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8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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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不能遇一队鲜卑游骑,乱刀剁翻在地。以祭这片饱受摧残的汉土。
  作为汉室宗亲的刘备,只需记住‘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只此一句,就已足够。
  此去无终县,五百余里,两日可达。
  若披星夜行,一日可到。无奈官道年休失修,损毁严重。怕赶夜路伤到马蹄,队伍便早早落脚下来。
  营地是一处被焚毁的置舍。墙桓、四壁都在,只是门窗被全部焚毁。屋内被洗掠一空后,纵火焚毁。满地焦黑。所幸井栏犹在。可打出的井水却恶臭无比,别说人饮,便是喂马也不可行。
  除了刘备,所有人都一样的表情。刘备想想也就明白了。
  井内有浮尸。
  “打上来。”刘备这便说道。
  “是。”几个白毦精卒立刻围住井台,放下钩爪。不久,便有一具肿胀的女尸被打捞出来。
  女尸左肩中箭,怀中还抱着个幼童。母子皆是溺水而亡。
  从云鬓上插着的金簪和织锦的襦裙,不难看出必定出身福贵人家。衣衫完好,身上无伤。还有幼子在怀,为何要自投于井?
  只有一个可能。
  为保清白。
  想必是走投无路,又不忍怀中幼子被蛮族杀害,或被蛮族领养认贼作父,这才以死全其节(保全节操)。
  刘备命人就地取材,用废墟内的残木,打造了两口薄棺,将母子埋葬。姓氏名谁,无人可知。知道是大汉子民,就够了。
  众人在背风处搭起帐篷,铺上草席麻毯,请刘备入内。
  帐篷中间,还挖了个长形火塘。塘内炭火已经点燃。木炭耐燃少烟,适用于帐篷内取暖。木炭此时已属常见。《礼记·月令》有载:是月也,草木黄落,乃伐薪为炭。
  边塞的春季,早晚寒冷,温差很大。早早走入帐篷,同样裹着一身狼皮大氅的程普却发现,此时早已冰冷刺骨,刘备的白毦精卒,大氅下一身玄铁甲胄,本该早早进来取暖才对,为何却三三两两的散落在帐篷周围,神态轻松,看上去似乎并不觉冷。
  这便向布置岗哨归来的黄盖询问。
  黄盖笑着敲了敲胸前的搪瓷札甲,答道:内穿‘毳裘(cuì
qiú)卫衣’,轻薄保暖。乃是用鹅鸭身上的毳羽(细绒)缝制。
  程普缓缓点头,又指着札甲上的黑搪瓷问道,这是何甲?
  黄盖看了眼刘备,见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便直言相告:搪瓷札甲。
  程普又问:何为搪瓷?
  黄盖笑答:此乃楼桑不传之秘。
  事实上,搪瓷的防护效果,类似后世战场上披挂的反应装甲。遇攻击而破碎,抵消掉武器的破坏力。尤其对弓箭一类的远距离武器,具有堪称神奇的防护力。
  而在搪瓷甲片之下,刘备还垫了层复合垫片。用来吸收短兵器的冲击。类似后世高强度纤维防弹衣的原理。刀枪剑戟、长短皆防。搪瓷札甲绝对当得起‘楼桑的不传之秘’。
  都说‘天生刘三墩’。刘备更多的,是远超这个时代的眼界。果冻看似神奇,原理何其容易!然而,就没有人能想到把果酱和皮冻合二为一。搪瓷也不新鲜,埃及早已有之。却无人能将其打造成铠衣。
  他魂穿而来。没有一丝一毫超越这个时代的能力,却有远超这个时代的眼界。
  楼桑诸事,北地广为流传。程普的平波水砦,正是南北客商往来,消息灵通之地。自能获得第一手的消息。
  借着话头,这便将心中疑问,娓娓道出。
  除了类似搪瓷札甲的‘不传之秘’,黄盖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得程普咋舌不已。
  如此一个问,一个答。刘备毕竟年少。马背上疾驰一天,人困马乏,渐渐不支。
  等两人说完,再看刘备。已映着炭火,和衣而睡。
  那些散落在帐篷周围的精卒,两两轮替,竟未曾踏入帐篷一步。
  黄盖将双鞭置在双手边,盘坐入定。
  程普这才醒悟,虽是初见,刘备竟对自己全无避讳。正要出帐篷避嫌,却被黄盖用眼神阻止:“少主言君,古道热肠,豪勇持重。是可托付之人。寒夜漫漫,又无毳裘保暖。君且安睡,无需自避。”
  此话从黄盖口中出,字字入程普之耳。
  饶是自诩豪杰的程普,也不禁为之心折:“听闻少君候轻财重义,一金而知人心。有人主之风。今日一见,果如传言。”
  黄盖笑着阖上双眼,再无声响。
  程普这便和衣而卧。安然入睡。
  一夜无话。
第105章
胡口夺食
  翌日。
  刘备嗅着米粥的香味,悠悠醒来。锅中所煮,皆是楼桑本季新米。开袋稻香扑鼻,熬出来的粥,更是香气四溢。
  等刘备洗漱完毕,黄盖端来米粥。围着火塘,与众人一起食用。
  白毦精卒,浑身披挂,整日不见卸甲。
  须知,一副铁甲,十分沉重。
  汉时铁甲一般分两种,一为札甲,长方形甲片,胸背两甲在肩部用带系连,有的还加披膊,为汉代铠甲的主要形式。另一种甲采用鱼鳞甲片(但在腰部、肩部等活动部位,仍用札甲形式)。
  札甲一般由超过六百片的铁片穿缀而成,重量超过四十斤(10公斤),而鱼鳞甲则由两千至三千片铁片穿缀而成,重量超过六十斤(15公斤)。
  搪瓷札甲又比普通札甲更重。
  全身披挂,约重六十斤。整日甲不离身,等同于负重而行。再加上背后弓箭、铁盾,腰间连弩、长刀,麻绳、飞爪……总重,不下百斤。
  然而这些壮汉,却举重若轻,行动如常,并不受限。足见有多强悍。
  最主要是,武卒间相互照应,精通战场合击术。
  程普暗自揣摩。若是被一伍精卒合围,他能否有必胜的把握。
  听闻刘备是以魏武卒的标准,在两万余众的邑民中选拔。以一敌三是常态。满伍可战百人不败。满什可杀百人将!满百可斩千人众!
  披荆斩棘,称之锐!
  此次买马,便是为了武装白毦精卒。甚至不惜只身犯险。足见少君侯之重视。
  想到这里,程普又不禁深看了刘备一眼。蓄养部曲家将,甚至门客死士,都不新鲜。然而,如白毦精卒精良者,却世间罕有。如此精兵强将,楼桑少君侯扬名北地,却非侥幸。
  熄灭塘火,队伍再次出发。
  午后便遇上了第一处乌桓部落。阎柔深谙胡语,寥寥几句,便能取得主人家信任。放一队人马从自家草场奔驰而过。
  在皮毛帐篷间一路穿行,日落时分,终于抵达了王庭所在。
  刘备端坐马背,打量着王庭连片的帐篷群,穿行其间的汉、胡人等,不由心生感慨。一行人马如此简单就能直入王庭。从刘备的认知角度来判断,所谓的右北平郡乌桓王,也不过如此。
  若遣一刺客杀之,群龙无首,乌桓岂不自乱?
  好在,他此来只为贩马。
  听闻草原上有大群野马。乌桓人的良驹,多是野马驯化。若遇马王,便是一等一的神驹。阎柔所托之人,与乌桓王近臣相熟。交给阎柔的信物和刘备的名帖,也被大帐外的乌桓武士,送入帐中。
  此时的乌桓王,都是自封。朝廷并未敕封三郡乌桓。
  刘备却是实打实的汉室宗亲,陆城亭侯。久居幽州,乌桓大都能说汉话。贵族甚至能书汉字。陆城侯的名帖可做不得假。不久,几个衣着华丽的乌桓王近臣,便鱼贯而出。
  一行人等汉胡相杂,身上装束也多有杂糅,显得不伦不类。
  刘备一眼扫过,心中已有计较。
  “敢问,哪位是陆城侯座下?”近臣中有一儒服外裹皮袍的中年儒生,躬身问道。
  阎柔转望刘备,抱拳道:“这位便是少君侯。”
  儒生抬眼一观,见刘备年少。不由心生惊讶:“少君侯何其年少!”
  刘备笑道:“我之爵位,乃是分封世袭。”亭侯多了去了。然而分封和赏封却是大大不同。
  “原来是汉室宗亲。”儒生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发自肺腑的敬畏,也有发自内心的痛恨。
  想必与其自身遭遇有关。
  果然,一念之后,儒生这便正色道:“大王已在帐内恭候,请随我来。”
  众人纷纷下马。将马匹交由几名精卒照料,刘备便在黄盖和程普等人的护佑下,走进了乌桓王帐篷。
  帐篷乃牛羊皮拼接而成,谈不上装饰。倒是脚下地毯,颇为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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