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校对)第1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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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兆不灭,北直不兴。北直不亡,天下不盛!这位兄台,你还在指望朝中大人,那可是错得很了!”
  京兆府在北直省的范围之内,但不受统属,反而是北直省不断供养京兆。尤其是各种农作物、矿藏,都是优先供给了京兆之后,才能留下点残羹冷炙给北直。
  北直省人一向叫屈,自觉被京兆府吸血吸得太狠,故此有京兆不灭,北直不兴之言。
  然而京兆固然是吸北直之血,但北直也是源源不断的截留进京的物资,无论是漕运、陆运、海运,粮食、财货等入京,都得经北直一道损折,如此一来,仿佛又是以天下之力奉北直省了。
  故此又有人说北直不亡,天下不盛。
  这两句话读书人私下经常会有提及,但也没想到竟有人这么不忌讳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叶行远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青衫读书人面貌约莫二十来岁年纪,头发却有些花白,咬牙切齿,满面的忧国忧民。
  这是遇上这时代的愤青了?叶行远对这种口气倒甚为熟悉,他有个大学舍友就经常骂政府骂社会,年纪轻轻就少白头。叶行远一向觉得是操心过甚所致,引以为戒。
  轩辕世界其实这种愤青也是特产,听说京城尤其多,只是叶行远很少出门,并不曾交往过,因此倒觉新鲜。而且此人口音熟悉,倒像是定湖荆楚一带之人。
  叶行远笑道:“圣人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天下大事,自有朝廷打理,兄台既有救民之心,自可投身科举一展才华,日后也可造福于民。”
  他说话也刻意露出了几分乡音,那书生一听甚为得意,点头道:“这个自然,我自前岁赴京,愈见世间不公之事,愈是发奋读书不敢有一刻放松,正要求三月会试一举得中,好报效乡里。”
  书生顿了一顿又问道:“听贤弟口音,莫非也是定湖省人士?不知仙乡何处?”
  果然是他乡遇故知,京城甚大,定湖省人不多,遇到个老乡虽然脾气有点怪癖,但叶行远也挺高兴。尤其听他之言也是一位举人,便不敢怠慢,拱手道;“原来是前辈,在下乃定湖省汉江府归阳县叶行远,也是进京来赴会试的,不意这般巧遇到同乡,请教兄台贵姓台甫?”
  那书生听得叶行远名字,却把眉头一皱,面色有几分阴晴不定,“你便是今科的解元叶行远?”
  叶行远一怔,这人之前态度还颇为和蔼,听到他名字之后反而不豫,难道说有什么宿怨?按说经过周知县一役之后,本县的士子都被他统统打服了啊?难道是在府城或是省城中结下的冤家?
  他点头道:“侥幸头名,算不得什么。”
  那书生冷笑一声,“原来是你,怪不得如此天真。听说你在乡中不敬前贤,仗恃自己才高,一味欺压前辈?又听说你献祥瑞进京,行幸进奸佞之事,得封爵位,为士林之耻,是也不是?”
  这还真是有过节啊!话还没说完,便劈头盖脸一阵乱骂,称呼你一声前辈,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叶行远不是忍气吞声之辈,反驳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先。在下尊圣人之言,凡有真才实学的前辈,从不敢有丝毫轻忽。
  至于进献祥瑞,乃是抚台、藩台、臬台三位大人指派,乃是一省百姓心声。昔日圣人也随百姓献祥瑞于天命人皇之前,难道这也是奸佞之行么?”
  那书生哑然,只乱骂道:“真是牙尖嘴利!怪不得县中好友都寄信于我,说你不成体统!归阳县有你这么个读书人,真是愧煞我也!”
  此人还真是同乡?从言语之中听来,他也该是归阳县的举人,叶行远自忖归阳县大部分的读书种子他都认识或有耳闻,这个年轻的举子又是哪个?
  叶行远仔细回想,突然间想起一个人来,瞬时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只漫不经心问道:“兄台也是归阳县人?莫非是陈简陈前辈么?”
第232章
大人不记小人过
  同为归阳县的举人,这个年纪又在京中。这么一归纳,只剩下一个答案,便是归阳县“前”天才陈简。之所以要加一个“前”字,不仅是因为他如今年纪大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名声完全被叶行远盖过。
  如今提起归阳县的才子,都知道智斗知县叶公子,谁也记得弱冠中举的陈简?
  叶行远还是因为欧阳举人的书信言及此人在京,或可叙同乡之谊,这才记起。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对方明显对自己不怀善意,所谓“同乡之谊”那就不知何处说起。
  那书生面色一沉道:“我便是陈简,前辈可不敢当,如今叶公子已经是富贵中人,与我辈读书人不相为伍!”
  陈简内心是非常骄傲的,他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以前归阳县中士子与他通信,前辈都是青眼有加,晚辈都是五体投地,都说他是进士之才,也是归阳县士林的希望。
  但是在叶行远横空出世之后,这些赞誉全都转移到了他的头上,陈简本身就对此人先入为主的没有好感。何况颇有不少人写信给陈简,言辞之中对叶行远诸多牢骚,最典型的便是他的故交好友俞秀才。
  俞秀才本来就与叶行远起过冲突,又因为是铁杆周知县派,在周知县妖怪身份泄漏之后,甚至在县中都呆不下去了。只能借游学为名,躲出去避风头,他不怪自己有眼无珠,只怪叶行远坏他好事,累得他没了拔贡补进国子监的机会。
  俞秀才骂叶行远最为不堪,陈简原本还将信将疑,但是叶行远在省试之中夺得解元,又护送祥瑞进京,得了爵位。这本身就对陈简造成了无形的压力,而且这种求幸进之行还颇犯读书人的忌讳,因此陈简终于对叶行远深恶痛绝,明知他就住在驿馆,作为同乡前辈也未来拜访。
  没想到居然在这元宵灯会上偶遇,今日陈简原本就多喝了几杯酒,心气不顺,对叶行远那是丝毫不客气。
  话不投机半句多,叶行远本来也是看在同乡面上才问他一句,看他根本不想好好说话,你说不相为伍,那边分道扬镳。回头对朱凝儿笑道:“我们往那边看灯去。”
  陈简说不相为伍当然只是气话,他想着叶行远要么振聋发聩,愧悔致歉。要么就出言反驳,自己刚好可以再狠狠教训他一顿。
  没想到叶行远毫无反应,转身就走,这让陈简就像是全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有心想要再多说几句,但话已出口,再啰嗦显得太刻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行远扬长而去,胸闷之极。
  朱凝儿随着叶行远走远了,这才问道:“主公,这人如此无礼,主公怎不骂他?”
  叶行远笑道:“万言不如一默,这时候他心中气不顺,比我骂他十句百句还要难受。再说这等人物岂能值得我一骂?”
  如果是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叶行远对这位年轻举人必然要重视许多。他想起来当初第一次去见俞秀才的时候就见过这人的题字挂在俞家,当时的心情已记不清了,但总该有几分欣羡。
  但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早已经物换星移,叶行远现在同样是举人,还是定湖省第一名解元。年纪比陈简轻,成绩比陈简好,身上还有一个陈简一辈子都未必能梦得到的爵位。
  自己已经远远把旁人甩在身后,要是这人客客气气,或许还能攀谈几句,既然他这般冥顽不灵,我认识你是谁?叶行远根本不屑去为这些蝼蚁浪费时间。
  朱凝儿越发佩服叶行远的淡定,回想起陈简涨红了的面庞,不由也被逗乐了噗嗤一笑道:“果然如主公所言,本来我还想小小教训他一番,如此倒也省了。”
  她挥了挥手,暗影之中有几个穿着短靠的人各自散了。叶行远惊问道:“这是什么人?你不会把定湖的人马拉到京城了吧?这天子脚下,你可不要胡来。”
  朱凝儿道:“这只是鸦神信众,在京中结识的,他们虔信鸦神。主公你作为鸦神的使者,若是为人所侮,那他们自要动手的,并非是我所指派。”
  叶行远哪里肯信,这些人分明看上去对朱凝儿俯首帖耳,这小姑娘才来几天就拉起了一干人马?这可真是让人骇然,叶行远决定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好好与这小姑娘说道说道,免得某天早上醒来突然发现黄袍加身还不自知!
  他们穿过汹涌人潮,绕过大相国寺,只见前方一片小树林,树枝上犹有残雪未化,零零散散挂了几串彩灯,不失热闹。
  “这片林地便是我们买下来的地方。”朱凝儿信手指了指,又道:“过了正月,便找人砍伐树木,奠定地基,准备开工。”
  叶行远看了一下地势,此处紧靠京城中最热闹的地点之一大相国寺,毗邻杨柳河,原本就该是十分繁华所在。只是乏人开发,这才只是一片荒林。
  一旦建成鸦神庙,不说香火压倒大相国寺,至少也能分润一二,这对于鸦神教来说,果然是极有面子的总坛。便笑道:“你真有本事,这样的地块也能拿到......”
  朱凝儿得叶行远夸奖,喜不自胜,脸上浮现两朵红晕道:“多赖主公洪福,我们只是运气好罢了,这片土地原本是一位施主所有。他自听闻鸦神祥瑞出世,福至心灵,改信鸦神,这才折价将这祖上的地块让与我等。我这几日也多看京中各处地皮,还是这里最好。”
  为宗教疯狂的人很多,叶行远也没去多想,何况再有麻烦,第一个挡枪的肯定还得是鸦神本身。叶行远不过是跑腿而已,现在复兴香火差不多已经完成了,他的好处还没怎么拿到,当然也不会更积极主动的去帮忙为其考虑。
  何况朱凝儿心思缜密,她办事也不会有什么纰漏。
  “这地块确实不错,你作主便是,这鸦神教内诸事,以后不必问我,你可自决。”叶行远想了想,他把朱凝儿捧为鸦神教圣女,一方面是因为她在作为前期信众主体的流民之中本有威信,管控便宜。二来也有将这神道事务撇清的意思,借祥瑞一次已经够了,叶行远作为圣人门下,可不想与神道有太多的接触。
  朱凝儿却只当他是放权,兴奋点头道:“必不负主公所托。”
  叶行远与他说不明白,只能叹口气,“如今我们地方也看过了,差不多便回去吧。”
  朱凝儿眼珠子骨碌一转,难得有独处机会,她笑靥如花道:“今日乃是元宵佳节,灯会又以大相国寺为盛,来都来了,不如陪侄女儿多逛一会儿?”
  她拉紧了叶行远的胳膊,仗着自己年纪小,不顾男女之防,把胸脯都贴到了叶行远手臂上。叶行远感觉到温软的突起,连忙抽手道:“也罢,你毕竟还是小孩儿,多玩一会儿便是。”
  这时候朱凝儿才显现一点少女本色,叶行远巴不得她能恢复正常,免得整天想着谋逆杀伐,还要把自己拖下水。他见前方一片灯海,有人闹闹嚷嚷在猜谜,便领着朱凝儿前往,一路道:“相国寺灯谜之会素有名声,你一向聪慧,不妨去赢些彩头。”
  书中有载:“元宵佳节,帝城不夜。春宵赏灯之会,百戏杂陈,诗谜书于灯,映于烛,列于通衢,任人猜度,所以称为灯谜。”起初绢灯剪写诗词,时富讥笑,及画人物,藏头隐语,及旧京诨语戏弄行人。
  如今这几年风气好了,又承平日久,不少人家的灯谜之下都列出彩物,猜中灯谜者便可取去,以此为乐。
  除了大相国寺门口广场之外,对面的杨柳河上还有无数画舫挂满彩灯,也是各家做的灯谜会,只待有缘人来破解。
  叶行远与朱凝儿穿过人群,一路瞧去,只见大多数灯谜文字浅显,偏于俚俗,便有些不屑,只走马观花掠过。朱凝儿兴致勃勃,猜了好几个,中了些彩物,欢呼雀跃不止。
  路边有人道:“这相国寺的灯谜会不过如此,要就这个水平,未免让我辈读书人失望啊。”
  旁边有知晓的,开口与他解释,“这位读书相公想必是外地人。相国寺广场上的灯谜是为吾等稍识得两个字的老百姓准备的,要是想玩文绉绉的诗迷,还是得上杨柳河上画舫。”
  有人补充道:“画舫之上,有射虎社诸君每年苦思冥想的几个极难之谜,若是有人能解,彩金不菲。今年更听说有美人相伴,故此名士文人们都上船去了。你们若是嫌弃此地灯谜太易,也赶紧去吧!”
  一开始那读书人连破十谜,抱了一怀的彩物,原本正自得意。听人一说哈哈大笑,将那些彩物分赠身边几人,急急往画舫的方向去了。
  朱凝儿扯了扯叶行远的衣角道:“主公,听起来甚是有趣,我们也去看看?”
  叶行远心道看看热闹应该不会惹出什么事来,看着朱凝儿殷切的眼神,自己也心中有些好奇,便点头答应,与朱凝儿一起闲步逛向杨柳河畔。
第233章
连中三谜
  走到近前,看每艘画舫上除了挂满花灯,船头还挂着木牌,写明“竹西社”、“浮萍社”等等。叶行远知道这些都是京中谜社的名字,看来是每艘画舫都是不同谜社雇佣。
  有两个中年文士站在河边,瞧见叶行远和朱凝儿走来,笑着迎上来道:“这位公子可是要上画舫解谜?今日我射虎社又大破其余诸社,其余诸舫不值一观,便随我们上射虎舫吧?”
  叶行远一怔,举目望去,果然见大部分画舫上空无一人,悬挂的花灯上贴着灯谜的红纸大多也已经被挑下,这意味着这灯谜已为人所破。
  只有中间一艘最气派的画舫张灯结彩人声鼎沸,正是射虎社的大船。射虎社似乎是京中最大的谜社,想不到竟然有此实力横扫其余几家,听这两人的口气,这似乎还不是第一次了。
  谜语这东西就是硬实力,没法作假,你苦心积虑想出来的谜语,没过多久就被人猜个精光,偏你又猜不出别人的谜语,那就只能黯然认输。
  这种压倒性的差距,也意味着射虎社诸人的谜语水平要比其他诸社高上不止一个层次。叶行远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来,朱凝儿这时候发问道:“不知射虎社中谜语是何彩物?”
  那两中年人大笑,“小姑娘倒是自信,射虎舫中灯谜历年彩金都是十两。其中更有一个谜中之皇,要是被人破解,赠千金之余,今年更有请京中花魁为客人一演歌舞,这可是一般人做梦都见不到的绝色!”
  叶行远啧啧称叹,射虎社手笔也很大,画舫至少花灯密集,至少也要有百盏灯谜,这种灯谜一夜之间终究还是大部分要被猜破的,这也就意味着光彩金就得送出去白花花的银子一千两。
  至于所谓“谜中之皇”,叶行远反而并不在意。这种一般都是个噱头,是射虎社证明自己绝对不会被人击败的关键,千金与美人应该都是无福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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