不知足。今竟欲宰割天下,觊觎天子大位。故与豪强为伍,‘譬犹疗饥于附子,止渴于鸩毒,未入肠胃,已绝咽喉’。久成大害,智者不为。”
  “明公所言极是,然事有轻重缓急。豪门大姓之害,乃两汉四百年,积重使然。‘河冰结合,非一日之寒;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明公刚与关东决裂,树敌四面,不可再生内乱。”陈宫苦劝。
  “公台之意,我已尽知。”曹操如何能不知,内忧外患,取祸之道。
  平心而论。曹操亦不愿与关东世家,刀兵相向。不惜与群雄决裂,奉天子入兖。正因豪强大姓,囤积居奇。坐等群雄,不请自来,愿者上钩。入坞堡,行利益交换。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群雄逐鹿,耗费可想而知。然兵马粮草,皆屯于高墙之后。群雄为求取,必行交易。或许以高官厚禄,或结秦晋之好。自上而下,政令所出,无不为豪门服务。如稍后九品中正,被恶意篡改。明知遗祸无穷,仍推行天下,绝寒门出路。
  何以至此。
  一言蔽之,趋利避害,人性使然。此便是一家独大之危害。诚如恩师少时谆谆教诲。豪门寒门,皆是百姓。寒门贵子,乃君之道。
  少时不知何为“寒门贵子”。待为人主方知。贵子,便是寒门出路。生而贫穷,不足为惧。然世代相传,遂成顽疾。便是家国之祸。
  贫穷若成世代相传的疾病。为治病续命,必有人铤而走险,无所不用其极。即便引狼入室,认贼作父。亦在所不惜。
  终归“饥不择食,寒不择衣”。
  君以草芥待我,我必仇寇报之。
  于汉人而言。家仇国恨,便是如此利落。
  逢灾年,豪门大姓囤积米粮,无非求财。逢乱世,豪门大姓,钱粮兵甲,无所不积,欲求天下也。
  甄城行宫。
  此宫传闻春秋时已有。齐桓公先后六次,与各路诸侯会盟于此。
  董侯毕竟年少。出奔洛阳,一路无惊无险。迁居于此,虽不比南宫玉堂殿,金碧辉煌,天子气象。然胜在古韵遗风。
  尤其太师、太傅,群臣皆在。
  上朝如旧,并无不同。饮食起居,亦有左丰相伴。
  即来则安。又闻各方兵马,四出洛阳。蓟王收拾残局,重造帝都。假以时日,再迁回不迟。
  “兖州更近寿春。”董侯问计群臣:“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王允奏曰:“回禀陛下。关东沃野千里,地广物丰。四方将军,领四州之牧。且大河之北,幽、冀、并、凉,四州之地,有蓟王坐镇。年年奉献如旧。待府库充盈,兵马强壮,陛下传檄天下,四起雄兵。何愁天下不定,汉室不兴。”
  “太师所言,甚慰朕心。”董侯欣然言道:“朕与诸君共勉。”
  “陛下明见。”群臣下拜。
  逃出洛阳,利弊皆有。然好处显而易见。尤其与青、徐、荆、扬四州相连。青州牧刘岱,终如愿以偿。得蓟国翥凤舰队。与曹操盖海,扼大河上下水路。直通河海。见坚船利炮,横冲直闯,所向披靡。徐州牧陶谦,亦有所动。
  遣别驾麋竺,出使蓟国。求购舰队。舰队除去船只,更满载武具。如飞云号,船载万件兵甲,千匹良马,弓弩三千,箭矢十万。艉舱还有水陆两用,攻城舫车一辆。作价十亿,物超所值。且还涵括,船员培训、维护升级,诸如此类,服务甚是周全。
  同为巨贾。麋竺抵达泉州。先入田韶府邸。
  飞云、盖海、游麟、翥凤,四大舰队得其一,足可纵横河海。话说,飞云、盖海、翥凤三舰队,皆为田韶贩卖。
  每售一支,田韶便得升爵一次。
  贩卖飞云时,连升三爵。为十二等之“左更”。贩出盖海时,又升二爵,为十四等之“右更”。贩出翥凤,再升一爵,为十五等之“少上造”。
  于是乎,蓟国民爵,遂成定律:
  五大夫以上,每升一爵,作价十亿;次立同功,减升一等,直至一等。相同的功劳,初授与二授,三授,皆次减一等。四授之后,仅为一等。
  二十等列候,非功不受。列候之上,非刘不王。
  换言之,田韶再贩出一支舰队,仍可再升一等爵。至十六等“大上造”。
  “蓟国民贵”,典出于此。言下之意,蓟国爵民为贵。亦言指民爵太贵。
  东海寿麋,如雷贯耳。同为巨贾,田韶焉能不闻其名。
  中门相迎,大宴宾客。
  麋竺儒雅,言谈举止,君子之风。田韶大奇之。遂星夜入王城,荐于蓟王当面。
  闻麋竺出使,蓟王感慨忽生。
  恰逢月初朝会。
  召入灵辉殿中相见。
  “下臣麋竺,拜见王上。”
  “贵使免礼。”蓟王居高言道:“赐座。”
  “谢王上。”百官注目,麋竺荣辱不惊。果然俊杰。
第019章
游麟可用
  “陶使君,安否?”蓟王少时随恩师南下平乱,与陶谦相识。时过境迁,蓟王亦不忘故交。
  “使君自入徐,勤于政事,不敢有一日之疏。”麋竺对曰。
  “闻有下邳贼阙宣,自称天子。陶使君与曹兖州,合兵讨伐。不知胜负如何。”蓟王又问。
  “王上相问,不敢隐瞒。”麋竺如实相告:“初时,下邳贼阙宣,聚众数千人,自称天子,攻取泰山华、费,略任城。郡国不堪其扰。年初更与泰山贼相接。辗转山海,出没无常。多次围剿,皆无功而返。故使君遣下臣渡海,求于王上座前。”
  一席话,洋洋洒洒,却言简意赅,清楚明了。备说前后诸情,又道出此行目的。麋竺,必是循臣。
  饶是蓟王,亦赞许有加:“泰山郡,乃曹兖州所辖。麾下盖海舰队,因何不用?”
  “回禀王上,盖海舰队,扼大河水路,拱卫天子。不可轻动。”麋竺对曰。
  “确是如此。”蓟王轻轻颔首:“然‘远水不救近火’。督建大舡,颇费时日。无一年半载,恐难造毕。坐视逆贼,祸乱州郡。智者不为。”
  “敢问王上,使君当何所为?”麋竺求问。
  “大江之上,水衡都尉游麟舰,或可一用。”蓟王言道。
  “王上之意,下臣尽知。待回禀使君,再做计较。”麋竺心领神会。
  “悉听尊便。”蓟王和煦一笑。
  麋竺正欲拜退,不料蓟王已先邀:“传递书信,遣一人即可。贵使既来,不妨小住数日。”
  “这……”竟得蓟王挽留。麋竺受宠若惊。
  “公业、公祐。”蓟王不由分说。
  “臣在。”便有二人持芴,自出侧席。
  “代孤略尽地主之谊。”
  “遵命。”门下督郑泰,门下主簿孙乾,皆蓟王近臣。
  “下臣,拜谢。”蓟王天下豪杰。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立夏之后,蓟国千里稻作,渐入佳境。
  海外寄田,去年血亏。不出意外,今年大亏。最迟后年,当可止损。三年之内,国中稻作,需万无一失。
  蓟国粳米,先前不过贩卖大汉十三州。今江表十港,海外诸国,皆泛舟来求。一国之力,广输天下。供应不足,动摇币制。危害之大,可想而知。
  蓟国先行放之四海而皆准,便是以蓟钞为代表的新币制。且渐与铜本位脱钩。天下与蓟王约定,券钞价值几何。若不能如约购买,恐慌挤兑,必然发生。
  只需熬过三年,待蓟钞通行天下。蓟国规则,随上邦风物,源源不断,渡海而来。相沿成习,久成惯例。星火齐聚,遂成燎原。焚尽蛮荒,指日可待。
  故一切国政,皆为内外大局服务。万勿轻动。
  两汉五铢,河北多已绝迹。唯关东、江左,尚有积存。统一度量衡,大势所趋。海量铜钱,积铜如山。多已不再流通。先除铜重之苦,再绝缺钱之困。而后,蓟钞广发七海。聚天下资财。如此一来,仅靠货币战争。便可令蕞尔小国,俯首称臣。
  还是那句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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