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96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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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玄双手接过。纸研辉光,墨香扑鼻,细细辨认,遂叹道:“乃出钟繇小楷,录蓟国双博士服子慎之《春秋左氏传解》。难得面面俱到,堪称世间精品。”
  诸葛珪又道:“此书乃苏洗马所赠。蓟王手书:‘开卷有益,温故知新’。本以为,撰、抄皆出名家,必然珍贵。然问过方知。全书十册,作价千角。一册不过百钱。蓟国学子,几乎人手一册。”
  “竟如此便宜。”诸葛玄大惊。
  诸葛珪叹道:“据说,此书乃用‘雕版印刷’。初版十万册,十日印制,一日售罄。服虔与钟繇,各得百取五之版费(5%)。计五十万钱。版费之巨,闻所未闻。”
  诸葛玄这便醒悟:“此举,堪比《熹平石经》。料想,十万册书,必无人为疏误。且开文士‘出书自养’之先河。”
  “然也。十万册书,十日印毕。天下学子,何其幸哉!”诸葛珪一声长吁:“我等坐井观天,墨守成规。然蓟国却‘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不出十载,你我所知所学,皆以作古,追之不及也。”
  “兄长之意,弟已尽知。穷毕生之所学,如逆水行船,不进则退。蓟国学子得尽天时地利,再加政通人和,当一日千里。令天下读书人,追之不及。”诸葛玄目光如炬:“我诸葛一门,当不甘人后。速来蓟国。如若不来,悔之晚矣。”
  诸葛珪又指蓟书言道:“苏洗马还言,所有雕版用字,泥范皆用水力机关冲压,而后烧制排版。售卖给各城印刷工坊。故无论出自何处工坊,皆版本如一,无有偏差。须知,蓟国有三百余城,大小工坊,何其多也。竟全然如一,着实令人瞠目。一册书卷,便如此匠心极具。可想而知。蓟国上下,凡有所出,又是何等匠心独运。”
  闻此言,诸葛玄唏嘘不已:“幸得早生,学有所成。若晚十载,恐无立锥之地也。”
  此话,正中心事。诸葛珪言道:“岁不我与。待明日,你我二人便往四方馆一行。出仕蓟国,再兴大汉。”
  “兄长尚未痊愈,何其急也。”诸葛玄劝道。
  “当无妨。”诸葛珪眼中,透着人到中年的危机。
  “如此,且听华大夫如何说。”诸葛玄感同身后。
  若无蓟国一日千里。天下士大夫,自可寄情山水,修身养性,以待时机。屡辟不就,亦无可厚非。奈何天将变矣。蓟国学子,皆突飞猛进,知行倍增。如何还能等得及。江山代有才人出,后浪终要推前浪。一不小心,横死滩上。一事无成,徒剩唏嘘。
  “亮儿亦是我家麟儿,断不可滞留家中,误了前程。”诸葛玄忽道。
  “我已去信苏洗马,求荐亮儿入太学坛。若能拜郑公门下,何其幸也。”诸葛珪言道。
  “兄长行事,如迅雷不及掩耳。弟远不及也。”诸葛玄笑叹。
  洛阳,西郭,十里函园。
  车停后巷。张让遣亲随小黄门,叩门求见。
  待角门开,这便常服下车,穿后院,入中庭,与曹节相见。
  水绿琉璃,窗明几净。张让跪伏堂前,大礼参拜:“奴婢张让,拜见老大人。”
  “可是张常侍。”堂内高卧之人,正是大内官曹节。
  “正是奴婢。”张让朗声应答。
  “今日所为何事?”曹节亦不见外。
  “求老大人,赐药活命。”张让伏地泣求。
  “哦?”曹节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莫非,张常侍前日殿前昏厥,亦是中了风邪。”
  “不敢隐瞒老大人,正中风邪。”事关生死,张让如何能再隐瞒。
  “唉……”曹节一声长叹:“你我刀锯余人,孤身行走禁中。日日提心吊胆,历经生死两难。又有几人,能独善其身。老将至矣,张常侍。”
  “老大人,字字珠玑。”张让哽咽言道:“自先帝亡故,奴婢已生无可恋。唯有一门家小,尚未保全。不敢轻言一死了之。还望老大人成全。若能苟活数载,当可含笑九泉。”
  “华大夫所配良药,右丞足月送来,从未有失。然,人之将老,非良药可医。多食无用,且分你一份便是。”曹节竟不藏私。
  “谢老大人活命之恩。”张让再拜。心头顿觉一松。
  “待你我故后,黄门多半没落了……”曹节一声唏嘘,言尽于此。
  ‘老大人何出此言?’终归未能问出口。从府中小黄门处,取来赠药,张让怀揣狐疑,告辞离去。出角门前,小黄门言道:往后,可月初来取药。
  张让谢过。
  送走张让,得了枚麟趾金的小黄门,喜气洋洋而回。
  轻手轻脚,替曹节掖好被角,正欲转身离去,忽听榻上曹节笑问:“此去,可有所获。”
  “不敢隐瞒阿父,得了枚麟趾金。”小黄门笑答。
  “去吧。”曹节轻轻颔首。
  小黄门再拜,又不禁问道:“阿父何故言‘黄门没落’。”
  “蓟王宫中无宦,还要我等何用?”曹节随口答曰。
  小黄门越发不解:“蓟王宫中无宦,与我辈何干?洛阳南北二宫,黄门众不下十万。又岂会轻易没落。”
  曹节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久不听言语。待小黄门再抬头,只见榻上老者,嘴角垂涎,睡意昏沉。又过不久,鼾声四起。
  回忆数年前,还是何等权倾朝野,只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昏睡榻上,垂垂将死。岁月又曾饶过谁。
  许,先前之言,不过是一句昏语,罢了。不足为信。
  心念至此,小黄门忽觉有些扫兴。这便泱泱而去。
第157章
泽被后世
  春分刚过,蓟国千里国土,二十七县,便有农人陆续备耕、通渠,开始新一季的稻作。谷雨之后,千里水田,已遍布农人。各家各户,皆要赶在芒种前,理好厢田,以备育秧。
  此乃稻作之关键。虽说蓟国随王,稻作二十余载。然年年有新民落户。尤其是东部安北、辽海二郡。近年来,乃蓟国屯民重区。安北守阎柔、辽海守郭芝,自履任以来,兢兢业业,废寝忘食,不敢有一日之疏。
  安北郡内,扶余四加正迅速汉化。除去饲养牲畜,并有三老传授稻作技艺,年前已得享鱼米之利。
  故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下令如流水之原(源),令顺民心。”
  阎柔自幼长于东胡。后久居西林,坐堂理政,居中调和。在“北人”中,素有信义。扶余四加,与本地汉人毗邻而居,初时因语言不通,习俗不同,故常起冲突。然自领安北守以来,阎柔宽法严律,公正无私。以理服人,以德化人。胡、汉尽数归心,少有争斗。再过数年,当可为蓟王所用。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此乃亘古不变之真理也。
  陆续有扶余国人,举家南下,定居蓟国。足可证明。
  自蓟王平定半岛,重开前汉旧郡。半岛夷人、远东胡人、极地野人,纷纷慕名来投。尤其环绕半岛的珠链港津,纷纷扩建为港城,面朝大海,扼守内陆。随街衢纵横,不断扩大。再于临近港津之山川险要处,立烽堠、障壁、关邑。而后修路通渠,筑堤圩田。将先前圈占的无人荒原,悉数辟为良田,种植晚稻。待良田、道路、沟渠,不断深入,距离适宜,再择址修筑新城,或重驻前汉旧城。
  试想,围绕半岛之珠链,霅津、渊达、釜山、南、北乌稽等,诸港皆如此这般。不断向内陆辐射。待良田、道路、沟渠、城邑,彼此连通之日,便是汉化半岛之时。亦可称半岛“圩田大成”。
  “圩田制”,起于(蓟)王,盛于(蓟)国。
  凡有城邑新筑,附近岛夷便会随首领,欢呼雀跃,举家而来。首领为里魁、衢长、坊令、邑宰、享受与汉人官吏,相同待遇。夷人亦就地转化成“夷户”,安居城中。家中青壮、健妇筑城修路,穿渠圩田,日赚二百大钱。家中老弱,则由三老传授机关稻作,各项事宜。行农牧兼稻作。有三韩八十余国,美玉在前。更有同伴亲身经历为证,如何能不深信。
  东盖马县“南沃沮属国”、临濊县“北沃沮属国”,及沧海郡“扶余属国”。属国民众,大量迁出。填充苍海、玄菟、临屯三郡。远东地区,正由奴隶部落联盟,迅速向封建文明进化。
  两汉处理内迁蛮夷,最行之有效的“属国制”。正被蓟王,发扬光大。与先前“属国都尉”只为统领,内事皆由属国自决迥异。蓟王所置“属国都尉”,职能类比“都护”。手握一国之政。筑城修路、穿渠圩田,皆归其所辖。“都尉”与“都护”,渐渐比同,皆有“总督”之意。遂与“校尉”区分。国主,乃名义上首领。享有一国之君,理应享有的一切。然,牵扯到重大事务,当以属国都尉,马首是瞻。
  建制上,类比大汉藩国。国主坐享食俸,国政却握于国相之手。
  如前所说。四夷皆以汉化为荣。能得大汉认可,成为属国。坐享其成,坐收其利。富贵绵延无尽,泽被子孙后代。事后再看,有百利而无一害。部落文明与封建文明,判若鸿沟。每每回忆先前。岛夷头领,尽皆摇头自嘲。穷乡僻壤,举目蛮荒,化外野民,家徒四壁。还有何物,能被大汉所惦念。
  再想蓟王如此善待,各个感激涕零。正腊时,纷纷遣使蓟国,上表深谢。
  蓟王回复曰:煌煌天汉,薪火相传。
  使节忙问:王上何意?
  左相崔钧答曰:大汉传火天下,烧尽蛮荒,尽归向化也。
  使节纷纷醒悟,心悦诚服,感激涕零。
  在光融天下,一骑绝尘的汉家强势文明面前。四夷“如蝼蚁仰望苍穹”,“似蜉蝣漂流汪洋”。如何能不敬畏若天神。大汉的一切,皆令四夷心生向往。
  纷纷苦思:如何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汉人。
  来自半岛的思潮,如野火燎原。正在四夷之中点亮文明的篝火,汇聚成照亮前路的巨火塔。
  遥想后世,历代文明的传火者们。再无如大汉一般,兼容并蓄,包罗万种之气概雄心。
  蓟王既孤身来此,自当倾尽所有。不使人类文明,陷入不断劣化的循环。
  蓟国王城,西宫,增城殿。
  久未露面的刘氏老族长,领孤孙前来拜见。老族长家逢巨变,子女皆先后故去,唯剩一孤孙。
  “九叔免礼。”帘后太妃,柔声言道:“赐座。”
  “谢太妃。”老族长又为太妃引荐:“乃老朽孤孙,少时外出游学,一别十载。至今乃归。”
  “刘平,拜见太妃。”儒服青年,伏地行礼。
  “你叫刘平?”太妃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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