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903部分在线阅读
“‘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窦太皇,又言道:“若长姐亦‘梦与神遇’,‘已而有身’,‘遂产董侯’。当可得免也。”
董太皇,泪流不止,有苦自知。如今名节尽毁,岂能再诓天下。
此时,二宫太皇,并甘后,尚不知史侯之事。
亦是蓟王,有意为之。
门下署,鸾栖馆。
今日休沐。
报馆丞陈琳与南閤祭酒许攸,相约小酌。
“甄下之事,出神鬼乎?”陈琳必有此问。
“假神鬼也。”许攸答曰。
“何以知之?”陈琳遂问。
“主公命四海令入甄。”许攸道破隐秘:“假仙门而制之也。”
“其原如此乎。”陈琳自悟。与好友满饮,落杯相问:“若史董二侯,皆非汉室。天下共主,又当何属?”
“我主可乎?”许攸笑问。
“可也。”陈琳正如此想:“天下三分,九州幅裂。今汉式微,难以回天。我主三兴,天命所归也。”
好友心中所想,许攸焉能不知。陈琳为国秉笔,掌《朝闻日报》。左伯纸,历经改良。产量大增。蓟国莘莘学子,多弃简书。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大行。活字印刷机,早已代替雕版手印。更助《朝闻日报》刊发。
故,集思广益,遍采民风。蓟王称帝,汉室三兴。绝非陈琳,一家之言。几成举国上下之共识。
正因,蓟国五百城港,二千万民。皆有此念。才借陈琳之口,说于好友当面。以求,好友许攸,进言蓟王座前。陈琳,乃出门下。为蓟王私臣。自当避嫌。
其中深意。智多如许子远,焉能不知。遂笑言:“孔璋,何其急也?”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陈琳举杯慨叹。
再与友满饮。许子远,落杯言道:“先帝言,汉室三分,世家七分。后黄巾播乱,关东摇荡。才有我主,兼督四州。孔璋以为,至今,天下几分?”
“若以九州之论,当为中分。”陈琳斟酌言道:“若以寰宇论之,我主已十取其七。”
“‘权既在手,寰宇可驱’。”许子远,言及利害:“孔璋,岂只虑汉帝乎?”
“天下五帝。”陈琳,幡然醒悟。
许子远,语透深意:“我主,为天下共主,不远矣。”
陈琳,心领神会:“天下共主,非出汉帝。”
“知我者,孔璋也。”许攸举杯,再浮一大白。
洛阳金市,“天下一”玉石商肆。
榻上贵公子,悠悠转醒。
见精舍陌生,不由挣扎出声:“我身入黄泉……”
“君侯,少安。”忽听外室人言。
榻上贵公子,艰难起身:“何人?”
便有一人,仙风道骨,褞(yùn)袍入内:“钜鹿张角。”
“大贤良师。”旧友相见,贵公子,不由泪目。
“正是区区。”大贤良师,心有戚戚。
“吾父何在?”贵公子,猛回魂。
“宋氏满门伏诛,唯君侯得免。”大贤良师,面露悲容。
“皇后如何?”贵公子踉跄下榻。
大贤良师,伸手搀扶:“禁中传闻,皇后‘自致暴室,以忧死’。”
“葬于何处。”贵公子,含恨发问。
“宋氏旧茔,皋门亭。”大贤良师答曰。
“何人葬之。”贵公子,又问。
“乃诸常侍、小黄门在省闼(tà禁中)者,共合钱物,收葬之。”大贤良师,知无不言。
“孟德何在?”贵公子,又问。
“曹操,从坐免官,已归乡里。”京中太平道,耳目众多。大贤良师,无所不知。
第157章
金山可换
生在洛阳,葬在北邙。
《诗》云:“遂立皋门。”注曰:“王之郭门曰皋门。”《汉官仪》又曰:“十二门皆有亭。”是故,“皋门亭部,为负郭地也”。
皋门亭,便在洛阳西北,北邙山下。临大道,后为街亭。
宋氏旧茔,又添新坟。奈何草草薄葬,除曹操离京时,代为祭奠。几无人为念。更加宋氏,满门伏诛,家门绝嗣。乃禁中黄门,合钱收葬。少有陪葬明器,虽无人守墓,亦无人惦记。
不料今夜,竟被人发丘。
发丘之人。正是,死里逃生,濦强侯宋奇。
父、弟,家小,皆下狱饮药死。宋奇,亲眼得见。不料太平道,手眼通天,宫中内应,暗换鸩毒。救下宋奇一命。唯有宋皇后,死因不明。才有宋奇,开棺验尸。
宋奇依次开棺。父、弟家人,尸身俱在。死不瞑目,凄惨难言。
待发宋皇后坟丘。徒见薄棺一具,明器皆无。宋奇悲从心起,泪流不息。
宋氏飞来横祸。只因宋皇后无宠,而居正位。故后宫众多幸姬,共谮毁。天子初虽不信,却也日渐疏离。更加,中常侍王甫,枉诛勃海王刘悝及王妃宋氏,宋王妃,乃执金吾宋酆之妹,宋皇后之姑。王甫恐宋皇后怨恨,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与太中大夫程阿,共构言皇后,“挟左道祝诅”,帝信之。光和元年,策收玺绶。宋皇后,自致暴室,以忧死。
皇后暴毙。中常侍王甫等人,再无掣肘。于是构陷宋皇后父及兄弟,皆为祝诅同谋。并被诛。
天子薄情。可怜大汉帝后,草草下葬。
强忍悲愤,宋奇强行开馆。
棺中女尸,虽蓬头垢面,死相凄惨。然宋奇只眼可辨,非是亲妹,宋皇后。不过寻常一宫女。试想,能被选为皇后,必品貌俱佳,超然绝伦。岂是庸脂俗粉,能够冒充。何况,兄妹之间,亲情羁绊。岂不辨真身。
待验明正身。宋奇涕泗而笑。天可怜见。
“皇后未死。”天下一肆。闻宋奇所言,大贤良师,亦难掩惊讶。话说,命宫中内应,暗救宋奇。大贤良师,乃为天下布局。宋奇出身名门,行走禁中内外,私交广泛。由其暗中相助,太平徒众,蛰伏京师,当可万无一失。
“正是。”宋奇神情坚毅,恨意深藏。
大贤良师,斟酌言道:“君侯可知,太仓蟾宫?”
“略有耳闻。”宋奇乃洛阳贵公子,岂不知京师隐秘。
大贤良师,遂以旧事告知:“桓帝窦皇后,御见甚稀。帝所宠,唯采女田圣等九人。永康元年冬,帝寝疾,遂以田圣等九女,皆为贵人。及崩,无嗣。窦皇后,为皇太后。太后素忌忍,积怒田圣等。桓帝梓宫,尚在前殿,绞杀田圣。又欲尽诛诸贵人。中常侍管霸、苏康苦谏,乃止。”
宋奇答曰:“窦皇后,非忌忍而积怒田圣。乃因先帝遗诏,兄终弟及。田圣等九女,具伴驾在侧,皆可为证。故大将军窦武,假太后之命,杀之灭口。”
“然也。”见宋奇不做遮掩。大贤良师,亦相告实言:“田圣等九女,虽未死,却不知所终。君侯可知,九贵人,今何在?”
“未可知也。”宋奇心中一动:“莫非,隐在蟾宫。”
“然也。”大贤良师言道:“若皇后未死,恐亦隐上蟾宫。”
宋奇冥思苦想,渐有所得:“闻越骑校尉曹冲,常往来太仓。其兄曹节,为大长秋。掖庭令毕岚,乃出曹节门下……”
宋皇后被废,自去暴室。暴室为掖庭令所辖。掖庭令,掌后宫贵人采女事。秦时名永巷,武帝太初元年,改为掖廷,时“婕妤以下皆居掖庭”。今汉析分为二。设掖庭、永巷二令。
“曹节权倾京师。君侯需谨慎行事。”大贤良师,好言提醒。
“多谢大贤良师。”活命大恩,宋奇无以为报。
洛阳西郭,大长秋曹节府。
“何人投刺。”曹节,颐指气使。
“扶风侯殷。”心腹,谄媚作答。
“不见。”曹节拂袖言道。籍籍无名之辈,岂为大长秋座上宾。
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心腹黄门,又进言道:“侯公子言,‘广寒蟾,刺上金’。唯大人可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