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校对)第1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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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言之,就是叶行远应该跟着谁混?这在情况未明之前,可不好轻易做决定。从今日的情况来看,巡抚最为急切,甚至不顾身份的巨大差异,亲身而来。同时巡抚胡大人的品级地位也最高,叶行远投靠于他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但叶行远之前与布政使潘大人最为亲近,可说已经有过如鱼得水的合作,他这次特意只派一个不相干的人过来传话,又是为了传达什么讯息?
  此外叶行远在省城最大的对头按察使万大人也伸出了橄榄枝,派出心腹师爷过来示好,似乎是表示可以既往不咎之意?
  无论接下任何一人的好意,对叶行远来说都意味着巨大的好处,但同时也有可能招致另外两位的敌意。在信息未明之前,叶行远当然只能生病了。
  闲话不提,这三位大人既然愿意示好,甚至巡抚都亲自赶来,足以表明他们对叶行远的重视程度。以这些大佬的城府心机,当然也能够容得下叶行远生一场重病。
  就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之中,叶行远施施然回房,砰的一声关上了木门。
  “重病?这少年倒聪明。”五里之外的胡巡抚第一个得到了反馈消息,他捻须而笑,并不因为吃了一个闭门羹而恚怒。
  他已经逼近六十岁,头发全白,面色却依然红润。身处一省巡抚的高位,胡大人却并不满足,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再进一步,因此眉梢眼角之间,仍然有飞扬之色。
  布政使和按察使的人也同时到了鸦神庙,胡巡抚当然知道,叶行远谁都没见,也就代表着他并没有贸然做出选择。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面对三位封疆大吏或者方面大员,能有这样的镇定和耐心实在是难得。
  也怪不得此人能够单身赴会前往流民营,说服八万流民稳在孔雀峡,给布政使立下不世奇功。如今情况生变,想要借此再进一步,还非得依靠这位少年不可。
  “我们且先回去。”胡巡抚思忖片刻,傲然笑道:“叶行远很快就应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就等他做最正确的选择吧。”
  只要叶行远知道了来龙去脉,就必须要选择一方,而在省内,无论如何地位最高的是巡抚。如今胡巡抚已经摆出了礼贤下士的姿态,暗想以此人的聪明,应该不会选错。此后信心十足,打道回府。
  不久之后,臬台万大人也从刁师爷口中得到了叶行远的回答,不由哑然失笑,“真是个小滑头!当真滑不留手,小小年纪便如此圆滑,等到长成那还了得?怪不得小范吃了大亏!”
  万大人对叶行远一直是深恶痛绝,归阳县中妖怪周知县之事,还连带坑了他手下的范佥事,令按察使司受了朝廷的叱责,这脸是丢大了,甚至他的前程都受了影响。
  此后叶行远又襄助布政使,将一件流民大祸处理得漂漂亮亮,让潘大人得了朝廷褒奖,一得一失之下,两位的差距自然拉开,这叫万大人如何能不恨?
  所以在巡抚回来之后,万大人借着潘大人对抗巡抚压力,无暇分身之际,施展手段压迫叶行远,想将他赶出省城,不得翻身。
  眼看叶行远科考落榜,连省试的机会都没有,万大人正心中得意,偏偏变故传来。他大惊失色之余,却立刻豁出这张老脸,改变了决定。
  当官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叶行远能帮着布政使立功,当然也可以帮他立功。这样的人才,当然非得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可。
  与此同时,布政使潘大人也正在与金师爷商量,他苦笑道:“你说叶行远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怠慢?抚台亲身而至,臬台都派了刁师爷前去,只有我随便找了个人传信......”
  金师爷笑道:“大人不必过虑,以学生之见,叶行远此人深谋远虑,当然能猜出大人不欲张扬之意。这也是迎合他本身的性子,抚台和臬台对他不明,所以才有这等夸张之举,未必有什么好处。”
  潘大人知道叶行远素来追求低调,但如今大事已起,他实在不能安心,蹙眉道:“话虽如此,但抚台位高权重,臬台与叶公子又有大仇,若能化解,对他来说也是去了一块心病。他...他还会如上次一般来助我么?”
  金师爷也默然,这话他不能胡乱打包票。事实上今日得知流民生变的消息,潘大人就惊慌失措,想要亲自去求见叶行远讨主意。是金师爷苦苦劝住,这才改为派人去报信传话。
  但金师爷也耍了个小聪明,明明是三位大人一起派人去学政衙门,引出发榜撤榜的故事,潘大人却占了个先,他派去的人第一个赶到,向叶行远通报了这个消息,也算是示好。
  再加上之前潘大人就与叶行远有过合作,这算是提升了些叶行远选择他的可能,但即使如此,潘大人的胜面依旧极小。
  金师爷斟酌良久,沉吟道:“大人也不必着急,此次抚台急急从朝中赶回,正是为抢功而来。偏又赶上这等事变,他是最心急的一个。
  而臬台大人与叶公子结下了梁子,此时就要看叶公子是不是想化解此仇怨了。倒是大人之前其实无恩于叶公子,此次他遭逢压制,大人也未曾出手相助,只怕他衔恨在心。”
  潘大人跌足叹道:“实乃本官一时猪油蒙了心,想要等到落魄之时再行招揽,谁知这等大才,哪会有走投无路之时?是我想差了,这才有如今的尴尬。”
  要是在叶行远落魄之时,潘大人能够伸手帮忙,此时还会有什么担心?叶行远自然是为他所用,再立大功。现在情况却不同了,相比较之下,潘大人反而落在了最后。
  潘大人耳目众多,当然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如果他出面庇护,叶行远应该不至于这么狼狈。
  但潘大人招揽叶行远多次,对方却一直婉拒,潘大人心中也有些着急,便想着等叶行远吃些苦头,再行招揽,或可磨去他部分傲气,用起来更能够得心应手。
  此后学政衙门推出科考,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将叶行远排除出本次省试的手段。潘大人犹豫再三,还是在心中宽慰自己,叶行远年纪还轻,再等三年磨磨火气更好。
  其实就算不生变故,潘大人也打算着在叶行远落榜之后,立刻前来安慰,趁虚而入,谁知道流民再变,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
  金师爷知道东家心中懊悔,却也无以劝慰,只能道:“大人也不必过于执着了,关于流民之事,大人已经先发制人,得了好处。此次虽然是大功,但依学生之见,就算是抚台大人也不可能一个人独占。大人莫若退一步再说......”
  金师爷想着自己如果是叶行远,大概倒是会选择臬台,毕竟根基浅薄,既然不能全心全意抱大腿,最重要的是在官场上不要有太狠的敌人。因此抚台大人也未必能够如意,潘大人不如静观其变,等着分润一下功劳为好。
  好好局面落到如此地步,金师爷也觉得自己这个师爷做得不够合格,只能陪着潘大人一起长吁短叹。
  省内变故陡生,叶行远却懵然无知,他知道装病只是缓兵之计,自己在三位大人再来之前,必须得收集到足够的信息来做判断,正要让庙祝急急出去打听,就听庙门之外马嘶之声。
  一匹快马横冲直撞奔进了鸦神庙,从马背上滚落一个衣冠不整的胖子,大声高叫:“叶贤弟!为兄赶回来了,谁敢欺负你,为兄替你出气了!”
第173章
原来如此
  此人满面热忱,正是关键时刻失踪许久不见的唐师偃。叶行远初时还有些怪他不讲义气,但看到唐师偃如此狼狈模样,突而恍然大悟,这个变故也许与他有关!
  省内三位大佬来找他,除了流民问题,叶行远想不到还有什么其它原因。而省内流民经过安顿,本来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变化,所以叶行远这段日子才能安心读书。
  如果生变,必然是有人在挑动,而之前叶行远一直想不到这人是谁,如今一见唐师偃才豁然开朗。在江州城官场中,跟流民见过面的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唐师偃,如果是唐师偃出手,那就可以理解了!
  叶行远一把拽住唐师偃,扯进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急问道:“流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与我细细说来!你见过朱凝儿了?”
  庙祝与庙祝娘子目瞪口呆,没想到叶行远居然好这调调儿,良久庙祝方才叹气道:“如今才知叶相公并非心如铁石,娘子神通失败,非战之罪也......”
  此时情况紧急,叶行远哪想到这两位能有这些龌龊心思,只盯着唐师偃追问,唐师偃虽然疲惫,精神却好,大笑道:“贤弟真是神机妙算,居然在这破庙之中,也能知道问题发生。我见过朱小姐你也知道?”
  果然正如自己所料,叶行远一拱手,知道这次唐师偃是出了大力,诚恳谢道:“此事累得前辈奔走,真乃大恩不言谢!”
  唐师偃赶紧扶住了他,正色道:“贤弟何出此言?我们兄弟何必要说这些?你助我出了一口恶气,还娶得如花美眷,此事才是大恩,难道我也得与你千恩万谢不成?
  我那日被老泰山拖着去巡视工程,心中便觉不对。不几日得到消息,那些小人居然排挤贤弟你,将你逐出会馆,真是气煞我也,本想即日赶回来与你并肩作战,后来一想臬台等人必有后招,所以才直接去找了朱小姐,侥幸倒是帮上了忙!”
  唐师偃脑子活泛,虽然在叶行远身边总是智商被压制,但到底也是一方才子,知道厉害。他找朱凝儿一商量,朱凝儿更是怒不可遏,当机立断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叶行远听唐师偃的话也是啼笑皆非,他帮着唐师偃娶到了穆百万之女倒是没错,但是否是如花美眷,这可要重重的打一个问号。
  但不管如何,唐师偃自己满意就好,唐师偃能够想到去找朱凝儿,叶行远也颇佩服他的急智。如果是叶行远自己当时的情况之下,大约这也是唯一的选择。
  看来以后做事,还真不能偷懒求一劳永逸,非得养寇自重不可,叶行远暗暗在心里记下这个教训。又笑道:“朱小姐与我既有盟约,必会守望相助,不知她采取何种手段?倒让省内三位大人都动容了。”
  这小姑娘心思狡黠,叶行远都不能推断她有什么特异的手段,只能问唐师偃。依他想来,无非就是罢工,停止建设,或是起内讧争执,总之引起种种麻烦,才能给在省城的叶行远增添价值。
  不过对方的行动引得巡抚、布政使和按察使三位大佬同时垂顾,就算不是惊天动地,必然也是让人拍案叫绝,叶行远倒有些好奇。
  唐师偃尴尬道:“原来贤弟还不知晓?我急急赶来,却见好几拨人从贤弟处回返,他们都没对你说起?”
  叶行远一怔,摇头道:“抚台、藩台、臬台三位大人同时遣人前来,内情未明朗时,我不便与其中任何一方深谈,具体何事尚不知晓。正要找人去打听消息,刚好前辈就来了。”
  唐师偃身子不自觉的向后缩了缩,挠了挠后脑勺,打哈哈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此时消息虽然还未到省城,不过两三日内必然传遍,贤弟只管打听必有消息。”
  这唐师偃还不打算告诉?叶行远一头雾水,现在有了唐师偃这个第一手的消息来源,他还去打听什么?难道流民那边惹出了什么祸事,让唐师偃都不敢张口?
  叶行远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追问道:“前辈不必瞒我,到底朱凝儿做了什么大事,你快快讲来,我们还有办法补救!”
  唐师偃一想也是,只能苦笑道:“我原以为贤弟已然知道头绪,没想到竟然一无所知,这消息...我实在不愿是我口中说与贤弟听。”
  他干咳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流民...反了!”
  什么?叶行远瞠目结舌,就算早有心理预期不是什么好事,也料不到能到这地步,他强自镇定道:“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与朱凝儿说的?他们好好在修南北长渠,怎么会突然反了?”
  这不意味着之前所做一切全部前功尽弃?朱凝儿这少女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不是不想走她爹杀人放火受招安的那条路么?难道是因为自己受委屈就爆发了?要不要这么讲义气?
  是唐师偃添油加醋说得太过,还是朱凝儿自己就隐藏着反心,之前的话只是蒙蔽自己?可这也不对啊,她如今在定湖省腹地,无险可凭,就算是有了钱粮造反,但底细也已经被摸得一清二楚。
  朝廷大军一至,化为齑粉,除了连累定湖官场一起倒霉之外,朱凝儿有什么好处?这少女古灵精怪,又一肚子坏水,怎么会如此不智?
  唐师偃连忙摇手,“贤弟你会错意了,朱小姐未曾造反,造反的是她爹托塔天王朱振。如今流民分成两部,约有三成人马归属朱振麾下,如今聚集乡里,打劫大户,正打算攻打县城!”
  叶行远脑中如电光一闪,拍掌道:“这是朱凝儿的主意?她果然厉害!”
  朱振与朱凝儿虽然是父女,但是夺权之恨,不可消弭,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早晚会爆发出来。这一点叶行远也知道,只是事不关己,他当然不放在心上。
  而朱振毕竟年长,又统御流民很长时间,虽然铁杆心腹被朱凝儿射杀,但肯定还是能够笼络不少旧部。朱凝儿若是巧妙施压,作为父亲的朱振必然忍耐不下去,心中之念蠢蠢欲动,被挑拨后就会忍不住拉出旧部造反。
  这对朱凝儿来说不是坏事,一来去除了治理中的隐患,二来将唯一可以与自己争权的亲生父亲排除在队伍之外,第三才是能够帮到叶行远,简直就是一石三鸟!
  朱振造反是条死路,只有他这种看不清形势的糊涂蛋才会选择,这个时机已经不是他刚刚踏入孔雀峡的时候,拉起的人马也远没有当时的声势。
  流民以工代赈,已经成了朝廷特赏的典型,他破坏典型就是自己作死,此后绝对死无葬身之地。朱凝儿明知如此,还逼着父亲走这条路,心狠手辣可想而知。故而叶行远发出惊叹。
  经过叶行远剖析,唐师偃也为之咋舌,“我只想到这小妮子讲义气,为贤弟你不顾一切,却不曾想到居然有这等心机,着实让人心里发凉。”
  叶行远摇头笑道:“她哪里是普通的女孩子,能够统御数万流民,井井有条,手腕心机都是一等一的高明,吾辈远远不如。
  不过她既然有办法逼得朱振扯旗造反,想必也有解决的法子?你且说说看,她打算如何了局?”
  朱凝儿手段层出不穷,叶行远毕竟消息不够畅通,也不太容易设想她的后续招数,干脆就老老实实询问,不再胡乱揣测。她既然有胆子做下此等大事,必然也有收尾的手段,不如就听听她的高见,也免得自己费心思量。
  如果办法高明,叶行远正好借用来糊弄省内三位封疆,哪怕让朱凝儿再赚些好处,也都是无所谓的。
  唐师偃一脸呆滞的望着叶行远,:“贤弟说什么话来?造反大事,哪有那么轻易能够解决?我临行之前,朱小姐早有所言,说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这如何解决,还要请贤弟帮忙。”
  他顿了一顿,又道:“朱小姐说,她到底父女情深,不忍加害,若是叶公子你有办法,最好能够保住她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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