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92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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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拥九县之地,百五十万众。陈乃大国。
  陈王刘宠,勇武善射。国相骆俊,素有威恩。豫州黄巾,聚众为患。郡县破败,唯陈独富强。陈王宠,乃宗王之翘楚。本以为当如光武故事,举兵三兴大汉。不料却惨死于刺客之手,身死国灭。如此强王,如此贤相,因何双双死于刺客之手。刺客张闿,乃黄巾余孽。先投陶谦,于泰山华、费间杀曹操父,曹嵩,取财物,奔淮南投袁术。后奉袁术之命,假装过路陈国,刺杀陈王宠及国相骆俊。
  张闿先时截杀曹嵩,曹操怒而起兵,屠灭徐州数县。此事天下皆知。张闿二刺,陈王及国相,焉能不做防备。
  此贼竟接连得手。正如宋奇所言,反常则妖。
  车入长社。目光所及,一片荒芜。黄狗窜于野,百里无人烟。所谓据险而守。先前董卓之所以固守长社,正因长社为长公主食邑,乃雄城一座。城高墙厚,远非一般小县可比。当可固守。
  汉室出嫁长公主,多长居于洛阳宅第。汤邑内建有行宫,宫内奴婢齐备,却不久居。长社亦如此。不料城池屡遭战火,毁坏严重。
  临近县城,少许有些人气。近郊村落,先前为黄巾霸占。今乡民虽陆续返乡,却也十室九空。人烟稀少。民情远逊阳翟。处于“无吏治”状态。正是荒县一座。
  待抵近,见吊桥高悬,城墙残破。黄巾卫挥鞭大喝,许久才有人应声。待吊桥落下,车马入城。一问方知,门前守军,竟只剩一耄耋老卒。天寒地冻,本缩在避风处打盹。将将入睡,便被人喝醒。这才知晓,乃新任县令就任。
  城内民居,多有损毁。砖石巨木,皆备拆除,用于守城。街上行人,目光呆滞,身如浮萍。怎叫一个凄凉了得。
  问清县寺所在,车队一路无阻。所幸县寺曾为汉军将官营地。保存还算完好。然内中属吏,早已散空。问过留守佐吏方知,战后民生凋敝,实无油水可捞,前任县令弃官而去。无人主事,一众属吏,不得食俸,亦自行散去。
  所谓异地为官,坐地为吏。佐吏又言,属吏多散居城中,只需一声唤,即可来见。
  也因长社残破。便是刮地三尺,亦刨不出三瓜两枣。周遭并无黄巾乱军盘踞。算是不幸之幸。
  郭嘉四处看过,进言道:“公子宜当重整吏治,再去陈国求援。”
  “此言甚善。”宋奇传令,招城中属吏来见。
  丞、尉皆在。唯主簿,随前任县令而去。宋奇如阳翟故事。先补齐俸禄,再谈吏治民生。
  钱到人到。
  一朝散去的兵卒、佐吏,悉数就位。官婢仆从,闻讯而来。(县)寺内外,顿时有了人气。
  果然洛阳贵公子。问清民情大概,又令人往阳翟购粮。悬扁市中,张榜街巷,权且安抚民心。三日后,宋奇携郭嘉,奔赴陈国。
  便在此时。蓟国徵辟车队,亦顶风冒雪,抵达国境。
  闻钟声悠扬却颇为凌乱,便有高士推窗询问:“敢问郑公,钟声何来?”
  郑泰答曰:“乃‘自鸣钟楼’发声。某南下时,便已建成,钟声凌乱,当在调试之中。”
  “钟楼立于何处?”高士又问。
  “楼桑清溪,桥楼市中。”
  “可否先去一观。”
  “可也。”
第097章
钟鸣漏尽
  自鸣钟,顾名思义,便是借助流水等外力,使其自行鸣响之大钟。
  铸钟,并不稀奇。熹平六年,毕岚奉先帝命,铸铜人四列于仓龙、玄武阙,又铸四钟,皆受二千斛,悬于玉堂及云台殿前。又铸天禄虾蟆,吐水于平门外桥东,转水入宫。又作翻车渴乌,旋于桥西,用洒南北郊路,以省百姓洒道之费。
  然待车驾转往楼桑。遥见重楼高阁之中,有一望楼高耸。便是郑泰口中“自鸣钟楼”时,车内高人颇多意外。
  此钟,圆面似鼓,封于白琉璃壁中。又待抵近,只见鼓面之上,还等分刻度。用: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以示十二时辰,每个时辰,又等分为“十刻”。形状颇似“日晷”。
  日晷,又称“日规”。通常由铜制指针和石制圆盘组成。铜针唤做“晷针”,石盘唤做“晷面”。晷针垂直穿过晷面中心,起“立竿见影”之效。针影所在,便是此刻时辰。安放时,呈南高北低,使晷面平行于天赤道面,如此一来,晷针上端指向北天极,下端正好指向南天极。
  然再细看,又有所不同。钟楼日晷,晷针并非垂直穿过晷面中心,反横卧其上。如此设置,怎能“立竿见影”。
  再抵近。高人还发现,每个时辰内,每一刻,亦被细分成十二小格。莫非,将一日细分成“时、刻”,仍不足够。还需再将“刻分”不成?
  车内高士,不禁骇然。蓟人时刻之精准,已至此乎。
  不及抵达。钟声再响。街上行人纷纷驻足仰望。摩肩接踵,车水马龙之十里长街,竟一时寂静无声。待钟声停歇,众人才有说有笑,各自忙碌。回归日常。
  蓟国将作馆,鬼斧神工。自鸣钟楼,乃出王上手绘图板。右国令领将作馆能工巧匠,精心打造。虽不知有何用。然自公审后,王上画地为牢,将右国令禁锢琉璃暖阁。之所以迟迟不颁王命,只因右国令时日无多。王上乃长情之主。念旧日之功,不忍刀斧加身。更不忍心致右国令,死于非命。正应了那句,人各有命。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右国令之功过,见仁见智。然对国人,尤其是楼桑而言,右国令乃一代贤臣。故时人也将右国令倾尽毕生才学,打造自鸣钟楼一事,视做最后的记念。而右国令又何尝不是将此神机奇巧之物,当做最后的道别。
  朗朗钟声,便是右国令振聋发聩之音也。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车驾停于楼下。怀揣疑问,车内高士乘天梯,直升顶阁。
  阁楼内,齿轮连动,目不暇接。
  居中老者,正是右国令。
  高士趋步近前,墨礼参拜:“拜见钜子。”
  “承彦来了。”右国令伸手虚扶:“路上可好?”
  “诸事顺利。”黄承彦答曰。
  “可曾见过主公?”右国令见他一路风尘,便又问道。
  “未及觐见。”黄承彦如实作答。
  “今是白身,尚且无妨。待为人臣,切莫如此。先公而后私。”右国令叮嘱道。
  “谨遵钜子教诲。”黄承彦再拜。
  “可是被钟声所引。”右国令笑问。同出墨门,焉能不知。
  “然也。”黄承彦虚心求教:“敢问钜子,阁上日晷,因何大有不同?”
  “此非日晷,而是‘瑞轮冥荚’。”右国令随口道破。
  “竟是瑞轮冥荚……”黄承彦惊问:“截然不同。”
  “乃主公改良。‘木圣’所造冥荚,乃是‘日荚’,可示日期。然主公此荚,却集‘时荚’、‘刻荚’、‘分荚’于一体。非但能示十二时辰、还能示刻、分。”
  “钟声又是何故?”待领会原理,黄承彦又问。
  “依主公所想,每到一个时辰,便敲钟报时。故此钟,又称‘时钟’。”
  “原来如此。”黄承彦亦是墨门高人,略作思量,原理便融会贯通。至于如何施为,内藏机关,如何运作,还需日后细观。
  “速去王都,觐见主公。”右国令言道:“来日方长。”
  “喏。”黄承彦亦不敢耽搁。
  “荆楚大鸟,抵王之庭。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目送天梯落下,右国令喃喃低语,徐徐下拜:“老臣,拜别主公。”
  是夜。钟声悠扬,随风入梦。刘备猛然惊醒。
  “小弟?”枕边公孙长姐,亦惊动。
  “姐姐可曾听到钟声?”刘备问道。
  “片刻之前,隐约可辨。”公孙氏亦有耳闻。
  “不好。”刘备似有所悟:“右国令或已辞世。”
  “小弟切莫多心,或只是梦而已。”
  刘备轻轻摇头:“速整衣,若右国令有事,快马片刻至矣。”
  “好。”
  须臾,便有快马奔冲入宫。值夜御姬,肃容入殿:“右国令辞世。”
  “唉——”刘备仰天长叹。该来的,终归会来。
  “甯姐姐何在?”刘备忙问。
  “琉璃暖阁,守在右国令身侧。”御姬答曰。
  “右国令可有遗愿未了。”
  “右国令手书在此。”御姬将遗言呈上。
  刘备急忙接过,展开细观。“一切皆遵右国令遗愿。”
  “喏。”
  “备马。”
  “小弟不可。”王妃急忙阻拦:“此时将作馆必人心惶惶。恐为宵小所趁。何不待明日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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