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6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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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程昱无言。荀彧一声叹息:“此计,‘譬犹疗饥于附子,止渴于鸩毒,未入肠胃,已绝咽喉’。”虽能解眼前之危局,却也埋下长远之祸端。
  “其实不然。”程昱忽笑:“此计,譬如刘景升,亦是‘疗饥附子,止渴鸩毒’也!”
第065章
独霸关东
  闻此言。荀彧眼中忧思,一闪而逝。
  蓟王曾言。荀彧之智,可与六大谋主,“贾李和优”、“八分田沮”、“四通才达”并列。甚至,比四通才达之荀攸,略胜一筹。奈何不能为蓟王所用。
  程昱所谓,此计譬如刘景升,亦是疗饥附子,止渴鸩毒。
  乃是言指:『反·假道灭虢』之计,虽点到即止。为荆州指明祸端之所在。刘景升依计而行,终为荆州消灾除祸。且又如荀彧所虑,委刘表以东南,并督交、扬、益三州,授人以柄,刘表骤起野心,不肯屈居人(曹氏父子)下;又知“唇亡齿寒”,为求自保,刘表必暗结汉中史侯,合二刘之力,战江东二袁。如此一来,骑墙之势成。刘景升,左右逢源,再不能专为甄都所用。即便如此,对曹氏父子而言,又何尝不是虚与委蛇,缓兵之计。先授以高官厚禄,甚至不惜授之以柄,安抚刘表。待曹孟德先攻灭吕布,得兖徐二州,再逐袁术过江,集关东数州之力,三灭荆州。独霸关东之势,成矣。
  正因灭刘表,乃曹氏父子既定战略。故程昱才有此言。
  昔晋大夫荀息,“请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于曹氏父子而言,授予刘表“并督交、扬、益三州,委以东南,惟其所裁”之高位,又何尝不是授以“屈产之乘”并“垂棘之璧”。时晋国攻灭虞国,从国库中取回垂棘之璧,又从厩中牵回屈产之乘。物归原主时,“荀息牵马操璧而前曰:‘璧则犹是也,而马齿加长矣。’”
  垂棘之璧,完好无缺。唯一所憾,不过是马齿徒增罢了。晋一举灭虞、虢二国,却分文未动。宝马美玉,不过暂寄于虞国君,府库槽头罢了。
  譬如此时,曹氏父子行事。虽假意,授刘表“并督交、扬、益三州,委以东南,惟其所裁”之高位。实不过虚名耳。且待攻灭刘表,尽得荆襄七郡。刘表一命呜呼。便是虚名,亦烟消云散。
  荀彧之计,既为刘表点明二袁之祸,又为曹氏父子,觅得喘息之机。可谓,一石二鸟。
  此亦是『反·假道灭虢』计之,双重杀机。
  程昱能窥破,除去深知荀彧为人,亦因本就悉知曹氏父子心中所谋。谓“知己知彼”是也。
  太保曹嵩府。
  闻曹孟德,备说详情,面陈利害。曹嵩言道:“我儿之意,老父已尽知。然,天子诏命,皆出尚书台。王太师,必不允之。如之奈何?”
  曹孟德已有定计:“何不说董骠骑,代为进言。”
  “董重乃天子弄臣,由其进言,确有奇效。”曹嵩言道:“我儿当,如何说之?”
  弄臣,乃指帝王所宠幸狎玩之臣。位居闲职,身无大用,却深得天子宠幸。对其言听计从,亦屡见不鲜。
  “阿父可知吕贵?”曹操不答反问。
  “乃天子食母。”曹嵩焉能不知。
  《礼记·内则》:“士夫之子有食母。”
  上古时,唯有天子,诸侯,大夫之子,方可聘乳母。士子之下,必由生母,亲自哺育。
  俗谓,“生娘不及养娘大”。因食母与乳子,有哺育之亲。故母子之情,甚至比生母还亲。不仅如此。遵汉家礼法,乳子需对食母尽孝。因而,天子食母,往往封君。
  如安帝曾封食母王圣为“野王君”,灵帝封食母赵娆为“平氏君”。史上,献帝亦曾追封食母吕贵为“平氏君”。另有唐中宗,封食母于氏为“平恩郡夫人”。北魏时,因“子贵母死”,食母更被奉为皇太后,尊称“保太后”。此制,以北魏世祖,封食母窦氏为“保太后”为始。
  食母,倚仗天子权势,兴风作乱,亦屡见史载。如安帝食母王圣,与大将军耿宝、中常侍樊丰、侍中谢恽等勾结,废太子,逼太尉杨震,饮鸩自尽。
  自汉以来,食母已非“士夫之子”专享。豪强之家,皆有食母。且亦非,只哺育幼子。
  譬如:“(张)苍之免相后,老,口中无齿,食乳,男人为乳母。妻妾以百数,尝孕者不复幸。苍年百有余岁而卒。”
  魏晋时,食母甚至成炫富之用。《世说新语·汰侈》有载,王济以人乳喂小猪,然后蒸熟,请食晋武帝。晋武帝觉猪肉异常鲜美,一问之下,知竟是人乳喂养,遂愤而离席。
  谓世风日下。后世更有食母与养子私通,“蒸母生子”,秽乱宫廷。
  时下,食母如母。循春秋大义。养子需养老送终,为食母尽孝。断无淫邪之念,更无污秽之情。切莫以,后世男盗女娼,以己度我大汉道义。
  言归正传。
  “天子年幼,甚赖吕贵,待之如母。闻天子先前,曾私语董重,为食母吕贵,求封汤沐邑。”禁中隐秘,不料曹孟德竟悉知:“然凭董重一人之力,如何能成此事。”
  知子莫若父。曹嵩言道:“我儿之意,助董重,为吕贵封君。以全天子孝行。”
  “正是。”曹操答曰:“如此,再厚遗(重金贿赂)之,董重必‘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则事成矣。”更有甚者。为食母封君,全天子孝行。不牵扯党争,王太师一系,亦不会横生枝节。知微见著。曹孟德,深谙权谋之术也。
  倍思前后,曹嵩笑赞:“如许子将所言。乱世之于我儿,如鱼得水也。”
  闻此言,曹孟德洋洋自得。老父当面,自无需假装。
  如何才能,心想事成。必然“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曹操此来,乃为刘表求官。之于刘表而言,亦是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唯有先令刘表心想事成,方能为曹氏父子所用。先前,曹氏父子,已有尝试。奈何朝廷党争激烈。求官之事,无疾而终。如今,二袁攻荆,迫在眉睫。唯有迎难而上,曲线救国。于是乎,天子身侧弄臣董重,遂成此事关窍。
  欲结好董重,亦需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于是顺藤摸瓜。经由,为食母吕贵封君,以全天子孝行,入手破局。
  此乃权谋。以权谋私也。
第066章
王佐才器
  甄都,太师府。
  不其侯伏完,并尚书令桓典,双双来见。
  春末夏初,百花争妍。
  “门前草色迷行径,院里花阴接步廊。”
  车入太师府,二人不禁心旷神怡。朝堂之上,党同伐异,各为其主。唯入太师府,方得浮生半日闲。只因无后顾之忧也。
  “拜见太师。”二人入堂行礼。
  “坐。”伏完、桓典,乃“王党”之首。王允视为左膀右臂,自然亲近。
  “御史中丞荀彧上疏,求策封食母吕贵为君,以全天子孝行。”尚书令桓典呈报。
  “荀文若上疏,为全天子孝行。”王太师不置可否。
  “何伯求曾言‘颍川荀彧,王佐之器’。”不其侯伏完进言:“闻郭林宗亦赞太师:‘一日千里,王佐才也。’今,荀彧为曹氏所用。太师不可不防。”
  伏完言下之意。同为“王佐才器”,荀彧才智,当不在王允之下。
  王允轻轻颔首:“荀文若,既为全天子孝行。老夫岂能不,成人之美。”
  不其侯伏完,索性明言:“卑下窃以为,此乃曹氏之谋。若非荀文若上疏,太师必不应也。”
  正因荀彧,王佐之器。清秀通雅,居中持重。“仁以立德,明以举贤,行无谄赎,谋能应机”。一言蔽之,纯臣也。虽出卫将军曹操幕府,然却为王太师所敬。
  若换作旁人。言“策封食母吕贵为君,以全天子孝行”。王允必嗤之以鼻。然疏出荀文若。王允当信之。
  正因如此,不其侯伏完,才进肺腑之言。曹氏党羽料定,王太师必不疑荀彧,故才假其名,上疏。
  王允笑道:“君侯所虑,只出党争乎?”
  “太师何意?”伏完惊问。
  “荀文若,汉臣也。”王允遂以心腹之言相告:“便为卫将军所用,然谋略之所出,亦为兴汉室也。今,疏求‘策封食母吕贵为君,以全天子孝行’。虽为其主(设)谋,然必利汉室也。”言下之意,荀彧虽是为曹氏设谋,终归于汉室有利。
  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不愧同为,王佐才器。王允知荀彧,甚深。
  事实,确也如此。若被二袁得逞,合肥侯跨蹈江淮,兼并四州。甄都危矣。关东群雄无还手之力。汉室倾覆在即。
  “太师,明见。”尚书令桓典,拜服。
  荀彧上疏,两党默契。于是,天子下诏,策封食母吕贵为“平氏君”。话说,食母封君,虽是今汉旧例。然毕竟“非功不侯”。时蔡邕,便密奏灵帝,言乳母赵娆,贵重天下,丘墓踰(逾)于园陵,两子受封,兄弟典郡之不当。奈何时过境迁。
  董侯自幼丧母,由食母吕贵,哺育至今。奉之如母,亦无悖人伦。且王太师素重纲常。自当酌情处之。
  董侯毕竟年少,且远未元服。本性纯良,童心未泯。对禁中一干人等,曲意逢迎,阿谀奉承。拥有无从分辨的善良。
  董骠骑入宫禀报,可想而知。董侯必然欣喜。
  “陛下当知,此乃曹太保,一力所成也。”董重密语相告。
  董侯不疑有他:“太保,亦是纯臣。”
  “陛下圣明。”董重话锋一转:“然却有一事,令太保日夜不安。”
  “太保不安何事?”董侯别无心机。
  “乃为刘荆州……”董重这便将前后诸情,和盘托出。
  董侯听罢,亦觉不妥:“‘并督交、扬、益三州,委以东南,惟其所裁’,若如此,刘荆州并督四州,岂非与蓟王比肩。”
  “陛下明见。”天子所虑,皆不出董重所料:“然,交、扬、益三州,为叔侄窃据。除荆襄七郡,余下三州,皆有名无实也。臣窃以为,曹太保为刘景升所求,不过虚名耳。”
  “骠骑所言非虚。”董侯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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