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89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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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诚然,于蓟王而言。清白、守节,并非从一而终。只需婚姻嫁娶,合礼合法。皆不为有失。
  然而,于法理之上,恪守节操。毋庸置疑,是更高贵之品德。
  可想而知。董太皇若非爱子心切,又岂会被发跣足,求救于蓟王太后当面。
  时人皆知,二宫太皇,三王太后,蓟王三后。
  王太后义结金兰。二位义王太后,与王太后朝夕相伴。然多是朝入暮归。并不留宿增成殿中。多年来,皆是王太后独居。彼时,有安长御伴驾。今有增成署女官,常伴身侧。
  蓟王,朝夕问候,风雨无阻。母子深情,与日俱增,历久弥新。
  忆少年时。母子二人,各执半块糖饼。并坐廊下,看堂前雨落如线。羊羔跪乳,乌鸦反哺。养育之恩,无以为报。
  后宫妃嫔,哺乳者众,然蓟王从不吮食。自有深意。
  增成后殿二重,王太后寝宫。
  与董太皇促膝长谈。细听原委,王太后,心中震惊,溢于言表。
  甄都天子,乃董太皇亲生。其父,卑鄙之徒。竟趁董太皇醉卧不醒,行苟且之事。天下皆以为,先帝母子,早有杀母夺子之心。故王美人子,尚未出生。永乐宫便提前豢养逐鬼童子。如今看来,董太皇非为夺王美人子,乃为遮己之丑也。至于,“鱼目乱真珠”。究竟是董太皇本意,亦或是造化弄人。就事论事,乃何后强取。
  一言蔽之。毋论,董太皇动机如何,心意善恶。据实而言,皆非己过。
  先是酒醉受辱,后豢童子遮身,再被何后强夺,终由董卓立帝。从始至终,董太皇,皆是代人受过。且笔笔,皆有所证。
  尤其是,携逐鬼童子北上。华云号上,何后携黄门死士,突然发难。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董侯臻选而出。且自认为,乃王美人贵子。并带回西园,养于千秋殿。后为贼臣董卓立为天子,又经王太师,迁都甄下。直至今日事发。
  且问,董太皇,何罪之有?
  王太后寝宫,一时落针可闻。
  落座前,董太皇乞,屏退左右。王太后,不疑有他。不料,兹事体大,非王太后所能决。心念至此,王太后这便言道:“速请蓟王。”
  “不可。”董太皇,以头触地:“王上若知。妾,何面目见先帝於地下!”
  “这……”王太后,亦觉为难:“太皇,既受辱而孕,何不于大期之前,堕此胎乎?”
  “妾,欲母以子贵。故,不忍堕也。”董太皇据实已告。终归难舍汉家富贵。
  如前所知,“宫生子”,大略有两类。
  其一,因故无人抚养之妃嫔宫女所生。母亲或难产而死。或被下药毒杀。亦或是犯错入狱,忧郁而终。不一而足。
  其二,因坐罪,籍没入宫之幼奴。待长大,经采选可留为宫女,或赐予诸藩。亦或是天资聪颖,被诸如程璜、张让这般,无后大内官,收为养子。
  换言之,董太皇若无“母凭子贵”之贪念。即便不忍堕胎,待悄然诞下,亦可假永乐宫女之名,抱送掖庭。充作宫生子。待长成,可令董氏外戚,收为养子。亦或是许配汉室公主王孙,富贵唾手可得。奈何,董太皇却想觅得一场大富贵。
  假以时日。待董侯坐稳江山。董太皇,再告以身世。母子相认,感人肺腑。再待不其侯伏完并阳安长公主之女,伏皇后。为董侯诞下麟儿,即为汉帝。终归,天子大位,不出汉室。
  此亦是,董太皇命二董,礼聘伏贵人入宫。与董侯朝夕相伴,以待元服之深意。即便,董侯无嗣。亦可效仿先帝,由河间国枝属,另择新帝。
  虑及此处。蓟王太后,这便言道:“太皇,意欲何为?”
  “乞王太后下诏。护我儿周全。”董太皇,以头触地。
  “可。”王太后,自有担当。
  “谢,王太后。”董太皇,感激涕零。
  毕竟,同为人母。董太皇不求蓟王,正因蓟王太后,能将心比心。大汉,家国天下。蓟王太后诏命,不下蓟王。此乃周全之道也。
  命人送董太皇,归皇英殿。
  蓟王太后,夜不能寐。倍思前后,这便传命:“七贵妃,寝否?”乃问今日是否侍寝蓟王。
  融漓对曰:“今日无寝。”
  “且召来。”蓟王太后言道。
  “喏。”
  七贵妃,居于安处殿。安处署长,正是融漓好友麋贞。七贵妃,乃出家妃。与蓟王自幼相伴。彼时,蓟王亲赴洛阳上计,便是嫣、绾、缃、碧、黛、霜、黎,七色婢相伴。
  洛阳旧事,当问七色婢。
  闻母亲召唤。七贵妃这便梳洗更衣,共赴增成殿。
  “拜见母亲。”慕容嫣、苏绾、拓跋缃、阎碧、秦黛、狄霜、孟黎,齐齐下拜。
  七贵妃,乃蟾宫精挑细选。本是前大将军窦武,千金求购,欲养成,献媚先帝。不料窦大将军,兵败枭首。八采女,遂成七色婢,辗转落入蓟王家。各有出身,且皆有宜男之相。果不其然,蓟王八子有其七。三十韶华,风姿绝代。深受蓟王宠溺。
  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非蓟王这般,博采众长,兼收并蓄。不可尽知也。
  “免礼。”王太后,目光慈炯。
  待七贵妃落座。王太后,旧事重提:“唐周之乱,还记否?”
  嫣贵妃,乃七人长姐。这便答曰:“‘唐周’,乃洛阳良工唐七,与妻周氏。太平道因其事发。夫君奉先帝诏命,携五官中郎将等,捕杀洛阳太平道徒。”
  “唐七,因何而亡。”王太后,必有此问。
  “溺于酒瓮。”绾贵妃答曰。
  “后事如何。”王太后,追问。
  “未可知也。”七妃皆不知。彼时,此事并无紧要。且又与夫君无干。七贵妃,自不关心。
  绾贵妃言道:“时洛阳令周异,今为郅居守。母亲一问便知。”
  “善。”王太后,这便定计。
第147章
背城借一
  先前,蓟王立四方枝郡。京沚令周异,拜为郅居守,治武牧。此时,早已到任。唯传书询问。来去亦非,一日之功。
  即来则安。七贵妃,这便将蓟王上计,洛阳旧事,娓娓道来。
  “时,妾产子。夫君夜惊而起,口呼:‘黄巾之乱!’妾问夫君:‘所梦为何?’夫君答曰:‘天下板荡,社稷飘摇。群贼蜂起,万民饥流。’”黎贵妃,娓娓道来:“寒暑易节,悠悠十载。夫君人前欢乐,人后独坐。常深夜惊醒,恶梦难平之事,终是发生(详见:《关东·104
太平贼反》)。‘唐周’便是出处。”
  “我儿天生。”王太后,一语中的。
  麒麟子,身兼大任,应运而生。毕其一生。便为,定神器,续汉祚。黄巾蛾贼,播乱八州。刘三墩,自幼便与神龙见首不见尾,神上宗师,对弈天下棋局。心事深沉,可想而知。
  右国令含笑九泉,后有天下归蓟。
  绾贵妃,又忆一事:“时为唐七殓尸者,乃绣衣史涣。母亲当可问之。”
  “善。”史涣领绣衣都尉,守备王宫四门。王太后传诏,片刻可至。
  先前。董太皇,被发跣足,自揭丑事。西宫上下,虽多有窥见。却皆不知所以然。只道,乃董太皇,心牵董侯。唯恐有失,故求救于王太后当面。皆不知,董太皇,身负永乐隐秘。董侯非其孙,乃其子也。
  有顷,史涣入增成殿。
  “拜见太后。”史涣久随蓟王,忠心不二。即便夜入王宫,亦不避嫌。
  “都尉免礼,赐座。”王太后携七贵妃,隔屏相见。
  “谢太后。”史涣乃出家臣,故省“王”字,只尊“太后”。
  “洛阳唐七旧事,还记否?”王太后直言相问。
  “乃永巷良工,溺死酒瓮。”史涣自然记得:“臣等追踪博筹,寻得永安诸器。主公上疏,然书奏,不省。”言下之意,唐七之死,必牵扯永乐积铜。且胆大包天,趁修缮永乐宫署之机,将永乐宫中器物盗出。入博戏商肆,或与人质押,或折算铜钱。因贼赃外露,而引杀身之祸。
  话说,博戏兴于春秋战国,盛行两汉。《战国策·齐策》载,“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六博蹹(tà)踘者”。上自天子百官,下至平民百姓,皆好博戏。史记,汉文帝、景帝、武帝、昭帝并宣帝,皆沉迷博戏。博具,更被充作嫁妆。如宣帝时,江都王女嫁乌孙昆莫,宣帝便赐以博具,聊以自娱。
  谓“事死如事生”,又道“天人合一”。殉葬明器,祭祀礼器,皆“设张博具”。
  如《汉书·五行志》:“(哀帝建平四年)京师郡国民聚会里巷阡陌,设张博具,歌舞祠西王母。”汉人好博(戏),可见一斑。
  上行而下效。博肆,多为子钱家所设。于内室之中,设张博具:“男女杂坐,行酒稽留,六博投壶,相引为曹,握手无罚,目眙不禁”。
  好赌成瘾,家破人亡,洛阳三郭北邙,比比皆是。
  如唐七,赌瘾大发。竟盗窃永乐积铜,亦是赌徒劣行。试想,红眼赌徒,典妻质女,家徒四壁,亦在所不惜。又岂能放过,金银山积。
  “此人,可有淫行。”王太后,斟酌问道。
  “必未有也。”不料史涣,言之凿凿。
  “何以知之?”王太后,遂问。
  “唐七乃天宦。”史涣答曰。
  天宦,即天阉。《灵枢经·五音五味》:“黄帝曰:‘其有天宦者,未尝被伤,不脱於血,然其鬚不生,其故何也?’岐伯曰:‘此天之所以不足也。’”《灵枢集注》:“天宦者,谓之天阉不生,前阴即有,而小缩不挺不长,不能与阴交而生子,此先天所生之不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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