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校对)第1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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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造反便造反,好歹要有点坚决性,这样底下人才能一条心跟着你,你一开始就露出小资产阶级的软弱和动摇,谁肯服你?
  杀人放火受招安,是一条血腥和残酷的路子,一开始就得先心狠手辣,杀人放火,朱振这性子磨磨唧唧。扬旗这么久,除了不痛不痒抢了几个大户的粮食之外,再无其它动作。怪不得省中几位大员都根本没真把他放在心上,只把他看成是功劳簿上的一个机会。
  叶行远淡然笑道:“朱头领几日不见,却行此大逆之事,日后恐怕有不测之祸。今日此来,特为提醒劝告,免得头领万劫不复,也坏了我们一番香火之情。”
  这番话是他来之前就想好的,开门见山,不留余地,甚至隐隐含着威胁之意。朱振脸上的笑容僵住,面色铁青,一手抓住了桌上的茶杯,却终于还是没有扔下去。
  筵还未开,一句话就动手杀人,未免太早了些。朱振强自忍耐,咬牙道:“叶公子有什么话就爽爽快快说,我是个大老粗,不懂得那么多弯弯绕的。要是朋友,咱们就一起喝杯酒,有福同享。要是叶公子仗着官府的势头想要来强压咱们,那我又何惧一战?”
  叶行远大笑,“朱头领的性子果然好了许多。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朱头领要是于当日孔雀峡中,行今日之事,虽然没什么结局,但至少也不会如此凶险,省中官员随随便便招安,捞个你梦想中的九品巡检,倒是不难。”
  这话你还好意思说?朱振气得两肺发酸,要不是你小子三寸不烂之舌,蛊惑人心,朱振这时候就已经是官老爷了,还用得着拿命来博?
  “但是如今,时移世易,朱头领还想用当日之法来求官,这可是大凶,有杀身之祸!”叶行远危言耸听,语气却十分逼真,“你且想想,你作反已久,当初答应你的荆楚省中官员,可还有一个搭理你的?”
  朱振浑身一震,陡然僵住,他送信出去已经过去近十日,却一丝回音也无,原本想是路途遥远,也不着急,但听叶行远之言,难道说他们...已经放弃了自己?
第177章
险些乌龙
  朱振一颗心如坠冰窟之中,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茶杯,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自从以工代赈事正式成功,朱凝儿尽获流民民心,原本朱振手下的心腹都渐渐投诚过去,只有最后几个铁杆拥趸挑唆,他才咬牙拉起了队伍。
  其实离开了流民大营,吃第一顿饭的时候朱振就开始有点后悔了。在工地上有白米饭,有些许菜蔬,隔十天半月还有点肉渣子,但离开后,不说别的,粮食就得自己想办法。
  纵然劫掠了大户,但得到的补给也有限,终究得精打细算过日子。以前有朱凝儿在,这些小细节不需要他操心,现在却事无巨细,都得他做决定。焦头烂额的朱振想着就是得到当时荆楚官员的承诺,早早接受招安,混一个官身后也就不愿再多折腾了。
  如果这条路走不通,那么朱振只能咬牙攻打县城,等待以后的机会了。但是真正动手,必有死伤,朱振犹豫不决。
  想来想去,他咬牙对叶行远道:“叶公子莫要胡乱揣测,我哪有此心?我既带着兄弟们揭竿而起,那自然不会中途撒手,必要为他们挣出一份前程。”
  叶行远嗤笑道:“朱头领是执迷不悟,要一条道走到黑了?就凭你们万余流民,真能打下附近县城?就算能打得下来,又岂能守得住?”
  朱振语塞,他一直就没有完整的计划。攻打县城,其实就是一个口号,并未落到实处,就算真的要进行行动的规划,他也没有想过以后。
  定湖省是神州腹地,武备松弛,凭着人多势众,要攻打一个贫瘠的县城或许有机会,但想要守住根本就不可能。要么是劫掠一把,在朝廷军队到来之前就主动退出,躲入山林,还是化为流寇,穿州过县?朱振根本就没想过那么远。
  他只能硬撑道:“即便如此,我们本是良民,并无作乱之心,朝廷知晓我们乃是无奈。一旦我们攻下县城,震动朝野之后,必然会先遣使招安,我等也必复归田陌,不敢冒犯天军。”
  叶行远大笑,毫不留情的戳破他肥皂泡一般的幻想,“所以说不读书真可怕,历朝历代固然有招安事,但若是攻打城池,冒犯朝廷权威之后,哪一个首恶能够全身而退的?
  一众流民被无辜裹挟,或许天子降下殊恩,能够赦免他们的罪行,让他们能回归田陌,重新安顿下来。但是朱头领你,却是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虚张声势,打家劫舍,这种事朝廷能忍。但攻打县城,就是赤.裸.裸.的藐视朝廷权威,就算招安,首恶也必受伏诛,否则何以服人心?
  “哪...哪有此事?他们分明说.......”朱振面色惨白,想起这一段时间以来身边心腹鼓动之言,似乎与叶行远所说不同,但叶行远言语之中带着一股凌厉气势,他竟不自觉的信了。
  “他们自然是骗你的。”叶行远冷笑开口,“忠言逆耳,朱头领误信人言,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进不得,退不得,进一步是万丈深渊,退一步也是粉身碎骨,我是念着大家相识一场,特来探看!”
  进,攻打县城,朱振的身份自然又大变,如今只算是盗匪,转头就成了反贼,那是必死无疑。退,等待招安,却一定无人理会,只能在这定湖省中自生自灭。
  朱振雄心勃勃,但如今被叶行远条条揭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境地,难道只能等死不成?他心动神摇,握不住手中茶杯,当啷一声坠地,碎成了千千片。
  “不要!”朱振并无摔杯杀人的本意,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果决之人,此时更心神恍惚,哪里会这么决绝。生怕藏在账后的刀斧手误会,赶紧出言阻止,但话音回荡,空空落落,却并无一个人涌上来。
  我靠!叶行远吓了一跳,他也不是不明白事的人,摔杯这种号令意味着什么,书上比比皆是!
  不过又看朱振惊惶失措的表情,叶行远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是对方闹了乌龙?不过要是因为对方闹乌龙把自己害死,那可是冤哉枉也。
  等了片刻还不见有什么变化,叶行远想起朱凝儿之前所言,这才放心。便笑道:“朱头领要模仿摔杯为号,取我性命?怎么不见刀斧手?难道是连这亲信人使唤不动了吗?看来头领的处境,比我预料的更要艰难些,如今众叛亲离,却该何去何从?”
  朱振万念俱灰,他无心要杀叶行远,但自己手下所谓亲信也都不可靠,这让他彻底失去了信心。他瘫倒在椅子里面,口中只喃喃自语道:“竟然如此...那我可如何是好?”
  叶行远神秘一笑,凑近了朱振,“朱头领何必担心,我今日此来,便是为头领你指一条明路。若听我之计,不但能顺利渡过这杀身之祸,更能够富贵延绵,福泽后世,必能如头领之愿。”
  朱振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想起叶行远“及时雨”之名,不禁心中涌起几分信心,惊喜问道:“叶大哥救我!是我早先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哥哥,求哥哥不计前嫌,给我一条生路!”
  他的称呼切换起来倒是轻松自如,一旦有好处,不顾年纪,这哥哥又叫得亲热。叶行远一阵恶寒,但遇到这等见风使舵的小人,也只能无奈微笑。
  山脊之上,朱凝儿迎风而立,双眉微蹙,遥遥望着营中景象。有人蹑手蹑脚的上来,低声向她报告:“小姐,适才乃是误会,朱头领误摔茶杯,并无加害叶公子之意,如今已经平息下来了。”
  朱凝儿点头,“我就知道爹爹没有这胆色,只是叶公子进营已久,居然还未翻脸离去,他当真找到了说服爹爹的办法?”
  那人正是朱振身边心腹,他早就为朱凝儿所收买,是埋在朱振身边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他挠头道:“此事我们也不知,叶公子与朱头领最后压低了声音,却不知道具体说些什么。”
  朱凝儿脸上涌现好奇,虽然她也预料到叶行远既然敢单身前来,一定有自己的办法,但具体如何终究不知。她心中感慨,主公真是能人所不能,不知用什么手段,真是无从揣测。
  “小姐,朱头领将叶公子送出来了!”心腹眼尖,远远的望见朱振点头哈腰,将叶行远送出大帐,虽看不清表情,但从动作身形上就显得非常谄媚,不由也是大奇。
  朱振对叶行远恨之入骨,他也是一清二楚,说迫于形势,朱振不敢杀叶行远,那他相信。但是前倨后恭,竟然如此低声下气,到底叶行远对他施了什么神通?
  “秀才有清心圣音神通,可以劝人向善,难道是这叶行远以神通说服头领?”心腹也是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明白。
  朱凝儿摇头苦笑,“叶公子有鬼神莫测之能,但绝非是用神通制服我爹。我爹虽不成器,但毕竟统御万余流民,名无品阶,实有天命加护,这种神通是奈何不得他的。”
  要是一个秀才用清心圣音神通就能劝服万人贼首,那这世界上也就没有人会造反了,早就被朝廷劝得服服帖帖。
  心腹也知道这必不可能,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叶行远到底怎么做到,这才能胡乱猜测在虚无缥缈的神通之上。
  “不必瞎猜了。”朱凝儿看了看叶行远行进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一会儿他必过来与我商量。我想也是,想要说服我爹,若无我的合作是不可能的。”
  这份自信来自于实力,叶行远要解决朱振的问题,最关键的就是给他找一条出路。叶行远毕竟是人而不是神,绝不可能不借助朱凝儿现在掌握的流民力量。
  我对主公还是有用的!看着叶行远疾驰而来的身影,朱凝儿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自豪的情绪。她挥手斥退了旁人,静静的站在山顶,等着叶行远赶来。
  叶行远远远就看见了朱凝儿白衣飘飘的身影,知道对方是故意在等他,心中也不由暗自感慨。这个少女真不是省油的灯,才智谋略之高,让他都叹为观止,若是在乱世,就凭她揣测人心的能力,必能有一席之地。
  不过这种人才更好打交道,交流起来不累,总比对付朱振又吓又哄要来得轻松。奔到朱凝儿面前,叶行远勒住缰绳,点头笑道:“我知道你会在这里,我与令尊已经谈妥了,能为他找一条出路。”
  果然是如此。朱凝儿心中倾佩,“叔叔神机妙算,凝儿不能及也。不知这出路要凝儿做些什么,请尽管吩咐。”
  真好打交道。叶行远更是觉得舒服,跟朱凝儿谈话,自己都不需要多说什么,对方就能把握重点。他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主意,当然要各方面合作才能成功。
  这一次若能做成,对叶行远来说也是一石二鸟,对朱家父女来说,更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他一跃而下马背,淡然笑道:“朱小姐如今已是流民之主,这几年修建南北长渠之时,这数万人都会对你言听计从。你想不想要之后这种言听计从,能够持续的维持下去,一直把握住这权柄?”
  朱凝儿浑身剧震,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主公是在说些什么,这可不是暗示了,已经是在明确的给她下指示了吧?
第178章
管它真假
  叶行远前往流民营地已有四日,期间并无消息回来,省城之中的几位大人反应不一。布政使潘大人最清楚他的本事,但却也无从揣测他的办法,难免有些焦躁。
  流民首领这次举旗造反,威胁府县,这已经是不赦大罪,就算朝廷下旨招安,首恶也不能不诛除。
  而且叶行远是自行前往,别说朝廷的旨意,便是省内官府都不曾通过气。所以他也不可能给流民什么新承诺,对方自然不会自投罗网。
  潘大人正与金师爷皱眉推敲之间,外界却突然乱哄哄的,又有幕僚进来叫道:“大事不好了!南北长渠北段大片坍塌,坏了一大段,堪称是祸不单行!”
  什么?饶是潘大人见惯风浪,这时也忍不住霍然立起,手指关节都不禁微微颤抖。叶行远前往流民处解决问题,本来他是抱着极大的希望,如今问题尚未解决,怎么又添此不测之祸!
  南北长渠、驿道建设,乃是布政使潘大人的基本盘,即使有流民小规模作乱,也抹煞不了他前期的功劳,所以他一直是稳坐钓鱼台,不像抚台、臬台这般急切。
  但如今工程出了事故,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如果因此导致南北长渠停工,那可就是前功尽弃,力主以工代赈的潘大人说不得还得负起责任。他该如何向朝廷,向出钱的诸位商户交代?
  便急急问道:“可有人伤亡?损失几何?”
  要是死的人多,这事就不能善了,要是死伤少,或许还能够想办法将此事压下去。众幕僚面面相觑,他们是着急第一时间来报告,具体详情倒还未曾得知。
  潘大人看他们颟顸无能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拍案道:“还不速速去给本官查清楚!”
  不说潘大人气急败坏,这消息同时送达到了巡抚胡大人与按察使万大人的案头。两人震惊之余,也不由都是急出了一身冷汗。
  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一小撮野心分子作乱,这固然是麻烦,但只要运作的好,也未必就不是抢功劳的好机会。但这工程出事却坏了根本,这样一来,流民问题又变成了三位大人同时面临的外患,逼得他们不得不暂时捐弃前嫌,想办法合作。
  抚台大人无奈之下,不得不召集藩台、臬台一起商量。三位大人齐聚一堂,看着面前的回报,心中滋味难言。
  “出了这等事,看来便是叶公子他也不可能力挽狂澜了,还是得吾辈想办法解决才是。”良久,终究是品阶最高的胡大人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三位大人虽然不睦,但涉及省内官场的根本利益,却不得不站在同一战线。万大人冷脸道:“我起初便不赞成以工代赈,当务之急,只有停了南北长渠工程,礼送流民出境,迅速了结此事才好。”
  潘大人当然不能同意,反驳道:“臬台说得轻巧,之前流民入境,按察使司便束手无策,如今工程出事才来马后炮,又有何用?当初送不走瘟神,如今便能送得走?”
  万大人沉声道:“送不走也得想办法送!你让这数万流民驻留省中,随时便可能爆发民乱,到时候你担当得起吗?”
  “够了!”听他们还没说两句话就开始针锋相对,胡大人只觉得一阵头疼,开口阻止,“如今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本官在此坐镇,若是流民生变,我们三人谁也跑不了,还是静下心来想想解决办法,莫作口舌之争!”
  胡大人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太贪功,回来还是回得早了。要是干脆在京中待到秋后,怎么也轮不上自己来背这黑锅,藩台臬台争破了头都不关他的事。
  可惜现在自己已经在省内,想走都走不掉,只有尽可能将此事平息下来,方才能保住头上的乌纱。
  他这一日也是与众幕僚商量,殚精竭虑,思来想去最靠谱的办法还是要继续南北长渠建设,尽可能的处理这次坍塌事故的影响,所以他的立场倒是更偏于藩台一方。
  万大人其实也知道厉害,只是习惯性的要将自己撇清,顺便与藩台相争而已,如今抚台都发了话,也就偃旗息鼓,一起皱眉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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