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校对)第10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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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娶个有钱人家小姐大概是潦倒才子最期待的事,唐师偃有此结局,已经是春风得意,叶行远只能帮到这个地步了。
  穆百万大约也是不想麻烦,一切从简,择日下聘,交换文定,只月余就将婚事准备妥当。就将当日桃花文会的院落送给了唐师偃,吹吹打打一顶花轿将女儿送过了门,之后百余抬的嫁妆震惊了整个江州城,成了一时的新闻。
  大家都纷纷欣羡唐师偃这老家伙的好运气,哀叹自己怎么就碰不上。李信受此打击更是自怨自艾,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个老对手碎尸万段。
  婚礼当日,穆百万果然尽起百坛美酒,宴会宾朋,唐师偃大乐,不顾自己是新郎官,喝得烂醉如泥才送入洞房。
  醉眼惺忪时,根本看不清新娘子何等样貌,便半推半就成其好事,等到彻底清醒看清穆玲珑样貌,已经是悔之晚矣,难以退货了。
  好在唐师偃生性豁达,庄院之中美酒足够,他每日都喝得烂醉方才回房,倒也是别有一番闺房之乐。
  后来叶行远听说此事,暗自好笑,不过所谓姻缘自有前定。唐师偃这样的人,找到这么一位小姐,也未必便是坏事,他也一样心满意足,却不必为他不平了。
  叶行远不知自己的姻缘尚在何方,当然不必为古人担忧。回想起来,他遇到的莫娘子、欧阳紫玉、朱凝儿这样的女子,实在都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虽然容貌都是不差,但一想到要共同生活,那可就让人难以接受。
  “还是好好攻读,等到考中进士,选个宰相家的女儿,以后前程尽可借力,那才是妙事!”叶行远很现实的考虑自己的婚姻问题。
  毕竟他还年轻,如果一切顺利,今年考中举人,明年就可以入京,一科登第的话还不过十八岁。就算万一耽搁三年,那也不过二十一岁,结亲也不能算是太晚。
  当务之急,还是读书科举。拿定主意的叶行远推掉一切招揽与拉拢,只定下心来在会馆之中念书,毕竟自己的未来只与科考息息相关,其他都是小节。
  县试和府试,凭着他之前的积累和满腹文章,足可轻松应对。省试要略微深些,考生的水平也自然更高,叶行远虽不担心,但也得用心温故,以求万无一失。
  何况自己已经习惯了在考场上被人弄鬼,谁知道这一次省试还会不会有异常,总得更有把握才行,这样方能应对种种不测的变化。
  却说这日叶行远正在房中读书,突然会馆的掌柜来见,吞吞吐吐似乎有话说不出口。叶行远察言观色,觉得有些不对,便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直说无妨。”
  掌柜一脸晦气色,斟酌半天,终于还是勉强开口,“叶相公,实不相瞒,因为省试日近,赴省城的汉江士子越来越多。有许多都是我们会馆的老关系,这几日已经住得满满当当......
  如今叶相公得藩台大人看重,江州城里大可去得,何不干脆择地别居,也免得在此纷乱打扰。若是相公搬去别处,会馆自然有一份小小意思奉上。”
  这是要赶我走?叶行远震惊了,会馆掌柜可一直是把他当宝贝似的,每日里都殷勤招呼,恨不得他永远住在汉江会馆之中。怎么突然会如此客气而直白的说出要他搬家的话?这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第163章
自得其乐
  是按察使那边给的压力?还是又有什么新的变故?叶行远最近深居简出,唐师偃又不在身边,消息不太灵通,一时间却无法准确判断。
  这时候冲着会馆掌柜发火争吵当然是不智之举,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是硬赖着不走,叶行远这少年才子的面子也丢尽了。
  叶行远想了想说:“我也知会馆繁忙,本不欲在此居住,只是当初唐前辈执意如此。如今他也走了,我也早有搬走之念,你既然为难,就容我耽搁几日,另觅住处如何?”
  掌柜打躬作揖,满脸愁容道:“非是我们胆敢有心逼迫,只是神仙打架,难免殃及凡人,会馆实在承担不起。还望叶相公尽早搬出,最好便是今日。”
  竟到了这个地步?要让叶行远当天离去,这哪怕是对穷老乡也不是这种严苛态度,是什么厉害人物发话了?叶行远心中暗自揣测,同时不动声色的说:“既然如此急迫,那容我与藩台大人写个帖子,免得他再来会馆之时见不到我。”
  有外力压迫的情况之下,叶行远也只能托庇于潘大人羽翼之下,这也是他当初愿意为流民之事出力的原因之一,要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省内的二号人物早就有心招揽,只要叶行远稍露辞色,对方自然能够将叶行远庇佑。但在叶行远写帖子的时候,掌柜的脸色却有些古怪。
  掌柜等叶行远写完,接过帖子,出门之时叹息一声,压低声音道:“叶相公,此事只怕便是潘大人也未必好出面,你还是尽早觅地居住,躲开是非为妙。”
  听话听音,掌柜虽然是在泼冷水,但也算是善意的提醒了。只是潘大人都不好出面是什么情况?就算是臬台怀恨在心,潘大人也不至于如此顾忌,看来真的是又有变化。
  叶行远知道不能着急,写了帖子,一面叫人去找房子,一面静观其变,等待潘大人的回音。到中午吃过饭,藩台衙门果然没有回音,这就证实了掌柜的话。
  没多久叶行远派出去找房子的伙计也回来了,他拿了赏钱颇为卖力,但却苦着一张脸回来报告,说整个江州城中,竟然找不到房子!
  哪里有这种咄咄怪事?叶行远嗅到了阴谋的气息,他略一思索,先让人收拾行李,自己施施然离了会馆,到城外去访唐师偃。
  叶行远成全了这位老兄的婚事,得了城外那么大一处庄院,让他可以醉生梦死,自己找地方放一张书桌总不成问题吧?
  可是叶行远一到城外庄子,通报上去,下人却过来回报说唐相公与穆老爷出门了,说是考察南北长渠的建设情况,不知何时才回。
  叶行远皱眉沉思,缓缓回城,刚进了城门,就听锣鼓喧天,原以为是哪家在办喜事,问了人才知道是巡抚大人回城了。
  叶行远躲在人群之中,远远望着巡抚仪仗旗牌,心中无限感慨。这巡抚大人回京述职,耽搁了好几个月迟迟不归,听说就是怕被流民牵累,存心丢下潘大人背黑锅。然而现在突然匆匆回来了,从政治逻辑上推理,莫非是想要抢功?
  如果抢功,那又是从谁手里抢?当然是布政使潘大人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功勋卓著的布政使升为巡抚也很常见,所以现任巡抚的位置就不稳了。
  结合这些一想,叶行远对自己的处境也有了更深的理解,本省按察使对自己肯定是恨之入骨,巡抚如果对立下奇功的布政使潘大人十分忌惮,那肯定与臬台合伙了。也就是说,巡抚很可能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纵然巡抚高高在上,也没和自己产生过正面冲突,不至于亲自与自己这种小人物为难,但按察使得到巡抚撑腰后,还能忍住?毕竟自己害得按察使大人降级留用,这个怨气不可能这么快就消失。
  至于潘大人,一来他也对巡抚有所顾忌,有巡抚撑腰的按察使和没巡抚撑腰的按察使,绝对是两种对手。
  二来这些时日自己姿态太高,潘大人大约心里估计也有些不愉快,借此机会压一压自己也不奇怪。
  果然什么时候都得靠自己啊,叶行远一声叹息,摇头而走,到这时候追根究底也没意思。他本身但求低调,一心只想省试,对这种程度的打压倒也没放在心上,随便找一处客栈暂时安顿也就是了。怕就怕的是,如果对方不止于此,还有后招,那才叫头痛。
  不过也不知道是最近省试在即,还是有人极力针对自己,叶行远看中的比较干净的大客栈,竟然都没有房间。一时间找不到住处,叶行远也只能作罢,先回会馆安顿。
  才到汉江会馆,却见掌柜等人已经将叶行远的行李收拾干净,堆在了大厅门口,见他回来,也不说话,只不住拱手作揖道歉,神情满是哀求。
  这还真是扫地出门,叶行远面色平静,背上整理好的包裹,手里一把折扇摇了摇,转身便走。
  口中轻吟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不过只是要找个地方安心读书,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又何必执着。“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风雨如晦,但前路光明,又有何惧?看着叶行远口诵妙句飘然而去,掌柜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只觉得自己迎来送往几十年,今日或许是做了一件最大的错事。
  叶行远不在意,别人却不会轻易饶过他。他才没走过半条街,就见张富贵带着一伙人斜刺里走出来并拦在面前,脸上似笑非笑,满是讥讽,“叶相公,几日不见,怎么不见当日气势,却如丧家之犬,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这人蓄意挑衅,叶行远浑不在意,只比了个手势道:“此心安处,便是家乡,尔等碌碌之辈,哪里懂得?”
  张富贵身边又绕出那日桃花文会结怨的李信,冷笑道:“还以为叶贤弟巴结上穆百万,终身有靠,可惜却被自己兄弟横插一刀,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叶行远反唇相讥,“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鶵,子知之乎?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鹓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今子欲吓我邪?
  另外我倒是忘了,李前辈虽然孜孜以求,可惜穆老爷还看不上你,最终才选了唐前辈。汝才为败犬,焉敢来笑我?”
  李信闹了个面红耳赤,这是他心中恨事,原本想以此来刺激叶行远,没想到反而是触动了心中隐痛,一时却哑口无言。
  这两人联袂而来,叶行远更是确定了心中猜想。张富贵是按察使的人,李信原来拍穆百万马屁,可惜姻缘不遂,便如墙头草一般倒戈。
  平日里这两人虽然心中怀恨,却也不敢来找叶行远的麻烦,今日竟然当面出现,想必是有了新的倚仗。在这个时间点上,能够让他们这么有信心的,自然是巡抚回归。
  叶行远心中推理,大概已经将事实真相猜了七八分,也不欲与他们多纠缠,嘲讽一番之后擦肩而过,自寻住处去了。
  有张富贵的财势撑腰,按察使大人的权势威逼,还有巡抚大人敌意的态度,江州城中果然是难有落脚之处。
  叶行远并不着急,大不了去城外住,不过在城墙边看见一处香火零落的古庙,随意一问,施舍了几文香火钱,便得庙祝允可,在寺中暂住几日。
  这里地处偏僻,又极破落,那些处心积虑之人也不可能将这种地方都完全覆盖封锁,叶行远安心住下,再托人去会馆取了行李。圣人教诲过的,虽然是箪食瓢饮,也不改其乐。
  叶行远在会馆也是很少出门,在这孤僻寺庙,只听暮鼓晨钟,甚为安静,读书的效率倒是反而更高了些。
  就是晚间灯火不够亮,叶行远就取了几两银子,请庙祝去多买些蜡烛回来。庙祝得了银钱,见他出手阔绰,不由起了贪心,回去便与娘子商量。
  “娘子,这几日在庙中住的那个书生,似乎颇有银钱。是不是要劳烦娘子从他手中榨出些油水来,也免得我们夫妇俩青菜豆腐的苦捱时日?”他被白花花的银两闪瞎了眼,心痒难忍。
  庙祝娘子是个三十许的妖娆妇人,颇有几分姿色,懒懒的梳一个斜髻,穿着大红点子抹胸。她轻轻咬了咬庙祝拿来的银子,满意点头道:“成色却足,这书生是什么来历?莫要得罪了什么达官贵人。”
  庙祝大笑,“如今来赴省试的士子这么多,他若有门路,岂能投到我们这里?我看必是哪里的乡巴佬土财主,还望娘子一展手段,将他吃干抹净!”
第164章
神仙托梦
  城外的这座古庙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历史,开国时也曾经红过一阵,当时香火旺盛,庙祝赚的盆满钵满。但一代代传下来,庙中的神灵不知道是已经杳然而去,还是烟消云散,总之没有什么灵验,香火也就淡了下去。
  到了如今这位庙祝时,几乎已经没人踏足,虽得了清静,收入却是越发少了。一个月中倒有好几天揭不开锅,只能靠着坑蒙拐骗过日子。
  好不容易遇见叶行远这条大鱼,庙祝岂能轻易放过?
  只是叶行远终究是读书相公,有秀才功名,寻常手段也不容易对付。一般来说,对付这种年轻士子,无非是前程与美色,庙祝这几天就留心观察,想看叶行远的弱点。
  这人平时没什么爱好,一天到晚就是在禅房之中苦读,偶然在园中散步也只是为了呼吸两口新鲜空气。饭菜素淡,并没有过多的要求,喜食鱼虾,有肉亦可,要是全无也不要紧,青菜豆腐一样可以度日。
  就从这些表现来看,简直就跟书上说的那些圣贤少年时相当,庙祝却不相信世上真有这种完人。看他如此刻苦,应该是以功名为意,不行的话,就只有从这方面入手。
  这一日午后,叶行远读完几篇功课,略觉困乏。推开房门到园中一走,庙祝甚为殷勤,迎过来道:“小相公来了多日,还没有拜一拜庙中神灵。今日得暇,可要烧支香么?线香只要六文钱。”
  这倒不贵,叶行远心想进庙烧香也是应该,便点头道:“我倒是忘了这一节,既然如此,就请准备香烛,我也到神前一拜。”
  叶行远住到这破庙之后,还真没去过正殿。庙祝大喜,取了一副香烛,引着他绕过天井,进了殿中。一指神龛上的塑像,陪笑道:“小相公,这便是本寺供奉的鸦神,神通非凡。当初太祖起兵遇挫,曾与汉江之中得鸦神相助,这才躲过一劫,以后顺风顺水,这才登上了九五尊位。
  此后太祖登基,封神天下,便起了这鸦神庙,开国之初香火旺盛,多为求功名富贵而来,极是灵验。小相公既然为省试而来,不妨许个心愿,或有奇效?”
  这庙来头倒是不小,不过要是灵验,何至于香火零落至此?叶行远心中不在意,但也知道这世上神通显世,并没有怠慢之心,恭敬一拜上了香,也算是尽了读书人的礼数。
  抬头看时,只见神像面如蓝靛须发赤红,獠牙外翻看上去甚为怕人,一身盔甲本该威风凛凛,只可惜落灰甚多,蛛网联结,又有破损,未免就有些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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