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校对)第1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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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幻境变革
  火烧无名峡谷,狙杀秦霖之后,叶行远一边上表朝廷请罪,一边却毫不客气的接管了邻县管理处置事宜。这两月间西北都乱了起来,朝廷根本管不过来,秦霖既死,也没有派出继任的知县。
  在这个空当,叶行远便依照平川县的模式,用邹海收服晋山县的流民,扔按前法,部分青壮出门,少数留下编练团练,老弱妇孺家中务农。
  这法子卓有成效,第一年虽然是艰苦些,但勉勉强强也过了冬。朝廷时有时无的赈济,秋收时候所获无多的收成,再加上男人在外捎回来的少部分粮食,让两县与相邻诸县比起来要好得多了。
  虽然依旧无法避免有人冻饿而死,但叶行远已经算是尽心尽力,县民们提起他来,哪个不心悦诚服的叫一声“青天大老爷”。
  第二年干旱依旧,春播之时,叶行远依旧让人出外。不过这一次留下的青壮稍微更多些,一方面是为了防备周围乱相,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进行一些小而可行的灌溉水利工程。
  看平川、晋山两县相对平和,周边诸县但凡还能有些控制力的地方官员都来取经,叶行远处置流民的方式,渐渐也就有人模仿,在西北一地传播开来。
  两三年间流民事渐趋平息,动乱虽然还有,但县城核心处,大多都恢复了治安。因此功得酬,叶行远火线提拔,节节升官。
  叶行远知道目前应对流民之法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就像是走钢丝一样尽力维持着平衡,但只要再来一次比较大的灾害,本来就脆弱的官民关系和初步建立起来的信任就会崩溃。
  他既掌一府之地,行事手段就多了许多,尤其是西北之地虽贫瘠,矿藏却丰富。叶行远大刀阔斧,再留下一拨青壮,勘探新矿,收缴私开小矿,连成一片。
  官方出面,开大矿,招募矿工,管吃管住严格管束,再以矿业所得之暴利,大规模的从南方购买粮食囤积。这个过程之中,叶行远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成了颇为残酷的资本家,矿工只能保持最低水平线的温饱,却要进行长时间高强度高危险的劳动。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叶行远知道时不我待,西北一地能够消化吸纳、养活那么多失地农民的产业就只有矿业,而缺乏机械挖掘和现代采矿方法的情况之下,只能靠巨量的人力消耗。
  收获即使全部用于向南面采购粮食,面对将要到来的乱世,叶行远仍然担心觉得不敷使用。
  这一招当然也被周边的地方官学了去,可惜他们并无叶行远的救世之心也没有这种觉悟,开设矿藏无非是为了私人捞钱,手段苛酷,更是对矿工压榨极狠。
  不几年间,流民暴乱倒是减少了,但矿工的反抗活动却此起彼伏,矛盾极为激化。这主要还是因为其余开矿的地方官员,哪有叶行远拼了命囤积粮食的心态,一到荒年,矿工连口热面汤都喝不上,还要下矿坑十几个时辰,哪里有人受得了?
  愤然反抗,杀死矿监揭竿而起之事时有发生,只有叶行远治下之地幸免于难。有些不愿落草之人就纷纷前来投奔,以至于这种灾荒之年,叶行远治下的丁口反而是有了异常的增长。
  这种时候朝廷自然不吝封赏,叶行远连升三级,就像是坐火箭一样升官,不到而立之年,便做到了一省督抚,到后来更是督师西北,全权管理三省地方。
  到这个时候叶行远也开始感觉到诧异,按常理来说,策论考试的推演幻境哪有那么长时间的?理论上治理一县之地已经是极限,毕竟秀才的见识有限,能够由小见大处理地方实务已是难得,这种不停升官的趋势下去,难道最后他要领导改朝换代,当上皇帝不成?
  腰间的宇宙锋宝剑嗡嗡作响,似乎是对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大加赞赏。叶行远却清醒得很,这归根结底不过是省试考举人的一次策论考试,他可断不能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难道最后策论是要发展自己实力,慢慢种田,然后平推天下?这东西写出来,就算确实对平流民有极佳效果,你看有哪个考官敢给他过关?不直接搋夺功名逐出考场已经算是爱护后进了,遇上较真一点的,说不得还要以心怀怨望图谋不轨的罪名来治他。
  造反的事不能做,叶行远也就正心诚意,既然掌此大权,只想着如何将治理流民事做到完美。西北三省矿业大兴,吸纳了大半的青壮,只要这矿业不垮,西北就垮不下去。
  只是如今叶行远放眼全国,他知道大乾朝的覆灭是多方面因素的综合,虽然爆发点在西北流民,但其他地方也是危在旦夕。西北暂时遏制,那其它地方的矛盾就更显突出,一旦爆发乱事,难以收购到粮食,叶行远脆弱的工业体系也会随之崩溃,到时候的暴乱他也无力阻止。
  在这个前提之下,叶行远不敢怠慢,一方面继续大干快上的发展西部矿业,另一方面自己却得马不停蹄的与各方利益团体勾结,确保经济和粮食的生命线。
  于是叶行远搞出了酿酒、玻璃以及奢侈品工业,用于与北面的妖族、南面的地方豪族和海商交易,同时用大量金钱贿赂京官——他原本是文科生,要让他在现实世界搞出这些东西几乎是不可能,但在幻境之中,只要他有这么一个大概的理念,在高手匠人的协作之下,就轻而易举的实现了。
  当然单纯的贸易逆差不足以形成一个稳定的商业体系,叶行远无私的向江南豪族传递丝织技术,发明了各种纺织机,用于大幅度提升江南的手工业基础。这样在西北矿业渐趋饱和的情况之下,各地青壮甚至闲居的健康妇女又有了一个去处,大大增强了社会的稳定性。
  而针对东北妖族,叶行远的想法是将他们扶植成为粮食生产基地,事实上大乾朝的末期东北一地的农业已经开始发展,毕竟妖族发展多年,他们也需要吃饭,开垦和播种技术的传播更加速了这一过程。
  数年之后,东北虽然未能成为粮仓,但也成叶行远重要的粮食供应商,每年从叶行远这里得到大笔的银两、美酒和其它奢侈品,妖族的王公贵族纸醉金迷骄奢.淫.逸,过得可比京中贵族,原本有几个野心家的心思也淡了,不知不觉竟是把东北的矛盾给渐渐平息。
  因为工业品的增加,海商的积极性也大幅度提高,江南一地每月都有数百船队出航,远去大洋诸国,贩卖茶叶、丝绸、瓷器以及各种奢侈品,从国外买回来宝石、金银等物,获利可以十倍百倍计算。
  此后因为蛮夷小邦眼热中原上国的财富,海贼四起,东南方海域不太平,朝廷昏聩不理,海商那些后台江南豪族哪里肯依,反正天高皇帝远,他们便在东南诸岛建立海军,剿灭海贼,风气为之一清。
  有一必有二,海军强盛,航海也就有了大发展,海上商队抵达更远的大陆,进行更大的贸易,凭着工业品上的断代优势,这种贸易近乎掠夺和剥削。不知不觉之中,海外诸邦渐渐成了大乾朝的经济殖民地。
  靠着这些殖民地的不断输血,大乾朝尽管有着各种内忧外患,恰如风中之烛,却依旧一直古怪的维持下来,等到本该灭亡的二十年后依旧在撒欢,未见有灭亡之相。
  再过三十年,虽然西北、江南都各自经营的如铁通江山一般,渐渐不听朝廷的号令,但毕竟名义上还是服从皇族,大乾朝仍然在延续。
  国中虽然不能说是国泰民安,大灾小灾仍然不断,贫富悬殊,斗争不绝,但却一扫旧时代的陈腐,有一种新时代的气息在洋溢。
  叶行远已近古稀之年,封太师、国公,赐九锡,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其余封赏不计其数,可说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若是以往,这种功高震主的家伙,早就该被兔死狗烹了。但十几年前,叶行远会同朝中、江南诸位大佬,推参议元老制,虽然不能说是完全遏制皇权,但对于他这种位极人臣的人物来说,至少有了自保之道。
  他安坐于家中书房,看日光透过冰纹的窗格,照在地面斑斑驳驳。不知不觉,一枕黄粱,这一世竟如此无常。
  贡院之中,日刚偏斜。
  大多数的考生都已经从推演幻境之中醒来,或是沮丧,或是兴奋,一篇策论已然于梦中完成,考官收取,先行糊名。
  只有叶行远依旧是紧闭双目,脑袋轻轻一点一点,兀自沉睡未醒。他身周已经不再是青色雾气,而是纯金色,萦绕旋转不停,肃穆而威严。
  王学政看了看天色,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时间将至,诸位考官准备收卷。没有完成策论者,当以弃权计。”
  他虽然没看叶行远一眼,但如今贡院之中只有叶行远一人尚未完成,诸考官哪里能猜不到是针对。边有人苦劝道:“而今只有一位叶生员尚未完成,只他浑身金气耀眼,必是不世之策。虽然延搁,但人才难得,还请大宗师三思!”
第192章
三千年罕有之事
  省试的策论在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像叶行远用时这么长,因为推演空间虽然起自天机,但是其丰沛性与细节终究还是来自于考生自己的见识。
  一个秀才的见识有限,推演空间的变化充其量在一县方圆,历时数年,便可告完结。就算是刻意要拉长时间,也没有东西可以填充。
  而叶行远却不同,他两世为人,尤其是在信息爆炸的时代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的见识岂是轩辕世界这些普通秀才可比?
  这才是能够推动叶行远在推演空间之中纵横天下的基础,但这也同样让他的策论时间超过了省试的限制。这不像会试,策论时间整整有三天,在省试的策论考试之中,还从来没有超时的先例。
  王学政望着叶行远身周的金气,摇头叹息道:“本官何尝不知道这是一篇好文章,但省试有其规矩。考试策论,考核的除了才子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对规矩的认知。
  为人为官,第一便得讲规矩,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秀才不明其理,岂能成为举人?罢了,本官颇怜此生员之才,你们燃起线香,再给他一炷香时间,这已经是本官的最大权限。若是拖延再久,连我都要被朝廷问罪!”
  这番话讲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省试规矩森严,并非主考可以随便改变。一时间众考官也默然无语,只焦急万分,为了叶行远捏一把汗。
  王学政内心却暗自得意,这种特例若是他力保,所谓朝廷问罪根本不可能。但他就是刻意用规矩来压制叶行远,还要故作大方,给他一炷香的时间,免显不近人情。
  事实上叶行远此时应该还在这策论的高潮,想要仓促结尾还早得很,等到一炷香燃尽,王学政自可借口时间已到,取消他的资格!
  叶行远暂时还不知道外面情况,依旧安坐于幻境宅中。此时推演空间之中的叶行远已经满头白发,却仍精神矍铄,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卷宗,就在一隅之地暗掌天下大势。
  “太师,有位神人下凡求见。”正当叶行远研判情势,推想下一步行动的时候,手下匆匆过来禀报。叶行远一怔,身为朝中大员,时常有沟通神人之责,偶然有神人下凡来见也不奇怪。只是今日并无天人感应,这神人来得突兀。
  叶行远漫不经心点头道:“快请进来。”手下应命,不一会儿领着一个高冠羽士入内,一进门就大笑道:“太师数十年富贵,还记得故人否?”
  叶行远仔细端详此羽士面貌,依稀有些面熟,突然想起此人便是臬台身边的刁师爷,他曾经在鸦神庙中远远见过一面。当时虽未详谈,但却此人面有黑痣样貌特殊,倒是记得。
  藩台之外,臬台也派人来了?叶行远虽然在这幻境之中过了几十年,但毕竟只是浮光掠影,并无真正的深入。秀才心志坚定,也不会被迷了神智,不至于忘了现实,便笑道:“原来是刁师爷,怎么来这里?”
  要混进省试推演幻境,即使对于省内大员来说也并非易事。好在按察使负责考场的秩序,他想要动手脚终究有机会。刁师爷说话,就要比潘大人派来的神使入梦来得从容许多。
  刁师爷见叶行远认出了他,便拱手道:“叶公子,此时情况紧急,我也不能多说。你在这幻境之中数十春秋,可知外界光阴变化?此时日已西沉,考试的时间已经到了。
  王学政因为当初被我家大人逼着发榜撤榜,让公子你过科考,心中记恨,如今便在贡院之中燃起线香,下令若是一炷香时间之内你若不出,便要取消你省试的资格!”
  王学政恁的可恶!叶行远虽然人在幻境之中,但做下如许多大事,平流民保大乾朝延几十载国运,这一篇梦中策论出来,必然是了不得的文章。
  王学政此人睚眦必报,居然想在这种地方来卡他,简直是自取其辱!叶行远按下恼怒,笑了笑道:“多谢师爷提醒,此事我心里有数,必不会让小人得逞。”
  他太师当久了,言语也颇具威严,刁师爷只觉得官威甚重。虽然明知对方不过只是一介秀才,但心中还是不由起敬畏之心,比之面见臬台更觉压力,一时之间也不敢多说,喏喏而退。
  叶行远见刁师爷走了,看看窗外天色,一笑将桌上的诸多卷宗拂落在地,沉声吩咐道:“来人,为我磨墨!”
  有娇俏灵巧的小婢应声,怯生生的捧着比她肩膀还宽的砚台,举过头顶,安放在叶行远书桌之上,低头为他磨墨。
  叶行远自取了一支狼豪,铺开桃花洒金纸,笔走龙蛇,不过片刻功夫,便将文章写了大半。与其说这是应对流民的策论,不如说这是推演幻境之中他一生的总结。
  忽然窗外有急促的钟声响起,仿佛是在催促叶行远。这想必就是时间的限制,很快这天机所演化的幻境就要消失不见,四面书架、房舍、树木都渐渐变得朦胧,面前的小婢也是若隐若现。
  当叶行远的文章写到最后一段的时候,只见四面俱空,小婢泪眼朦胧,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只有他一人一笔,立于天地之间。
  远处有一人遥遥走来,拍手笑道:“叶公子,此时危急,可要本官祝你一臂之力否?”
  叶行远定睛一看,只见此人身穿大红官服,长须飘动,不怒自威。他心中一动,便行礼道:“莫不是抚台大人亲至?学生何德何能,能得抚台垂顾?”
  这是巡抚胡大人亲自来了,这倒是叶行远都未曾想到的礼遇。不过在定湖省中,大约也只有抚台大人能够在省试之中亲身而至,其余藩台、臬台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胡大人微微颔首,“叶公子,如今王学政苛刻,你此时文章纵成,只怕也赶不及在一炷香时间之内退出。为今之计,只有本官出面,压住王学政,你意下如何?”
  身为一省巡抚,胡大人亲自来此,态度已经非常明显,话也就不用说得太明。省试大典,非一般人可以干涉,除了学政之外,大概也只有巡抚能够为叶行远说那么两句话。
  胡大人出面,这也就意味着叶行远倒向了巡抚一方,在三方角力之中选择了自己的立场。叶行远淡笑道:“多谢大人好意,只是省试森严,学生不过庸人,不敢拖累大人。”
  这便是婉拒了,胡大人城府纵深,也不由一惊道:“叶公子,你可知此时不同以往,若是王学政真铁下心来公事公办,你今年省试便过不了关,岂不可惜?”
  叶行远身周金气冲天,胡大人虽然不知道他策论的内容,但知道必是惊世之作。一方面是为了流民祥瑞之事要拉他一伙,另一方面,也是在意他的才华,决心拉拢。
  没想到这小子不识抬举,竟然就这么拒绝了自己的好意,到这种时候,叶行远难道还有翻盘的手段?胡大人见叶行远坚决摇头,他也不能多说,瞧见天边夕阳如血,叹息而退。
  陡然间钟声再响。四面狂风暴雨,天崩地裂,如世界末日一般景象。叶行远淡淡望了一眼,闭目养神,睁眼之时从容运笔,将文章的最后一段完成。
  轰隆隆!雷声震耳欲聋,这个虚幻的空间就像是琉璃一般破碎,分崩离析,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叶行远的文章化为一点金光,恰如暴风雨中的蝴蝶振翅而飞,直上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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