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77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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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披香殿。
  中书令荀采,与右丞荀攸相见。
  “兄长心之所善,乃今汉之社稷也。”荀采一语道破:“天子年幼,不及元服。故不忍弃之不顾。且曹孟德忠奸莫辨,待事毕,亦可知也。”
  “莫非……”荀攸一点即透:“乃效许子远,设五连环,已明主公之志乎?”
  “正是。”荀采不愧“女荀”之字。
  时许子远巧设连环计,追随甘夫人南下,自长坂坡斜驱汉津。以测蓟王之心。若只全麟子阿斗,必是奸雄无误。若全甘后母子,必是明主无疑。蓟王不负众望,保全母子。许攸终于信服。于是洗心革面,投其所好,为蓟王出谋划策。
  可比今日,荀彧此举。
  换言之,荀彧绝非坐以待毙,乃将计就计,为测曹孟德真心也。
  “曹孟德,比主公如何。”荀攸当有此问。
  “四方馆长,朱建平曾言,论天下英雄,唯‘曹刘’。”荀采答曰。
  不料铁口神断,朱建平。对曹操评价,如此之高。荀攸又问:“社稷之臣乎?”
  荀采笑道:“朱公只论英雄,毋论社稷也。”
第268章
荀氏文若
  四方馆长朱建平,与太医令华佗,乐府令杜夔,长安西学博士周宣,并称“四奇”。号“铁口神断”。将曹孟德与刘玄德并列。绝非空口白牙,无稽之谈。
  荀氏千里驹,荀彧独投麾下,亦可佐证。
  “主公初次上洛,与二袁并曹孟德相识。后引为知己。”荀采将蓟王旧事,娓娓道来:“‘应有尽有袁本初’,‘别无二处袁公路’。‘不可错过曹孟德’。如今再思,别有深意也。”
  “三人皆入六雄。时,曹孟德为救董侯,不惜‘决裂诸侯’。当真,不可错过也。”荀攸一声慨叹。彼时,曹孟德一腔碧血,忠心可鉴。时过境迁。今居卫将军高位。又裹挟朝野纷争,深陷关东之乱。初心未改乎?
  所谓,“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后世民谚:“是骡是马,遛遛便知。”又说,“退潮方知,谁人裸泳”。
  一场波及八州,黄巾之乱。便是汉末,汹涌大潮。诸多势力,暗藏其下。不知善恶,莫辨忠奸。如此时局,便是华国老所言内疾。
  蓟王不疾不徐,隔河而望。从壁上观。待包藏祸心,大白于世。当传檄天下,雷霆除之。
  随《蓟法》渐放四海而皆准。以爵民为代表,新型阶级,日益壮大。老旧上层建筑,崩塌在即。若类比后世。爵民便是所谓“中产阶级”。诚然,封建时代与资本时代,不可等量齐观。时下爵民,更宜称:“中层”。“中层爵民”,居于“基层编户”,“上层王侯”之中。
  权衡尤重。
  论忠贞不渝,荀采可与荀彧比肩。故将心比心,以己度人。窥知荀彧之所为。借三月之事,以正视听。
  为何如此?
  只因。蓟王虎踞河北,静待内疾外显。
  故荀彧欲向天下证明,曹操实乃汉臣。
  如此,可免为社稷毒瘤,被蓟王雷霆除之。
  荀彧,高絜之士。才智高绝,堪比蓟国六大谋主。甘为曹孟德设谋,匡扶汉室之心,不言自明。正如贾文和所言。蓟王不同汉帝,蓟臣有别汉臣。荀彧不投蓟王,自有原因。
  车驾出宫,荀攸徒生慨叹。
  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常人皆趋利避害。唯高士避易就难。天下皆视关东如毒瘤,避恐不及。唯荀彧,鞠躬尽瘁,尽力所能及。
  “主公,亦知荀氏文若。”
  贳泽,盖海水砦。
  “(黄水)东径平乐县,右合泡水”,“(泡水)即丰水之上源也。水上承大莽陂,东径贳城北,又东径已氏县故城北”,“至沛入泗”。
  “汳水又东迳贳城南”,经大莽陂,西北至东南,与泡水相接。
  大莽陂,既贳泽。
  砦中民船汇聚,皆是顺下汳水,举家徙往下邳之陈留民船。知吕布裹挟陈留民众外逃。曹孟德率盖海舰队,星夜南下,围追堵截。民船大半被截获。不及遣返原籍,又恐各自逃窜。于是先押入军营,待聚少成多,再一次遣归。
  此亦是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唯恐中陈宫之计。凡所扣民船,卫将军皆命人登船查验。家小是否编户在案,舱中可藏纵火薪柴。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卫将军亲自坐镇,事无巨细,不厌其烦。终归“小心驶得万年船”。
  恰逢阴雨连绵。春水方生,河渠水满,关东大地,四渎八流,沟渠纵横。多有舟桥被毁。道路泥泞难行。吕布入寇铁骑,渐偃旗息鼓,不复先前。
  “春耕、夏耘、秋获、冬藏”,只需逐走吕布,春耕犹未晚也。
  曹操与袁术,暗通款曲。故对徐州之事,知之甚祥。
  张闿之事,自不必说。便是被吕布赚去二百万斛米,曹孟德亦得闻其详。许,正因兵精粮足,故吕布这才急不可耐,早春发兵。入寇兖州。先前人穷志短,如今志得意满。急于报仇雪恨,亦是人之常情。
  曹孟德深谙,此中内情。故临危不乱。
  盖海旗船爵室。
  “报——”便有心腹来报:“太保遣书到。”
  “呈来。”唯恐甄都有失,曹操不敢大意。
  “喏。”
  待急切一观,曹操不由皱眉:“三月上巳,泛舟东流水。”
  话说。时,群雄击洛,董侯便趁三月上巳,逃出生天。今又逢上巳。且与往年不同。多事之春,益静不益动。何必泛舟大河之上。寻城中园囿,行曲水流觞,岂非美哉。
  更有甚者,曹太保竟欲索盖海首舰,满载公卿百官。共襄盛举。
  “阿父,何其不智也。”曹孟德一声长叹。这便回书,禀明缘由。阻天子出游,是其一。不予盖海首舰为其二。顺带道明隐忧乃其三。唯恐愠怒见于书面。待心平气和,曹孟德又逐字逐句,如琢如磨。直至字里行间,异议全无。这才命信使赴甄。
  不料隔日,太保手书又至。
  将那日,天子专开朝议。王党如何如何,娓娓道来。曹嵩毕竟出身宦官之家。耳濡目染,言传身教。如何献媚少年天子,驾轻就熟。
  于是,暗授机宜。言,天子年幼,乃少年心性。公私不分,家国如一。只需满足其私欲,足可博取其欢心。久而久之,必心向往之。朝廷之上,亦多偏听偏信,偏倚我辈。此消彼长。王允失宠,王党失势。甄都上公之争,我辈当立不败之地也。且天子携百官,置身盖海巨舰。安全无虞,插翅难飞。我儿,何必多疑。
  父命难违。且曹孟德虽不屑行,阉党之事。然阿父所言,句句属实。否则,先帝又岂能口出,“张让是阿父,赵忠是阿母”。乃至十常侍,朋比为奸,祸乱天下。
  然,转念一想。此一时,彼一时。想我(曹氏)父子,大汉栋梁,亦非张让、赵忠之流可比。便投其所好,谄媚天子。亦为天下大局计。绝非出一人之私。
  更有吕布,假大义入寇。甄都人心惶惶,多有流言。若上巳不能如意,必为人构陷。若被王党所乘,曹党危矣。
  不妨,暂予盖海。上可讨天子欢心,下可安吏民人心。且来回,不过二日。当不误军机。
  再三权衡,曹孟德,终是首肯。
第269章
丈夫本色
  天子所欲,岂能等闲视之。
  心念至此。曹孟德遂携程昱等一众属吏,迁居楼船。命盖海首舰,即刻返回雷泽,卫将军营。
  悉听太保调拨。
  “明公安心。便无盖海,亦足可保水砦无虞。”陪立楼船爵室,琉璃壁前,程昱宽慰道。
  论卫将军心腹,首推程昱。无外人在场。曹孟德,遂告知心中所忧:“某,不惧吕奉先,唯恐陈公台也。早春,兵事多发。且皆与吕布相关。可阴藏陈公台之谋乎?”不愧乱世枭雄曹孟德。亦窥得一丝阴谋诡计。
  “卑下,亦有此忧。”程昱实言相告:“然,再思吕布新得徐州,假言大义,虚张兵势。亦有,为己正名,‘以广视听’之意。”
  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先前,被陈宫、张邈裹挟兴兵。吕奉先与曹孟德,争夺兖州。后战败被逐,一路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客军孤城,仰人鼻息,又祸不单行,贬为镇东将军。一朝复起,于是,睚眦必报。假为陈王报仇之名,兴兵入寇。却虚张声势,徒有其名。故此来,非求一决雌雄。
  闻程昱此言,曹孟德亦稍得心安:“仲德所言,深慰吾心。”
  甄都,太师府前里道。
  不其侯,车驾刚至。尚书令桓典,已恭候多时。
  二人同车入府,不其侯伏完先问:“何事?”
  “老贼可恨。”桓典低声叱骂。所谓“开弓无有回头箭”。此时王党已退路全无。整日担惊受怕,唯恐变生肘腋。不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桓典一时失态,事出有因。
  “如何?”伏完忙问。
  “三月上巳,老贼欲使天子并百官,同乘盖海出游。”桓典眼中,一闪惊慌。
  “竟有此事。”伏完方知事大。盖海乃曹孟德座舰,船上兵卒,皆出卫将军幕府。必听命于曹氏父子。先前,伏完、桓典,已暗中布置灵思何太后,赤楼帛兰船华云号,专为天子出行。
  待泛舟大河之上。曹嵩老贼,不来则已。若冒然登船,只需摔杯为号。左右刀斧手齐出,顷刻间剁成肉泥。而后扬帆西去,逃出生天。岂料老贼,竟索来盖海首舰。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车入太师府门,桓典急切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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