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65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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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今日,竟在此地,与蓟王相遇。
  蓟王刘备与马鸣菩萨,各有拥趸。相向而行,半坡相遇。
  蓟王停车,菩萨驻辇。
  见一白袍老者,慈眉善目,自下象辇。蓟王便欲起身,赶去相会。
  “夫君不可。”上元、云华,急忙阻拦。唯恐被佛门大士所害。
  “无妨。”蓟王心意已决:“能与佛门高僧相见。亦是为夫,平生所愿。”
  话说,多年前,蓟王初临洛阳。受胡姬酒肆酒家安氏所托,与安世高白马寺中相见。安世高,留下佛语,随即坐化。被刘备亲手,荼毗(火葬)于毗卢殿,清凉台上。
  灰烬中,唯得一颗赤色舍利珠,硕大如龙眼。康生巨赠舍利,与蓟王刘备。言,佛渡有缘人(详见:《雒阳·023
真骨舍利》)。
  蓟王一直佩戴,从未轻易离身。并非信奉佛法。而是缅怀故人。
  蓟王与佛门高僧之事,天下修仙者,必知一鳞半爪。洛阳千秋观时,上元之所以,念念不忘,不惜舍清白之身,对蓟王施术。便唯恐,三兴之主,心向佛门。
  如今,蓟王率十万大军,亲赴万里之遥。攻灭身毒佛国。除诸夏仙门,心腹大患。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对面来人,又是佛门高僧大士。为佛灭度(涅槃)六百年后,出世之大乘论师。梵名“阿湿婆窭沙”。若心怀不轨,刺王于当面。灭国之战,前功尽弃。
  更加与夫君朝夕相对,抱阴负阳。早已情根深种。如何能坐视夫君,只身赴险。
  见上元等人,仍心有不甘。蓟王这便好言相劝:“既是佛门大能者。又岂会行宵小之事。”
  知上元爱之深。云华遂与姐妹,齐来相劝:“夫君,应运而生,至人无己。又兼得安世高真骨(舍利)。此去,足可保全。”
  得姐妹开解,上元稍稍心安。
  蓟王亲自搬动机关。折叠阶梯,次第落地。信步下车,赶去与马鸣相会。
  自蓟王现身。瞬间集万众瞩目。
  众目睽睽,蓟王泰然自若。
  “老朽,拜见王上。”竟是京畿官话。
  “大师,到过洛阳。”蓟王以礼相待。
  “老朽,未曾亲临。”马鸣菩萨答曰。
  “果然,‘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蓟王慨叹。蓟王言下之意,既苦心习得洛阳官话,马鸣必有,远赴东土,弘扬佛法之意。
  “语出素王孔子。”
  “然也。”马鸣博学广智,蓟王并不意外。
  “鄙国,何罪。”马鸣必有此问。
  “无罪。”
  “众生,何过。”
  “无过。”
  “国无罪,而众无过。王上携十万披甲锐士,所为何来?”
  “闻,大师乃舍卫国人。”蓟王不答反问。
  “然也。”
  “为婆罗门种。”
  “然也。”
  蓟王轻轻颔首:“孤乃汉室宗亲。高皇血嗣。然因故夺爵,祖上蒙尘。传家祖父,不过一县之令。后家父早亡。与孤母相依为命。时,家徒四壁,三餐不继。敢问大师,若为婆罗门,可至此乎?”
  “必不至此。”马鸣菩萨,如实作答。
  “后,孤由此发奋。少复祖爵,并土封王。凿内外水路,立江表十港。今又携兵车万乘,披甲十万,远赴身毒。敢问大师,若为达利特,可至此乎?”
  “必不至也。”马鸣菩萨,实言相告。
第099章
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蓟王必有此问。
  “语出隐王陈胜。”马鸣菩萨,亦知出处。
  “然也。”蓟王言道:“孤此来,乃为传‘宁有种乎’之道也。”
  “王上之意,老朽尽知矣。”马鸣菩萨又道:“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孰高孰低乎?”安之若命,语出庄周。马鸣菩萨,用华夏黄老之说,反问蓟王。
  须知,虽有汉武大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改无为而治。然黄老之术,相传四百年,经久不息。无论房中术、导引术、炼丹术、神仙术,皆广有信众。庄周各安天命之论,丝毫不弱于陈胜宁有贵种豪言。
  “于孤而言,天下达义,无有高低。”蓟王如实作答:“唯有合与不合,相不相契。庄子亦言,‘有真人而后有真知’。于是乎‘圣王不以名誉加於实效’。真知若何,且观实效。”
  “万物各争其时,众生各安其命。”马鸣菩萨一声慨叹。知蓟王心意已决。
  此亦是自生感慨。即便号称菩萨。游历红尘,亦是众生之一。与蓟王相会,无功而返。于马鸣菩萨而言,又何尝不是“安之若命”。
  更何况,蓟王一代明主,爱民如子。于身毒列国而言。蓟王此来,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也。
  佛门高僧,千载难逢。蓟王遂多问一句:“大师为婆罗门,阿育王乃出刹帝利。故能安之若命。然自吠舍以下,首陀罗、达利特二种。饥无食,寒无衣。上无寸瓦遮头,下无立锥之地。若不礼佛。何以,安身立命。”
  蓟王乃问出路。
  “六道轮回,业果法然。”马鸣菩萨答之以佛法。
  “王道、佛道,孰高孰低?”蓟王问出心中所想。既然身毒四大种姓,等级森严。王权与神权,当如何排序。
  “如王上所言,且观实效。”马鸣菩萨,避实就虚。
  “便如大师所言。”蓟王遂有定计:“谓‘事无不可对人言’。孤凡有所为,必书于旌旗,公之于众。大师如何施为,但凭心意。以观后效,如何?”
  “当比博弈。”马鸣菩萨心领神会。王道、佛道,高低之争。便在蓟王刘备与马鸣菩萨之间。
  “然也。”蓟王轻轻颔首。
  “老朽敢不从命。”须知。马鸣菩萨,乃佛灭度六百年后,出世之大乘论师。正如多年前,入贵霜国布道,升座说法。“诸有听者,无不天悟”。饿马亦垂泪。蓟王此举,可谓正中下怀。一言蔽之,口舌比刀剑锋利。
  蓟王与菩萨,坐而论道之地。后世遂称“大吉岭”。汉译“金刚川”。
  马鸣菩萨重登象辇,引信众下山。
  蓟王刘备再入王驾,赴坂上行营。
  高坂云雾缭绕,宛如人间仙境。无怪竹隅女王,择此地扎营。
  因昆仑至大雪山,诸女国,皆尊西王母,故称西王母国。又因西王母专治墉宫,多不问女国之事。且又因海西大秦,亦有女国。故俗称东女国。时下东女国,便是西王母国。
  与史上东女国最大不同。时下西王母国,乃是列国。由诸多女国,同奉西王母为主。“西王母”之称号,可类比“大单于”。乃部落联盟共主。区别便在于,西王母亦是仙门之母。政教同体。
  从后世竹隅地区,盛行一妻多夫制。并诸多母系氏族遗风可知。汉时,亦是女国之地。
  “隅”,本就是古(汉)语,好比羊大为美。如“门隅”,便是国门之地。
  或有人问,为何部民、大军,皆循山川河谷而行。因四季之别,河川有丰水枯水之期。更时有洪峰过境。河川屡遭冲刷,即便于崇山峻岭之间,亦有平整河道留存。尤其枯水期,水脉纤细孱弱。近岸河道,大多裸露。一马平川,坦荡如砥。即便偶有礁石沟壑,只需遣良匠,搭桥架梁,人马亦可轻松通过。至中下游,水流平缓。革船、竹筏可渡。
  谓“桃源无路,流水知津”。便是指先民顺水而下,辗转各川定居。乃至,种辈散布山谷。正因如此,蓟王才言。文明之冲突、融合,便在雅鲁藏布江与恒河交汇处,反复上演。
  只因。凡水网纵横,多是丰膏之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河中鱼虾,川内群兽。皆可得衣食无忧。譬如大章道,便是沿章木川水,河谷修筑。省时省力,好处显而易见。唯一所患,若遇丰水期,亦或是洪峰漫灌。则路基尽毁。一次行军,无需多虑。然若为长久之计。开凿栈道,加固河堤,裁弯取直,劈石除险,修栈楼,开船闸,乃不二之选。
  山川之利,水运之便。于时人而言,利大不可轻弃。
  枝扈黎大江,入海口三角洲。枝津纵横,散乱无序。若要寻河流主道,绝非一日之功。尤其蓟王孤军远来。人生地不熟。若得洲中诸国,缔结邦交,如达光国,若能为盟友。蓟国殑伽港,楼船校尉郭祖部,白泊楼船,便可朔江而上。无论粮草辎重,机关兵器,兵士匠人。皆可源源不断,输送蓟王。
  正如得凉州豪侠杨阿若,以身相保。河西豪强,才敢只身入营,与蓟王相见。
  于山南诸国而言。竹隅女王,亦是性命之保也。
  此亦是蓟王,力排众议,轻车简从。登顶与竹隅女王相见之目的。
  营门处,列鼓吹幢麾。接驾人群,皆着青袍。男子“以青涂面”,女子皆“赭面”。
  如书中所载,东女国人,皆以色青为美。即尚青,又尚赭。
  “拜见王上。”便有女大臣高霸,引众人下拜行礼。
  “诸位免礼。”蓟王掀帘笑问:“女王何在?”
  “我主已恭候多日。”女官趁机偷窥蓟王,不由得心如鹿撞。汉家明王英姿,百闻不如一见。
  “前方引路。”蓟王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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