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9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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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有三千各族猛士,列队下船。各个生得面如噀血,气势凶猛。披头散发,坦胸露背。当中许多人,竟身佩锁链刑具,仍行动如常。围观百姓,赞叹不已。蓟国尚武之风,深入街巷闾里。剑击武馆,屡见不鲜。蓟王本就是豪杰,何必多言。故此次西南诸夷,尽取族中桀骜难驯,豪勇之辈,赠与蓟王。一言蔽之,西南虎狼,生人勿近。
  便有人言道:三千西南夷卒,皆可入白毦精卒之列。
  围观众人无比点头嗟叹。
  话说,楼桑演武,售票入场。国人作壁上观,见多识广。更叹如此猛士,西南夷君,竟不能用。反刑具加身,避恐不及。“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目送百夷使者,列队登车,驶去王都国宾馆。崔钧忽醒悟:“此,必是东掾之谋也。”
  南港都船令李永,遂被点醒:“左相言之有理。先前,东掾六百里传书,言‘越巂夷王’遣使朝拜。今日方知,夷人种辈繁炽,远非一王也!”
  “东掾所谋,乃‘三南之地’也。”倍思前后诸情,左相崔钧涣然冰释。
  “敢问左相,‘三南’是何地也?”李永求教。
  “东掾将‘南中’、‘荆南’、‘岭南’,并称三南。”
  “原来如此。”略作思量,李永亦大彻大悟:“三南与大漠,如上下臂弯,环抱诸夏。”
  “上下夹攻,东西合围,天下尽入我主彀中矣!”崔钧心悦诚服:“郭奉孝,天纵奇才。”
  “西域自不在话下。然关东纷乱,各有其主,尚力所不能及。”李永再问:“敢问左相,何来‘东西’合围?”
  “非指关东。东极于海也!”崔钧一语破天机。
  “水军!”李永幡然醒悟。
  国宾馆,今为门下署所辖。
  由门下祭酒司马徽,亲自掌管。足见持重。门下所辖,除王都国宾馆,还有长安邑西域诸国大使馆,泉州港倭岛列国大使馆,及黄金台四方馆等。紫渊王子馆,益昌温泉山馆,则属少府所辖。
  机关楼船,已令百夷叹为观止,王宫车驾,又让夷使蔚为大观。一路行来,亲眼所见,瞠目结舌,无以复加。汉家城楼,鳞次栉比。路上行人,衣绣披锦。车水马龙,摩肩接踵。还有许多机关巨物,凸立于丛丛楼宇之后。放眼望去,高楼错落,绵延起伏,无边无际。
  如此雄城,闻所未闻。上国风貌,我等边陲蛮夷,百闻不如一见。
  “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雄州雾列,俊采星驰。”
  临渝港,三足乌船宫。
  “竟有百夷之多。”饶是蓟王得报,亦不由一惊。
  士贵人答曰:“正是如此。还有‘十夷王女’随同北上,欲行和亲。”
  “此,必是奉孝之谋。”蓟王言道:“权且善待。”
  “喏。”士贵人这便领命。
  “三南天王。”刘备一声叹息:“孤,尚不满而立。诸君,何其急也。”
  美人邹氏,闻声言道:“蔡少师长女(蔡)琰,‘上宾思下句,急煞后来人’之语,道尽妾等心思矣。”
  “妾又何尝不,心急如焚。”身旁美人杜氏,亦心有戚戚:“人生几何,谁能无偷?朝不及夕,将安用树?”言下之意,“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然,所谓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率尔操觚,邈然含毫。草草了事,岂非不美。
  凡事皆有期,万物皆有时。
  蓟王等得起。
  再者说来。后宫佳丽三百。岂能“飞鸟没何处,青山空向人。”
第164章
十夷王女
  临乡中城。一辆驷马安车,入里道,停在门下祭酒司马徽府门前。
  见被水绿琉璃风灯,照亮的“上庠令”(车)牌。门楼卫士,急忙命人开中门相迎。
  车入府中,踏板折叠落下。上庠令郑玄,穿鞋下车。
  “拜见郑公。”便有府中管事,赶来相迎。
  “德操何在?”郑玄问道。
  “主父在后花园,郑公请随我来。”管事挑灯在前,引郑玄穿曲廊,过中庭,步入后花园。
  园中亭内,灯火阑珊。四月初夏,夜风微凉。依迭石之山,映一池碧波,再趁香樟木香醒脑。秉烛夜读,何其雅致。传闻,为纾水镜先生思乡之情,园中山水,皆临摹阳翟故乡风貌,微缩而成。此中内情,外人又如何得知。知微见著,蓟王尊师重道,身体力行。故上行而下效。便是将作寺良匠,亦深受熏染。极具匠心。
  示意管事自行离去。郑玄拾级而上,登跨水拱桥,临依山亭台。悬扁彰名,起于楼桑,已成蓟国风尚。扁上蓟王亲笔所书“阳景”。此二字,乃“水镜”也。
  “水,准也。中有‘微阳之气’也”。“镜,‘景’也,‘鉴’也”,“明镜者可以察形也”。“镜于水,见面之容”,乃“水镜先生”之意也。
  亭台自有高阁。推门视之,亭内婢女,昏昏欲睡。闻声,各自惊醒。见是主父密友,正欲上前参拜。却被郑玄摇手所止。自行登临顶阁不提。
  二楼高阁,夜风习习。高悬梁下之琉璃莲花吊灯,堆光如昼。
  窗下屏风所绣,正是三南山川地形图。
  案上书卷堆叠,如屏似障。《史记·西南夷列》、《风俗通义·四夷》,诸如此类。
  却未见主人何在。
  待绕过屏风,见司马徽正凭栏而立。郑玄遂问道:“德操可觅得万全之策?”
  “康成何出此言?”司马徽这便入阁相见。
  “郭奉孝,天纵之才,然毕竟年少。所谓‘卑不谋尊’,今犯人臣大忌,竟‘迫主和亲’。生死一线,如何保全?”郑玄直问。
  司马徽心悦诚服:“康成为人师表,徽深敬之。”
  “奉孝当如何?”郑玄三问。
  “郭奉孝无碍。”司马徽答曰。
  郑玄终得安心。遂与老友并榻而坐:“德操且细细说来。”
  “郭奉孝,将南中、荆南、岭南,并称‘三南’。能有此见识,着实令老夫钦佩。其计之所出,与众谋国之策,一脉相承。攘外安内,并进齐驱。主公曰‘东孝西直’,此言大善。”司马徽娓娓道来。
  “先前。郭奉孝曾密信右丞贾文和,言及主公和亲‘祝融后裔,大巫之女’。被贾文和婉拒。正因‘卑不谋尊’。时,都护府左丞戏志才,便有先例。曾为主公‘不告而娶’,一力促成与钟存女豪和亲。所谓‘不知者不罪’。事后,太妃亲下口谕,此事不可再有。今已有言在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乃大逆之罪。郭奉孝天纵奇才,又焉不自知。”
  郑玄轻轻颔首:“既如此,‘十夷王女’,又欲何为?”
  “此乃蛮夷旧俗。”司马徽笑叹:“前护羌校尉邓训曾言:‘诸羌激忿,遂相与解仇结婚,交质盟诅。’‘解仇结婚,交质盟诅’,便是蛮夷约定俗成。‘十夷王女’此来‘和亲’,正为‘解仇’也。”
  “竟不知蛮夷,有此旧习。”郑玄略作思量,这便醒悟:“先前,主公传檄天下,痛斥越巂夷王子高定。故夷人遣使北上请罪。又携‘十夷王女’和亲解仇。”
  “然也。”司马徽欣然点头:“换言之。此举,乃出夷人自愿,非郭奉孝所谋。”
  “果真如此乎?”辨出老友语透揶揄,郑玄急忙追问。
  “呵呵……”司马徽抚须而笑:“依老夫愚见,非也,非也。”
  “何出此言?”
  “且看‘十夷王女’。”手指屏风三南山川地形图,司马徽逐次道来:“汉嘉旄牛夷,越巂摩沙夷,益州昆弥夷。此三夷,皆为夷人大部。种落繁炽,据守三郡要冲:旄牛夷扼‘旄牛道’,摩沙夷据‘西夷道’,昆弥夷守‘永昌道’。此三道,皆乃‘蜀身毒道’之路段。而余下槃木夷、白狼夷、楼薄夷、哀牢夷、邛都夷、笮都夷、卷夷大牛王部,亦皆散落在‘蜀身毒道’沿线。”
  “哦?”郑玄随司马徽所指,依次下看。终于醒悟:“南方丝路。”
  话说。汉武大帝为经营西南,在秦人五尺道的基础上,开凿二路并称“西南夷道”。一为南夷道,“自僰道指牂牁江”以通夜郎。一为西夷道,由蜀郡通往邛筰,并西南达楪榆、云南。“西夷道”并“南夷道”,于楪榆(大理)交汇,并向西南,经博南(永平)“博南山道”渡兰沧水(澜沧江)入“永昌道”至不韦(保山),越黑水(怒江)至哀牢(潞西)出国境,通身毒(缅甸、印度、泰国等南亚、东南亚诸国)。此路线,便是后世著名的“南方丝绸之路”。俗称“茶马古道”。
  时下汉人,称之为“蜀身毒道”。取“蜀”通“身毒”之意。因路途险恶,瘴气频发。故又有“毒道”凶险之意。
  “然也。”司马徽叹道:“昔日武帝纳张骞之言,欲经蜀郡,取道西南,穿身毒抵大夏。今郭奉孝欲比张骞,使我主效武帝,重开西南丝路也。郭奉孝自比先贤,又以汉武比主公。何罪之有?”
  “借‘解仇结婚,交质盟诅’,尽收‘蜀身毒道’沿线夷人种落,为我主所用。进而凿穿西南,连通身毒,直抵大夏。将我国风物,输往天下。若能凿穿此路……”郑玄幡然醒悟:“三南!”
  “凤凰于飞,刿刿其羽。”司马徽终于,道破天机:“乃出郭嘉之计也:明为凿穿蜀身毒道,暗中尽收三南百夷。明暗双谋,凤凰于飞。”
  话已至此,郑玄如何能再不醒悟:“‘西南夷君长以百数’,岂能皆与主公‘解仇结婚,交质盟诅’。于是乎,为向化三南百夷,‘祝融后裔,大巫之女’,便为上佳之选。”
  “天生郭奉孝,凤凰共于飞。”司马徽一声长吁。
第165章
义而不罪
  “凤凰于飞,刿刿其羽。”
  正因凤、凰二鸟,太过醒目,方能引群鸟追随。百鸟朝凤,飞蛾扑火。
  亦如前所说,“三南之地”,补全“蓟王威天下”,最后一块拼图。东西南北,水陆并进,四面合围。只需“谋势”达成,中原大地,又能乱到哪去。终归跳不出,蓟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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