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校对)第10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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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鸦神本无相貌,这神像乃是愚夫愚妇不知于何时所塑。这等可怖,只怕小孩子看了会做噩梦,看着也不像是求功名富贵的正神,怪不得香火越来越差。
  叶行远心中吐槽,眼看香烟袅袅,只觉得眼皮有些昏沉,顺手牵了一个蒲团坐下,头一点一点就打起了瞌睡。
  庙祝蹑手蹑脚出了殿门,遥遥与娘子招手,轻声道:“娘子,成了,赶紧动手吧!”
  庙祝娘子整了整云鬓,款款跨入正殿,看叶行远歪着头靠在供桌上沉睡,轻声一笑,身子陡然一晃,化作一点赤色光芒,飘飘荡荡,从叶行远的鼻孔之中钻了进去。
  叶行远身子一震,眉心有光芒闪现,只觉得飘飘忽忽仿佛上了云端。睁眼一瞧,只见格局如旧,只是面前的神像确实金身辉煌,香火鼎盛,再不是之前破落的模样。
  这是何处?是自己在做梦,还是什么奇遇?
  破庙书生遇仙之类的故事已经老掉牙了,不过在前人笔记之中确确实实也记录了许多,甚至有不少录入正史,未必是荒诞不经。
  “难道我有这种机缘,连这破庙都能见到真神?”叶行远自言自语,举目四望,周围一片朦朦胧胧,却没有什么异常。
  如果如庙祝所说,这鸦神曾得朝廷敕封,那他就算得上是正神之一,不像是不老娘娘庙那种婬祠。虽说现在过了三百年,敕封已老,神力衰驰。但正神位格仍在,要是有什么心愿,机缘巧合,倒也不是不能显现神通。
  不过这破庙托梦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如今正被人迫害,所以连神祗都看不过眼,要来给自己抱不平?
  叶行远知道巡抚归来,按察使衔恨在心,要对付他当然不会是将他扫地出门这么简单。真正的手段肯定还在后面,大约必是在省试。
  叶行远虽然准备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也不敢说有万全把握。要是真有神明庇佑,那可是瞌睡送枕头,非常欢迎之极。
  “叶贤生!你可见本神真身否?”叶行远左顾右盼之际,耳边传来闷雷一般的呼喝,正是那金甲神像在开口说话。
  叶行远不是第一次见到神通显灵,什么香君、不老娘娘都曾露出形象在他面前,不过类似这等正神入梦,倒是第一次见,心中也颇为震撼与好奇。
  他拱手行了个礼道,“参见鸦神!神威凛凛,果然威武!”
  读书人得文圣庇佑,截取天机,身份尊贵,纵与普通神祗见面,也不用跪拜,只要客气施礼便成。
  鸦神哈哈大笑,“贤生有礼,命运流转,来此见面。本神只有一炷香时刻,便与贤生略谈将来功名如何?”
  叶行远大喜,这本是他的心结,“正要请鸦神指教。”
  鸦神笑道:“你本才华横溢,有数十年功名富贵,奈何为小人所阻,前期难免磨难,这才会流寓于我庙中。这却不妨,只要渡过这一劫,日后便是鹏程万里。”
  这话丝丝入扣,叶行远大悦。他自忖满身金手指,在轩辕世界应该是风生水起,偏偏总是太多意外,从县试、府试乃至于这次来省城,总是有诸多阻挠。
  说是小人作祟也没错,在归阳县有黄典吏周知县,府城有张公子丁花魁,省城之中级别更高,竟是惹出抚台臬台这样的人物,也亏得他文可安邦武可定国,这才能勉勉强强走到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艰辛。
  叶行远心思一动,忙问道:“鸦神所言甚是,小人可恨,学生这才潦倒,不知这小人还要作祟到何时?我该如何破此局面?”
  鸦神僵硬的捋须道:“贤生不必担心,小人虽然作乱,但毕竟是跳梁小丑,伤不到贤生你的根基。你只要安心读书,在我庙中避开祸乱,便可逢凶化吉。
  若是实在不放心,也可为我重塑金身,略布施一些,本神得了香火,便有神通干涉现世,更能庇佑贤生顺利渡劫。省试之后,青云直上,自不待言。”
  话倒是很好听,但叶行远却起了些疑窦,巡抚按察使这种人物固然人品低劣,但怎么也不能用跳梁小丑来形容。难道神祗指的是张富贵李信之流?但他们这几个连叶行远自己都没放在心上,他的心腹之患还是省内这头几号人物,鸦神怎么不提?
  然后话锋一转,说要重塑金身,便会庇佑于他,这个传教的风味浓浓的,怎么显得这么低级?感觉就是不入流土神仙忽悠大妈大爷的水平,除了愚夫愚妇之外,根本就没人会相信。
  叶行远试探道:“若为尊神重塑金身,不知要花费多少银两?若是尊神能够庇佑我渡过此劫,那学生当然是倾家荡产都在所不惜。只是小人可恨,望尊神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
  鸦神大笑,“重塑金身,能费几何?你取个三百两纹银,也就够了,等金身铸就,我就显化神通,让干扰你的小人一个个病重而死,你当然就不必担心了!”
  这还真是便宜...叶行远暗笑不已,三百两银子就买巡抚和按察使两条命,这价格可说是让人瞠目结舌了。看来这鸦神必是个西贝货,就算是真神,只怕也早无神力,只能坑蒙拐骗。
  莫说区区一个开国时候封的神祗,根本不可能去对付省内实权大员,就算他真的有此本事,三百两也未免太过廉价。要么是对方不知道自己的仇人到底是谁,要么就是信口胡吹。
  叶行远故意惊道:“只要三百两纹银,就能对付这两人?这.这未免简单了吧?”
  鸦神怕是言语中出了破绽,只能含含糊糊道:“这当然不是应付此二人所付的代价,只是本神与贤生有缘,所以仗义相助罢了!”
  叶行远正色躬身,“尊神果然是仗义之辈,既然如此,学生愿为尊神重塑金身,只是抚台臬台两位大人乃是省中民心所聚,若是让他们一同病故,只怕引起省内动荡,损害功德,还请尊神再想个其他的办法。”
  鸦神又笑,只当是叶行远不忍,“你这书生倒是心善,人人都不免一死,多死两个又有什么关系......等等,你刚才说是谁?”
  抚台、臬台?与这书生做对的小人,竟然是这样的大人物?这种人物,就算她是真的鸦神,也同样无能为力。庙祝娘子忍不住惊呼,忍不住露出女声。
  叶行远只觉得周边幻境砰然碎裂,猛然睁眼,此身还在破庙之中。
第165章
诡异神通
  庙祝娘子云鬓散乱,慌慌张张奔回所住的云房,庙祝正急不可耐等着,见她回来便问道:“娘子可曾得手了,他愿意拿出多少银子?”
  庙祝娘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怒道:“你到底是如何盘这少年的底?他招惹的人乃是省内抚台臬台,我们有几个脑袋,敢收留这样的人?”
  她这套入梦之法得自天授,使用时候虽然耗费甚大,但却得心应手,几次装神弄鬼都颇有奇效。谁知道这次倒不是神通不灵,而是消息有误,乃至于给人看出了破绽。
  就算那少年书生是傻子,也不可能相信一个草莽毛神有本事对付一省巡抚与按察使,何况只要三百两银子的报酬,这说出去便是笑话。
  庙祝娘子虽然没有被识破真身,却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腔羞怒自然都朝着自家丈夫发泄。庙祝一缩脑袋,吐舌道:“这小叶相公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娘子是不是搞错了,他有什么本事与这些个人扯上关系?会不会是听差了,或是他虚言吓人?”
  “梦中说话,应该不假。”庙祝娘子摇了摇头,咬唇道:“可惜了,这小子既然有本事得罪巡抚,自身也不简单,本来说不准能发一注大财,偏叫你这个没见识的搅了!”
  她越想越恨,抬脚踹人,庙祝抱头鼠窜,哀求道:“娘子息怒!这次虽然不成,可有下次,既摸清他的来历,我们便可再想办法!”
  庙祝娘子心中一动,不觉便停了下来。自家丈夫虽然没出息,这话倒也说的不错。他们实在是穷怕了,难得来这种人物,岂能轻易放过?之前托梦哄骗失败,但也不曾露了痕迹,或许还有再补救的机会?
  她目光闪烁,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飞起两朵红晕。
  却说叶行远在殿中醒来,抬头看神像还是一般破落模样,回想梦中情景倒是破为清晰,刚刚点上的线香已残,只剩最后袅袅几许青烟。
  是自己这几日读书昏沉,所以做了个怪梦,还是有人在弄鬼?叶行远四面一看,并无动静,心中有几分疑惑,但也懒得去深究了。
  一般来说,读书人读圣贤书,自有天机庇佑,等闲鬼神不能近身。得童生浩然之体之后,只要灵力充沛,心思正当,自然诸邪不侵,连生病都不容易,也不会神思不属做噩梦。今日破庙一梦,倒也来得奇怪。
  这鸦神庙虽然破落,但也是正神诰封,不是邪异之所。而庙祝只是庸人一个,没有什么神通手段,所以叶行远想不明白,这梦境却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压力太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叶行远摇摇头,暂时不再追究此事,看看天色,便回房继续读书。谨言慎行,更加小心就是。
  庙祝之后几天又是惶恐,又是殷勤,不动声色的试探了叶行远好几次,但终究什么也没有探出来。回去一直挨夫人排揎,也是苦不堪言。
  时日易过,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江州城是有名的火炉,此时到了六月,正是酷暑气象。叶行远所住的禅房朝西,上午倒也罢了,到了下午日头偏西,阳光斜射进来,烤得室内云气蒸腾。
  有时不耐,叶行远便除了长衫,赤膊读书,倒有中古狂生一脉的潇洒风采。要是富贵人家,这时候就开始用冰了,但叶行远虽有些私房,也不舍得如此奢靡浪费,只能打一盆井水放于案边,实在热得狠了,便用毛巾擦身,聊解酷暑。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叶行远自嘲似的念着打油诗,手摇折扇,只觉得扇出来的都是热风,不禁无比怀念拥有空调的好日子。
  “小相公果然好文采!”门外传来一声喝彩,声音娇脆,宛是女子。叶行远觉得耳熟,略回想后知道是庙祝娘子。这少妇平日少见,只打过几个照面说过几句话而已,不想今日却主动前来。
  “原来是庙祝夫人。”叶行远在门内应答,因为衣不蔽体,也不便相见,便笑道:“胡乱作诗,有污夫人清听,惭愧惭愧。不知夫人有什么事?”
  在叶行远想来,庙祝夫妻眼皮子浅,叶行远寄住此地,给过一笔香油钱,每日买菜日常用度还有补贴,他们应该也捞了不少油水。不过人心不足,估计又是想讨要些香火?
  庙祝娘子咯咯娇笑,“小相公何必害羞,妾身年纪已大,什么不曾见过?我又是出家人,也谈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今日有一位夫人入庙进香,留下一盘冰镇西瓜。
  我当家的哪里敢吃,带回来给妾身,妾身又体弱受不得这等金贵物,想着小相公你在这里苦熬酷暑,必是难耐,便借花献佛给送来了。”
  话音未落,庙祝娘子扭着纤腰进来了。手里托着一个木盘,盘上果然放着几牙瓤红子黑的西瓜,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
  叶行远有几分尴尬,赶紧拿起长衫随便裹了裹,笑道:“多谢夫人好意,这哪里使得。”
  这种日子吃冰镇西瓜当真是人间美事,不过与一位还有几分姿色的少妇.裸.裎相见,对于叶行远这样的九世童身来说未免过于刺激,为免犯错,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庙祝娘子却不在意,娉婷走到叶行远身边,将木盘摆在他面前,凑近了细细打量叶行远肩上皮肉,口中赞道:“读书相公果然是雪花肌肤,竟这般白,让人好生想伸手摸一摸。只小相公怎么不找人纹一副好花绣,却辜负了这好胚子。”
  时人流行纹身,肩背之上多有花绣,即使是读书人也有不少跟风,以此为美。叶行远一来担心感染,二来也没这爱好,对此敬谢不敏。便含糊道:“家风甚严,父母不允。”
  庙祝娘子叹息道:“可惜了!否则光凭小相公这身皮肉,只稍一露肩,便能迷死路上那许多小娘子。”她一边吃吃笑着,一边伸手便来摸叶行远肩膀。
  叶行远忙一闪,狼狈把衣服裹得更紧,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没有应付女流氓和泼辣妇人的经验。之前他在刘婆手中吃瘪过一次,又被小狐狸莫娘子连连牵累,便是因为这方面原因。
  这庙祝娘子如此,叶行远觉得自己吃不消,便苦笑道:“在下还要读书,夫人便先忙去吧,若有什么需要,在下再去寻你。”
  庙祝娘子扑哧一笑,“小相公不必担心,今日我当家的不在。我看你连日读书辛苦,又孤身一人,难免寂寞,不如结一场露水姻缘如何?”
  连貌美如花的狐狸精我都狠心拒绝了,还能失身给你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叶行远一边想着,一边摇头,口中呵斥道:“夫人自重!男女之大防,不可不辨也!我乃是堂堂读书人,岂能行此苟且之事?”
  庙祝娘子又笑,“这些话都是骗骗迂阔之人的,相公小小年纪,何必拘泥?不过只是一夕之欢,无人知晓,又有何惧?”
  叶行远正色道:“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夫人还不趁现在尚未铸成大错速速退去,更待何时?”
  说话间,叶行远下意识用上了清心圣音神通,这神通对心志坚毅之人效果不明显,而且针对多人也没什么效果,所以去流民营未有所用。但对这种冶荡女子,却应该能够收得奇效,赶紧让她走了便是,叶行远不想多惹麻烦。
  庙祝娘子愣了愣,脸上出现呆滞之色,但旋即表情又丰富起来,凑过来吐气如兰,“想不到小相公还是个正人君子,只是圣人也说食色性也,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圣人尚且如此,想必小相公也不能免俗,不如让我瞧瞧?”
  她伸手便向叶行远胯间摸去,叶行远急忙后退,心中骇然。清心圣音难道对女人无效不成?他试过洗脑欧阳紫玉失败,试图洗脑莫娘子失败,这或许是因为这两位都是八品位阶,清心圣音只是九品神通故而失败。
  但这庙祝娘子就是普通人,并无品阶,怎么也会起不了作用?难道这女子也有什么特异之处?叶行远回想起那日在正殿之中的怪梦,心中起疑。
  庙祝娘子媚眼如丝,身躯扭动,竟如韵律之舞,口中忽然唱起俚歌,乡音古怪,让人闻之却不由得心神一荡,隐隐有飘飘欲仙之感。
  “通神之曲!想不到这庙祝娘子才是巫祭之人,庙祝并无沟通神灵之能,这庙祝娘子却得神佑,怪不得清心圣音对她无效!”叶行远好歹也算博闻强识,一看庙祝娘子的模样,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如此说来,这位娘子才是鸦神的真正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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