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7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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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世称“红霞米”。宋人程大昌《演繁露赤米》亦有:“案,赤米今有之,俗称红霞米,田之高卬者乃以种之,以其早熟耐旱也。”
  蓟国赤米,与众不同,乃是海禾。可生于寸草不生,海潮侵袭,盐渍之地。如西域鄯善国,“地沙卤”,亦试种海禾大熟。何况蓟国东境,环渤海滩涂,不毛之地,皆被辟为海禾田。由牢城盐户耕种。
  先前。环渤海,百五十座盐府牢城,安置盐户三百万口。今又并辽东湾,盐府治下已破二百城,盐户达四百万口。谷、盐、布、铁、畜。乃时下“五大宗(货)”。
  今季,盐府晒大夏玉砂盐,四亿二千六百余万石。另辟海禾田,五十万顷。得新谷千三百余万石。除入选腊赐,赏赐群臣。余下悉被四海船商贩空。
  猎奇之心,人皆有之。金汤赤鬻,唯国老可食。助赤米风靡。
  便是海陵红粟,亦水涨船高。唯徐州权贵,方可得食。
  与人云亦云,升斗小民不同。士大夫,深思熟虑:汉以火德为正。班固《汉书·高纪赞》曰:“旗帜尚赤,协于火德。”注:“火德,谓汉也。”赤米应汉之火德。一丈青海禾,乃证蓟王兴汉之功。
  再与道中小儿歌:“南极老,一丈青;东王父,汉三兴。”互相佐证。
  代(今)汉者,宗王之谶。所应何人,不言自喻。
  尤其河北五州,幽、冀、并、凉、雍。皆出蓟国吏治。《蓟法》自上而下,全面推行。蓟国之先进便利,放之五州而皆准。距放之四海,为期不远。
  蓟王虽未就国。王命早已传达。辅汉大将军麾下,四辅将军,分驻幽、冀、并、凉四州。四州牧,只治政,不治军。行军、政分离。辅西将军徐晃,兼顾雍州防务。待河海解冻,四辅将军,拔营出征。代蓟王牧守河北。隶属于四辅将军麾下,四绥将军,领护四方都护,兼顾新拓之州。另有偏将军、裨将军,协同。
  中垒将军典韦,携牙门八将。拱卫蓟王刘备。凡王驾所至之处,便是中垒驻军之地。
  国老,皆以为。待蓟王班师回朝,外战当告一段落。
  蓟王当专注于汉廷之事。今三分天下,各为其主。叔侄之争,裹挟宗亲、名门、豪强、官宦之争。
  汉室宗亲,如青州牧刘岱、荆州牧刘表、益州牧刘焉。名门如交州牧袁绍、扬州牧袁术、司州牧黄琬。豪强如豫州牧丁原、徐州牧吕布。官宦如兖州牧曹操。
  背后各有推手,兼得利益羁绊。唯有河北,向化大同。种田十倍利,经商利百倍。内外循环水路,百二十干支海市往来。更有寄舱券、寄田券,如约获利。先前河北豪情,家中田宅奴仆皆贩于市楼。如今轻装上阵,扬帆万里。家中子弟,学优而仕。尤胜先前。
  一传十,十传百。众目睽睽,真金不怕火炼。王太师行狐虎之威,割河北于蓟王。今日再看,于汉祚而言,利弊几何,见仁见智。公道自在人心。
  曹太保裹挟旧有势力,并私人恩怨,与王太师分庭抗礼,针锋相对。其用意,亦不言而喻。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今汉江河日下,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论语·季氏》:“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人之将老,风中之烛。乱世之中,得一席清净之地。何其幸也。
  王子馆中,钟鸣鼎食。国老鸿儒,谈笑风生。
  “春风来解吹残雪,灯烛迎阳万户燃。竟看繁星在平地,不妨明月满中天。赭袍已向端门御,仙曲初闻法部传。车马不闲通曙色,康庄时见拾珠钿。”
  鸾栖馆,精舍前。
  “中丞留步。”
  贾文和闻声驻足。正是南閤祭酒许子远。
  “同车乎?”贾文和笑道。
  “固所愿也。”许子远虽憾未能入谋主之列,然足智多谋,不可小觑。
  二人共车,绕行门下署中,林荫官道。明月当空,水银泻地。夜风徐来,清香漫溢。中丞座驾,安车四望,乃出宫廷制式。非国老重臣,不可乘。
  “子远,何不直言。”见许攸欲言又止,贾诩不禁先问。
  “中丞,席间似有未尽之言。”兹事体大,许子远,亦不敢藏拙。
  “何不试言。”贾文和,笑道。
  “陈宫之谋,乃出连环计。论施此计,中丞乃翘楚。卑下既能窥知一二,何况荀文若乎。”许子远言道:“三月上巳,(少)帝必不得脱也。”
  “未必。”贾文和言道:“依我之见,荀彧虽知陈宫之谋,然必不言于,曹孟德当面。”
  “请中丞不吝赐教。”许攸求问。
  “荀彧乃汉臣。先前,常与主公,书信往来。不投我主,乃因我主今为蓟王矣。”贾诩答曰。
  “原来如此。”许攸心领神会。一言蔽之。荀彧以为,今汉国祚,尚有一线生机。
  贾诩又叹道:“然忠君背主,君子必难两全。若天子西归,荀彧恐无命矣。”
  略作思量。许攸方知。席间贾文和,不愿说破。乃因荀攸亦在。
  以荀攸之智,必能窥破此局。洞悉荀彧两难之危急。料想,必有家书,传至甄都。然荀彧如何择选,亦非荀氏家门,可定也。
  “唉——”许子远,一声长叹:“只恨无人并列。”
  闻此言,贾文和亦生惜才之心。
第266章
内疾未显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王子馆会正酣。
  “关东之乱,乃出大汉宿疾。”华国老,一语中的。直切要害。
  华国老,大医治世。自蓟王少复祖爵,开造楼桑。义舍病院,便由华国老掌管。二十年如一。今长女华妁,又入蓟王家门。为国之姻亲。国之宿老,当之无愧。然华国老,治病救人,轻易不言国事。
  今日难得开口。席上嘉宾,无不侧耳倾听。
  “哦?”饶是儒宗,亦躬身求教:“愿闻元化高识。”
  “昔,扁鹊曰:‘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然大汉之疾,不在肌肤,不在肠胃,不在骨髓。而在心腹。谓‘心腹之患’,是也。”华国老答曰。
  “‘寇贼在外,四肢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儒宗有感而发。
  “然,大汉何所疾?”华国老,不吐不快:“无非,名门、世家,豪强、宗贼。如我主少时所言:‘不患寡,只患不均’。”一言蔽之,(统治)阶级固化,(剩余价值)分配不均。
  “心腹之患,乃属内疾。谓在身中,不显于外。”华国老,以医入道:“内疾不发,宛如常人。内疾积发,顷刻丧命。”
  “如何救之?”双博士祭酒服虔,求问。
  “积疾成瘤,而后割之。”华国老答曰。
  “‘瘤,小肿也’。”略作思量,双博士祭酒服虔,这便醒悟:“内疾不积,无可外显;积疾而发,救之不及。故趁小肿,而除之。”
  “国老真乃良医也。”儒宗慨叹:“自我主,少复祖爵,并县为国,兼督四州,据拥河北。汉土半幅得全。辖民三千万口,亦过强汉之半。黄巾之乱,扰乱视听,病因不显。拨乱反正,正本清原,恶疾匕见。”
  言下之意。先保全半边健康之躯。待心腹之患,积恶成瘤。再以雷霆之势,快刀斩之。
  双博士祭酒服虔,慨叹:“非我主引而不发,乃因内疾未显也。”
  内疾未显,病灶未成。便施虎狼之药。看似痊愈,实则化为隐疾。如祸根深藏,吸噬社稷血肉,茁壮成长。乃至盘根错节,冠盖如云。彼时,已成大树参天。与国祚休戚与共,不分你我。如何还能轻易拔除。
  如何续命。
  先帝不惜假太平道,起黄巾之乱,血洗关东。先下一剂“虎狼之药”。
  而后,蓟王虎踞河北,收拢流民,存恤忠义。屯田养士,为国造血。望闻问切,冷眼旁观。坐等内疾生瘤,而后快刀斩乱麻,一并切除。
  何人为良,何人为疾。何以知之?
  一言蔽之。水落石出,民心向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从万民所羡,到千夫所指。便是所谓“内疾外显”。
  先前,不过大汉一藩,一国之力。如今,河北大地,皆视叔侄三人,为社稷毒瘤,大汉恶疾。
  此便是,“制天命而用之”。双博士祭酒服虔终于醒悟:“‘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危微之几,惟明君子而后能知之’。”
  与会名士大儒,如灌顶醍醐,纷纷自醒:“此乃我主,‘君人南面之术’也。”
  儒宗笑曰:“内圣外王之道也。”
  蓟王所行『君道』,便是内圣外王。
  知微见著,以小见大。简而言之:内修圣,外尊王。
  正如蓟王一贯行事。执政安民于内,拓土封王于外。内外不可缺一,方是内圣外王之道。
  不内外兼修,何以称王道。
  《荀子》并入《五书》。可谓,实至名归。
  知晓蓟王,处世之道。当可窥破,天下雄心。病灶需除,毒瘤必割。不过早晚而已。
  言及荀子,必问家学。不料,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竟不在其位。
  蔡少师慨叹:“必是心忧,荀氏千里驹也。”
  荀氏千里驹,正是孤身一人,欲力挽狂澜之荀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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