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615部分在线阅读
西倾山中,张飞所部。
飞驰半日,天色渐晚。
“报,前路已无人马踪迹,皆没于落雪冰封,不知如何行走。”便有斥候来报。
“取兵工铲掘地。若有碳灰,便是来路。”先前戏志才已告知。机关马车,内装碳灰。一路撒下,便是记号。
“喏!”
须臾,前方斥候快马回报:“左侧谷道有碳灰!”
张飞举目四望,见山岭风大,无有积雪。这便指着左侧山谷言道:“人马速入谷中,堆雪为障,横栏谷口。”
“喏!”
奔入谷中,三千骑兵这便下马,取兵工铲在手。抢挖积雪,堆垒障墙。清理出的地面,正好用来宿营。军帐亦很快搭建完毕,马匹先入,擦汗披毡,喂食清水精料。恢复体力。三千虎熊之士,奋力铲雪,很快便将障墙垒砌。
更换马匹,张飞独领十八骑,立在谷口处。
将将入夜,便听蹄声如雷。沿纵横山谷,回响不觉。王庭羌骑,已杀奔而来。
“举火!”张飞一声令下,冰雪障墙上立刻举火如昼。
骤见火光。正映雪色光亮,纵马狂奔的王庭羌骑,纷纷勒马。
打头数骑,一阵低语。便有人上前喝问:“两家既是和亲,为何掠我大豪!”
此乃羌语。张飞岂能知晓。这便嘿声一笑:“说什么鸟语,且说人话!”
羌骑一惊,汉话脱口而出:“你是何人!”
张飞笑答:“辅汉大将军麾下,后军校尉,燕人张飞是也!”
羌渠大惊失色。再看张飞身后。何来长长一道冰雪障墙,竟横断山谷!墙上举火如龙,立满兵士。疾行半日,人困马乏,如何能战。于是拨马便走,出一箭地外,草草扎营。
见羌骑三三两两,下马扫雪搭帐。障上成律归,附身问道:“校尉奇袭否?”
“不去。”张飞咧嘴一笑:“回营饱食,再蒙头酣睡!”
“喏。”
身后填补障墙缺口的兵车,遂向两侧移开。放张飞与十八骑入内。
见兵车重又堵住缺口,为族人警备的羌人斥候,亦不禁松了口气。
轻骑而来,所携辎重不多。粮秣只够数日。且无辅兵、兵车营地。一切从简不说,还需亲力亲为。
无妨。卷成一卷,驮在马后的皮裘睡袋,不仅防风防水,亦足够温暖。将行军大帐从百辆兵车内取出,依山搭建。再掘火塘,燃炭火。暖气自生。
“校尉!”见张飞步入食帐,队率曲候,纷纷起身相迎。
张飞笑道:“皆饱食酣睡。鸡鸣时分,与我奇袭敌营!”
“敢问校尉,天寒地冻,可否饮酒一杯。”便有队率问道。
“有何不可?”张飞笑道:“仅此一杯!”
“喏!”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少时,蓟王刘备仿照后世军用万能锹打造的“巧工铲”,经将作馆改良,已更新数代。称“兵工铲”。攻防兼备,巧用百功。故又被兵士称为“铲盾”。
原本只装备大营辅兵。然诸如张飞麾下一万精锐,皆人手一把。如前所说,翼德小胖,所得俸禄赏赐,皆用在了兵刃上。此时,足见一斑。
若无三千把“兵工铲”,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堆出一道数百丈之长的冰雪障壁。
肉干就酒,越吃越有。
饱食之后,和衣而卧。
耳边寒风呼啸,身旁篝火炸响。
又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三千兵马,一路疾驰,马力多已不继。再行强袭,力有不逮,难尽全功。故行养精蓄锐。
先前扎营时。张飞举目四望,见山岭风大,无有积雪,这才放心。此是为防马蹄震响,乃至雪崩。
猛张飞,粗中有细,此电光石火间的二三事,亦足见一斑。
王庭羌骑,亦疾驰半日。又扫雪搭篷,待打理好一切,倒头便睡,如何能起。
鸡鸣时分,皆呼呼酣睡。对面机关兵车,已徐徐移位。
猛张飞一马当先,冲出障壁。
第076章
智机千变
羌人轻骑追来,亦无准备。夜宿山谷,只能草草扎营。
天寒地冻,自不可卧在冰雪之上。否则,轻则冻伤,重则毙命。待将积雪扫净,再扎营夜宿,自然身心疲惫。
被张飞以逸待劳,率军袭破。举火烧营,挥军掩杀。万余羌骑,乱作一团。慌不择路,怆惶逃窜。再加厮杀惊了马群。战马四散奔逃,无马可乘,唯束手待毙,被尽数俘获。
战至天明。张飞清剿残敌,收拢战马辎重,领军返回。于障壁之后,又抢筑一道冰雪障墙。如此前后二道障墙,锁死山谷,足可挡前后来敌。
天色尚早,便又将障塞内积雪,清扫一空。扎稳营盘,固守待援。
戏丞已有言在先。蓟王大军,不日即到。
西倾山,钟羌王庭。
天将蒙蒙亮,便有败军陆续返回。言道,掠走女豪者,并非烧当羌,而是辅汉大将军麾下,后军校尉张飞。
竟是蓟王三弟。
王庭顿时乌云密布,一片愁云惨淡。人心浮动之时,万幸由王庭巫祝“许”出面,安抚人心。又广出信使,请散布于西倾山麓的大小种落渠帅,速到王庭议事。
杂物帐篷。
打探消息的东羌勇士,悄悄返回。
正如戏志才所料。张飞并未隐匿行踪,反而截谷下寨。以逸待劳,大破羌骑。
此,亦是谋主与谋士的区别。
计谋祭出,谋势如何发展,当因人因事因地因时而变。不可拘泥。张飞不屑隐蔽,一战而破。若换一智将,当避其锋芒,引火烧当(羌)。正因深知张飞秉性,戏志才故而兵行险着。隐匿王庭,并未远遁。只为见机行事。
前因后果,智机千变。便是所谓“顺势”而为。
昨夜,女豪便已清醒。见此营帐,十分熟悉。细细一想,这便醒悟。乃王庭暗道出口。
亦因女豪多智。戏志才,方定下兵行险着,顺水推舟之策。
“阿素,为何要如此行事?”趁喂食时,女豪问道。
阿素遂将白城障下二日血战,细细说来:“此乃天意,我等羌人又如何忤逆。”
女豪方才醒悟:“反客为主。蓟王所求,并非烧当,而是我钟存。”
“钟存精骑十万,部民百万。藏身于西倾山中,已成心腹大患。”阿素实话实说。
“汉人多智,我等不及也。”女豪一声悲叹:“既如此,又因何滞留王庭弄险?若将我带回,胁为人质。破钟羌不难。”
“如女豪所想,破钟羌易,降西羌难。”答话之人,乃是戏志才:“我主,乃当世雄主。忠义两全,一视同仁。欲效东羌之举,将西羌亦纳入大汉治下。”
“哼!”女豪嗤鼻一笑:“我羌人长于高山河谷,与世无争,逐草而居。天地任我驰骋,何其畅快。何必屈膝为奴,仰人鼻息。”
“女豪此言谬矣。”戏志才摇头道:“羌人据水草丰茂之地。虽坐拥天时地利,奈何时有灾异。暴雪洪旱,天象无常。若当真任命,又为何不坐以待毙,反起兵抄掠我大汉边郡。饥饿之下,亦杀人越货。无所不用其极。敢问女豪,当真只是‘长于高山河谷,与世无争,逐草而居’否?”
“趋利避害,世之常理。野狗亦惜命,何况人乎。”女豪反驳。
戏志才轻轻点头,反问道:“若羌人来袭,被我主尽数屠之。亦是常理乎?”
“刀剑无眼,生死不怨。自是常理。”女豪点头。
“那好。”戏志才笑道:“百万钟羌皆死矣。”
“何出此言。”女豪皱眉。
“女豪当知。假和亲之名,我等已探得王庭之所在。只需大军抵达,便突袭王庭。屠尽一干人等。所谓‘擒贼擒王’。王庭覆灭,钟羌群龙无首,必然大乱。我主已命右军校尉徐晃,左军校尉周泰,兵进洮水河谷。据守各处交通要地。断西倾山首尾。如今雪大封山,万物凋零。钟羌各部,拖家带口,牛羊成群,如何避过层层截杀?若失了牛羊家小,茫茫雪原,满目冻土。纵然孤身逃脱,又如何存活。”
戏志才又道:“且见钟羌势弱,只需我主许以薄利,周围羌渠必群起而攻。如此内忧外困,钟羌灭族,不过弹指之间。”
“我死,‘许’自会另立新主。”女豪仍强辩。
“女豪岂不见大单于檀石槐故事?”戏志才一针见血:“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余,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控弦十万,无可匹敌。然,大单于一朝殒命,鲜卑应声崩散。再不复先前。敢问女豪,可比大单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